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挡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呆愣了很久。
“啊,这是……”
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小小的手掌上,然后起身静静地看着。被子滑了下来,露出了娇小的身体。
“变回来了啊……果然,即使是那样的身体也维持不了多久。”她轻声地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和谁说话,“没有力气变回去了,还是先回去伪装一下吧,还好没有被发现——”
不知道出于什么感觉,她扭头看向了床边,看见了她最不愿在这里出现的人。自言自语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了,她的脸色开始逐渐苍白起来。
“玛丽,你,你先把被子盖上。”林凌扭开了头,感觉脸发着烫。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就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
小玛丽无声地裹紧了被子,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这些事情。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好久,巧合的是都不敢直视对方,尤其是玛丽,偷看了一眼林凌之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幼嫩的脸上露出了几乎和伊神似的紧张兮兮的表情。
“玛丽。”他决定还是打破这沉默。
“咦呜呜噫!”她触电似地抖了抖,像是吓了一大跳,“啊!我,我在……”玛丽始终盯着被子凸显出来的娇小的身躯,根本没敢抬头去看林凌,她都把纠结和难以启齿都写在脸上了。
“你……你变小了。”林凌还是把“变年轻了”这样的话吞进肚子里,他不敢相信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出现,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去相信,毕竟旁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啊,啊……”
这根本就让她没法开口吧……
林凌说完之后特别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林,林凌,你听我说,我……”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玛丽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亦或是谎言——都不敢说出来。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玛丽咬着下嘴唇,低着头不吭声。她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能和我说的吗……那好吧。”
林凌起身离开,同时床上的青发萝莉也跟着身体一阵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在害怕会失去什么。
“林凌!”
他停在了门前,回过头去看到的是那双翠绿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不安。
“我去叫米兰给你拿伊的衣服……穿好衣服,先起来吃早餐吧。”林凌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玛丽身上后很快就挪开了,“然后,有什么事情的话以后再说吧。”
“……好。”
玛丽默默地看着他离开后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失了神。
她知道自己永远不能摆脱这具躯体。
这才不是什么青春永驻,返老还童的美好愿望。
这明明就是诅咒。
——
——
嗒——
又一节音乐结束了,少女回过神来,抬眸就瞧见桌上的一碗蛋炒饭,以及桌对面的金发男人。对方灼热的目光让她有些抵触地向后退了几步。
突然来的寒风让只是穿着一件很单薄的睡衣的她打了个寒战,之后就有一件大一号的外套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安德烈,你的眼神相当的危险啊。”
“咳咳……”金发男人轻咳一声,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身体往后面的沙发靠了靠,“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把一个孩子当做未婚妻。”他偷偷看了一眼少女,发现后者放下八音盒,去端起蛋炒饭的动作停滞了一秒。“话说你经过她同意了吗?”
爱德华嬉皮笑脸地站在她的身后,把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慢慢揉着,不过很快就被躲开了。
“同意了哦,就在上次的宴会里。”他看到少女的身体僵直了一下,便继续笑着说道,“默认就是同意了,身体也相当诚实呢。”
少女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被瞪了一眼。
安德烈感觉得到,刚刚自己确实是被这位可爱的少女用幽怨的眼神瞪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埋头去吃蛋炒饭了。
两个大男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接着就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深绿色长发的少女。
“……”
“……”
勺子停在了半空中。少女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居然开始泛起了波澜。她起身捧起了碗,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长发随着风飘飘然的并不想垂下,当最后几缕发丝没入门后,就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关门声。
客厅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爱德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副茶具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始沏茶。
“怎么?安德烈你也被迷住了?”东方人没有抬头去看他,而是慢悠悠地煮开一壶热水去洗着茶杯。那白瓷的茶杯经过开水的洗涤后泛着微白的光,小小的茶杯被他洗干净后放到了一边,准备再去烧一壶水。
“算是吧。”安德烈并没有否认,“说实在的,如果她再长大一点,我说不定就是你的情敌了。”
爱德华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他的朋友有好一会儿,听到水烧开的声音后才移开了视线。他把那滚烫的水先倒一半到茶壶里,等往里面放下茶叶之后再倒一半热水进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听说这更能有茶香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要是和我抢,我可是不会在意那一点点友情的哦。”他眯起了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可不会把她让给你。”
“只是好感罢了,她才不是我想要结婚在一起白头偕老的女人。”安德烈摆了摆手,看向窗外,“她更是像那种……那种神圣不可侵犯,不会沾染一点污秽的女孩子,我自己觉得是配不上她的。”
他看着窗外的绿荫,总发觉少了点什么。
“对了,你养的那只鸟呢?去哪了?”
黑发男人静静地盯着来自东方的瓷质茶壶,一眼就出它的生产年份离现在有好一段时间了。之后十分平静地拿起来倒出了茶水。茶杯里的液体溢出了清香,一点一点地飘了出来,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
“它啊……应该在她那里吧。青之很喜欢她。”
安德烈扫了一眼桌子,才注意到八音盒也被她带走了。
“忘了和你说。”
“我要离开这里了。”
“要带上她?”
“不然呢?”
不明白东方人会喜欢这样的微苦的饮料,皱着眉头品着茶的安德烈看向那个东方人。
“什么时候动身?”他知道,这位旅行商人是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的,转眼也快有半个月了,这位放浪形骸,逍遥自在的黑发男人也该走了。
“明天吧。”爱德华抿了一口茶,继续盯着火炉里那微小的火苗,“明天中午就走。”
“去哪?”安德烈挑了挑眉,放下空茶杯之后开始了自己的老本行——和别人谈生意。“我去给你安排一下,你可以在商会里卖掉一些东西后购入别的货物,放心,价钱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些到时候再说吧……我也没打算要到哪里去,继续往西边走走吧。”爱德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将火炉熄灭了。
那一缕细烟缓缓地飘了出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高兴就好。”安德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到圣城米赛尔那里去。”
“哦?为什么?”
“那里是教会的地盘,挺乱的。你也知道那些老神棍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动不动就什么异教徒审判、魔女审判的。”安德烈摇了摇头,看着黑发男人倒茶把自己的茶杯装满。“那附近的城镇里都住着狂热的教徒,对像你一样的不信教的人可是充满敌意的,你可千万不要惹火烧身。”
“那些可都是疯子。”
“是么……”爱德华嗅着热茶的香气,沉默了一会儿。
“我记得……”
“她好像是来自圣城的吧?”
“好像是啊……圣城的魔女什么的……”
……
少女的房间里,一只空碗放在了桌子边上。她无声地坐在床上,有一件外套盖住了自己雪白的双腿,她两只手抱着那装饰华美的八音盒。
嗒——
上了发条的八音盒流淌着音乐。
一只青鸟停在她的肩头上,歪着脑袋注视着那双眼睛。
那双流动着柔和的光的眼睛,令人着迷的眼睛。
——
——
伊被米兰轻轻地拉着,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来到餐桌前。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青苍的长发上,愣愣地看着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她觉得十分的眼熟,似乎在那里看到过。
很快就想起了那个女人。
“诶……”
“诶诶诶诶!!!!!!”她错愕地瞪大着眼睛,还抬起手揉了好几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玛丽低着头没有理会,也不敢抬头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的表情。
“咳咳,伊,先坐下吃早餐吧。”林凌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坐下来。伊则一直盯着那个女孩,然后拉出林凌旁边的椅子坐下,她此时的脑子已经乱糟糟的。
难难难道……这个是是是是……
没有注意到伊的脸色变化,林凌开口:“伊,这个是……”
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不可以!”伊突然站了起来。
“……”
“……”
“啊咧……嗯?”
伊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众人,红霞爬上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