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淅沥沥地从窗前落下。
房间里的火炉散发着温暖的光，将房间里的冷与湿都驱逐到外面。
涅托趴在窗边，对着冷冰冰的窗子哈气，然后伸出手指在上面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又重新擦掉继续开始自己的创作。
她好像对做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坐在椅子上的爱德华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热咖啡，低头轻嗅着咖啡弥漫出来的香气。接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窗边摇晃着脑袋的女孩。女孩察觉到视线后很快就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东方人。
“？”她歪了歪脑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能够感觉得到她的疑惑。
“涅托小姐啊，要多笑笑才好看哦~”爱德华向她眨了眨眼睛，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再抬头，就看见女孩走上前来与他对视。
她无神地望了一阵子，然后突然伸手夺去了他的咖啡，小口地喝了一下。
他看见女孩垂下眼帘，嘴角轻轻勾起，那双翠色的眼睛泛着光泽。
“涅托？”他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摸着下巴笑。女孩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就立刻收起了笑容，扭头看向一边。她刚刚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就被东方人搂住了细腰，然后抱进了怀里。女孩坐在他的大腿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后脚跟一下一下地踢着他的脚。
久违的沉默在房间里漫延，爱德华眯起了眼睛，一边嗅着女孩发丝间的清香，一边勾起手指卷弄着青丝，另一只手居然鬼鬼祟祟地摸上了对方的大腿。即使女孩轻打了一下那咸猪手，对方也不肯拿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往大腿根处滑去。
女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回首就是一巴掌糊在对方的脸上。
“爱德华，变态。”
“男人变态有什么错？”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女孩带着幽怨的眼神瞪着他，之后沉默了一阵子，小嘴微张轻吟二字。
“渣男。”
爱德华正喝着咖啡，差点被呛死。
“额，谁教你这个词的。”他挠了挠脸，苦笑着移开了手。
女孩没有回答，晃了晃身体之后继续靠在他的怀里，轻闭上了眼睛。
爱德华没有再毛手毛脚了，而是抬头望向窗外。
看不见月亮，一点星光都没有。
夜雨像一层半透明的帷幕，将整个世界都遮住了。
呼——
风儿似乎在轻叹着什么。
……
突然起来的一阵猛烈的冷风吹遍边境小镇，吹得窗子都哐当作响。马丁早早地关了门，随手调制出一杯鸡尾酒后走到火炉旁边，一点一点地划着火柴。
呲——
一点火星在黑暗中亮起，旋即丢进枯草树枝堆里，伴随着一缕青烟，火苗渐渐变大，接着引燃了木柴，很快就将酒吧照得亮堂了，也照亮了马丁那面无表情的脸。
马丁飞快地朝窗外瞧了一眼，只看见一片冷黑。他沉默了一会儿就转身走回柜台。
柜台边，少女坐在高凳子上晃着脚丫子，鞋子早就落下踢到了一边。她趴在酒吧台上，仔细地盯着台上的一杯鸡尾酒，然后举杯一口饮尽，放下杯子后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继续趴着看。
“贝儿，都说了你不适合喝这么多酒。”马丁走上前来用手指骨敲了敲少女的脑袋，将高脚杯拿走。这种高度数的酒原本只适合他喝的，少女的酒量只允许她偶尔喝一小杯红酒什么的，而这些酒一喝就会醉倒。
马丁还记得，之前的少女可还是个沾酒就醉的小傻瓜。
“诶嘿嘿~两个马丁啊……”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两朵酡红，伸手想要抱住眼前的男人，结果扑了个空，踉跄一步就往地上倒。马丁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险些让她脸着地。然而少女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破了相，依然傻笑着。
“行了，快回去睡吧。”马丁捏了捏她的脸蛋，将她抱了起来。对方并没有抗拒，反而如同八爪鱼似的缠在他的身上。少女的脑袋靠在他的脖子旁边，吐息着温热的气流，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不断舔舐着他的脖颈。
好像有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一般，马丁僵硬了一下。他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人儿，快步走上二楼，将她丢回她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
黑夜里，寒风裹着雨滴砸向大地，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雨结束之后，寒冷的银冬马上就要到来了。一个流浪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匆匆地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过，扭头往路边的医馆和酒吧扫了一眼，然后很快地进到附近的一条小巷子之中，七拐八拐，就走进了一个阴森到任何活物都看不见的角落。
“怎么样？”黑暗中一个人走了出来，他抖了抖衣物，将附着在上面的雨水抖落下来。
“确认他们都休息了。”
“那就开始行动吧。”
简单地和流浪汉交流了几句，那人后退一步回到自己藏匿的地方，伸手敲了敲一个地下室的门，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一群人一个接一个地钻了出来，都穿着清一色的衣物，内衬着轻甲，手里拿着各种
冷兵器，无声地注视着流浪汉。
流浪汉点了点头，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大衣，反过来一穿，又还是和他们一样的衣服。最后转身就领着他们往外走。
咻——
一阵急促的风刮过，流浪汉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直，然后向后倒去。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一支深入眉心的利箭。
“有人！”
所有人四散开来，几位持着短弩的人抬头四处寻找着敌人，几位持盾者高举着盾牌将身后的人护住。
咻——
一位持着盾牌的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有两支利箭分别穿过了他的两只小腿，将他钉在了地上，流出的鲜血渗了出来，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掉。
“屋顶上！两点钟方向！”话音刚落，那个人就被洞穿了心脏，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弩手立刻反击，几支钢箭穿过雨帘，袭向那团人影。
人影从屋顶上自由落下，并且还来了两支箭，将弩手击杀。
“变阵！逼近！”
无法动弹的持盾者自刎了，立在一旁的盾被人捡起。持盾在前，其他人跟在后面并列而行。
铛——
一支箭嵌进了盾里，却不能更深一分。
“不要恋战，留下几个人解决掉他！”
一个人打了几个手势，身后半数人脱离队伍朝另外一个方向前进，其余的人继续往那黑影落下的地方前进。
咻——
又是急促的破空声，一个人发出压抑不住的惨叫声，倒在了地上。他的膝盖骨居然被完全贯穿，恐怕今后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队伍停止前进，凝视着眼前的黑影。
惨白色的闪电划破天空，接着是雷声响彻云霄。
轰隆——
那白光短暂地照亮了这条小巷，照亮了那一个带着半边黑面具的人，他胸口上的那银色的十字架反射着冰冷的光。
“阁下为何要阻止我们？”
没有回答，那人抬了抬手，手中的弩发出低沉又细微的声音，一支利箭呼啸而过，穿过盾与盾之间的缝隙，穿过那衣物底下没有任何作用的轻甲，没入一人的肚子中。
“动手。”
领头的人没有犹豫，抬手将自己的长枪投出；弩手立即射击，钢箭射向了黑暗之中。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雷声巨响。
原地已经没有了黑影。
眨眼之间那人已经冲刺到队伍面前，举起那长枪直接破阵！
……
一群黑影从小巷里钻了出来，从酒吧旁边掠过。他们手中的刀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无时不刻都在暗示着这群人的身份以及危险性。
沙——
一个矮小的身影推开了酒吧的大门，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定，面向他们。那人的身体摇摇晃晃的，手里还端着一个高脚杯。在大雨中完全不顾自己会被淋湿，而是在优雅地摇晃着酒杯，望着装在里面的红酒，对面前的敌人视而不见。
雨水落入高脚杯里，溅起了一阵阵波澜。
“啊啦啊啦，这么晚了，就不要四处游荡打扰人家啦~”
那是银铃般的少女嗓音，在嘈杂的雨声当中，依然清晰地传入了那群杀手的耳朵里。
“清理掉她。”杀手突进到她的面前，举起长刀就往她的脖子砍去。
他没有看见少女眼睛里的那抹腥红色。
噗呲——
黑红色的尖刺破土而出，转眼就贯穿了那人的心脏，鲜血不要钱似的四处飞溅，溅到了红酒之中。她轻抿一口，露出了妖艳的笑容。
“此路，不通哟~”
噗呲！！！——
无数尖刺从地下涌出，接着传来了肉体被贯穿撕裂的声音。
……
大雨还在下。
半边黑面具的人一个闪身躲过几支钢箭，一个滑铲躲进了巷子的拐角处。他靠着墙壁，手腕一震，长枪上的血抖落下来，但是没有挥干净从衣袖里流到手腕上的血。
他一声不吭地折断嵌在肩头上的箭，撕扯着衣袖给自己包扎，并且扭头查看着步步紧逼的敌人。人数还很多，他不确定自己还有能力将他们全都收拾掉。
冰冷的大雨迅速带走尸体的余温，活着的人也能感觉到身体愈发地冰冷。
包扎结束，他紧握手中的长枪，就像进入狩猎状态的野兽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扑通——
队伍后面却传来了异样的重物倒地的声音。列阵的队伍突然乱成一团。随着队伍后面的人接连倒下，一个流质般的黑影穿过队伍，轻描淡写地触碰每个人的脆弱脖颈，然后目睹他们捂着脖子轰然倒地。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银光一闪，长枪刺出，将一人钉在了地上。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冲入敌阵，双手一探，瞬间将敌人的脖子扭断。
扑通——
小巷里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那流质般的黑影这才现出真身，那是比他矮一些的人——戴着兜帽的人一只手把玩着一片残缺的剑刃，“哎呀哎呀……审判官先生……”那是东方人特有的戏谑的声音，他将那片剑刃收进自己的衣袖里继续说道，“看来你平时就没怎么磨磨你的利齿呀。”戴着半边黑面具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注视了那位刺客几秒，回答道，“刺客，你的利齿已经断了。”
东方刺客笑容一僵，之后撇了撇嘴，“马丁，你这样子就很没意思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拔去这利齿。”马丁摇了摇头。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重拾起兵器，他甚至有想过和贝儿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上一辈子。
恐怕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吧？
“回医馆，我叫贝儿拖住了另外一批人。”
东方人点了点头，拉紧着兜帽，须臾间遁入黑暗之中。而马丁没有立刻动，沉默地盯着地面。雨水顺着他那黑色面具的边缘往下滑，最后滴落，融入地上那一滩乌黑的血水里。
他摸了摸面具，之后就拔起了长枪，向酒吧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