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hear the sound.
Echoes beneath.
Angels and skylines meet.
And I'm straining to reach.
The light on the surface.
Light on the other side.
思绪万千,因为何物而被困扰。
细嫩的小手滑过黑白琴键,柔弱得只当是抚慰着这漆黑的钢琴巨兽而不是在弹奏那般。没有乐谱,没有曲目,大脑不会加以思索,双手便自然而然地在琴键上飞跃。
乐声是如此的细腻与温柔,就像弹奏者那般心软软的,似乎全世界都是软软的,她宛如小天使,轻轻趴在你的耳旁,叙述着这样的故事。
——温柔的阳光。
——风儿也很善良。
——吟游的诗人惬意地躺在草坪上,怀里蜷缩着女孩。
——鸟儿在枝丫上鸣叫,蝴蝶扇动着小翅膀落在了花骨朵上。
——颤了颤细长的睫毛,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眷念着怀里的温暖,眷念着怀抱着的人。
——诗人半眯着眼睛,口中吟诵着不知名的歌谣。
——从何而来的歌谣,令人怀念的歌谣。
——悠远的,无比安宁的歌谣。
——亲爱的魔女小姐,睡得是否舒服?
——在谁的臂弯里才能够睡得如此舒坦?
长呼一口气,林伊将手从琴键上移开,睁开了乌黑的眼睛,才意识到身边响起了鼓掌声后,愣愣地望向坐在一旁的神父。
“你的进步让我感到惊讶。”年轻的神父停下了鼓掌,随后合上了放在大腿上的圣经,抚摸着皮革包装的封面。“毫无疑问,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的天赋。”
“啊,是神父先生教导的……”
“不,这是你的努力。”见到女孩的身体微有些颤抖,他继续说道,“这是你的成就,凭借自己实力得到的成就。”
“唔……谢,谢谢。”女孩起身整了整衣裙,然后向神父鞠了一躬。“神父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换来的是缓缓的点头示意。神父的目光似乎又落回了圣经上,翻开了其中一小节,目光依然盯着泛黄的纸页。
“那个,神父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准备离开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神父。
他沉默了很久,好像没有听见,但是林伊知道他肯定一直在听,只不过是不愿意回答罢了。伊眨了眨眼睛,迈开步子准备走出琴室。
“马丁·弗拉德。”
“欸?”
“记住我的名字。”
神父那淡漠的双眼其实也同样的软软的。
I feel the pages turning.
I see the candle burning down.
Before my eyes,
Before my wild eyes.
——
——
“唔?米兰姐姐。”女孩抱着八音盒显得有些不安。
“抱歉小林伊,玛丽小姐刚刚入睡。”
黑发萝莉愣了一下,把想要说的“她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了”的话咽进肚子里,踌躇了很久才轻声问道,“她一定肚子饿了吧。米兰姐姐可以教我怎么煲粥吗?我……”
“啊,当然乐意至极,我亲爱的林伊。”米兰看上去并未觉得惊讶,而是欠了欠身。“不过请稍等一下,待我打扫完房间便与您一同去。”
“那,那我在书房等你。”伊点了点脑袋,抱着八音盒跑开了。女仆轻笑一声退回房间关上了门。随后便发现了她早已醒来并起身靠在床头上。她无力地垂着脑袋,凌乱的青丝披散下来挡住了脸,也挡住了她此时的表情。
“玛丽小姐,刚刚林伊正找您呢。”
“我听得见,女仆。”她虚弱地应答一声,然后抬手将刘海拨开露出了苍白的脸,以及那双淡红色的双眼。“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单纯得比白纸还白。”
“是的,可贵的是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性格。”听到对方沙哑的女声,她一边应答一边给对方倒了一杯温水,“她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天使,无论对谁都很温柔。”顿了顿,继续说道,“您也一样,魔女小姐。”
“……”
“……好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叫我了……米兰。”青发女孩抬了抬眼,接过温水后含下一口清水,让它缓缓地在干涸的喉咙里流动,“你知道多少,或者说,猜到多少……”
平淡的吟咏声响起,就好像在叙说着一段无比普通的故事。
“青发魔女曾经出现在五代家主身边。”
“作为朋友,作为师长……”
玛丽坐在床边,将对方柔软的身体搂进自己怀里,然后轻轻地打理着对方的长发。
“未见其容貌衰老,未见其模样变化,未曾知会其姓名。”
女仆的指尖滑过有些深色的青丝,眸子里的神采闪烁了一阵。
“来无影去无踪,只在危难之前出现,又在安定之后离去。”
她停了下来,为青发萝莉拭去脸上的细汗。
“魔女小姐,您越来越年轻了。”
“恭维的话,有必要继续说下去吗,米兰,你我不再是年轻人了。”女孩苦笑起来,吃力地说道,“这并不意味着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她抬了抬手将毛巾推开,“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身体不会老去,不意味着灵魂不会燃烧殆尽;容貌不会老去,不意味着意志永远留存于世。”
喃喃自语回荡在房间里,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默。米兰攥紧了毛巾,长叹一声。
“您,还有未尽的事情,不会感到遗憾吗?”
“米兰·加德纳……”青发萝莉叫住了对方。“你那未尽的事情,已经无法实现了吧。”
“当你的骨肉不能,且无法与你相认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女仆的身体突然一颤。
“那时候的你太年轻了,年轻到做母亲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而是一种……咳咳——!”
鲜血喷溅,但是很注意没有滴落到床单上。玛丽淡淡地擦去嘴唇边上的血迹,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一种罪恶,被视为一种低贱的罪恶,会毁了我自己。”女仆替她回答了,自己紧咬着嘴唇,身体愈发地颤抖起来。她从来没有向别人展示过自己这幅模样,除了少数的部分已经逝去的人,哪怕是林凌还是林伊,都不没有见过。
“是的……但是,他都知道的。”她缓缓摇了摇脑袋,低头看着照进房间里,落在自己被子上的夕光,眼里尽是欣慰。“他接受了你的孩子,我接生的孩子,我命名的孩子。代替了他那不幸夭折,未曾见过世间的小女儿。”
“该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莉琉啊……”
“请不要再说了!!!”
女仆的声音颤抖着,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
“作为母亲也好,作为女仆也好。我能希望的就是见到她幸福,这便是足够了。”
“何求相认,何求要尽那遗憾的事情。”
“是啊!足够了!”青发萝莉笑了,发出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喉咙里含着痰一般,有道鲜血缓缓地从她的嘴角流下。她的眼里噙着泪水,望向那穿过窗帘,散落一地的辉光。
“过去就过去了,见到林凌便已足够了……我为什么要再去完成那无望的未尽的事情,他已经不是孤单一人了,林伊、管家、你,还有他爱的,爱他的人。”她抬起藕臂往空中抓了抓,却不知道想要抓住何物。
“我又何必要求他背负上那千年的沉重,为了我的一己之私而让他舍弃这美好的生活呢……”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无助,无望。
她就像趴在橱窗旁的衣着单薄的女孩,望着里面漂亮的蛋糕。
橱窗外,大雪飞扬,唯有一点火柴的亮光。
沉默。令人感到悲哀的不是无法发出呐喊,而是不愿发出呐喊。
“米拉女仆长,你的小小姐正等着你呢,快去吧。”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玛丽,她尽力向女仆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女仆不再作声,而是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房门轻轻地关上了。只留下魔女一个人,她静静地靠在床头坐着,望向渐渐沉入山谷的夕阳。
是谁在吟咏。
I feel you holding me,
Tighter I cannot see.
When will we finally.
——
——
叮铃——
黄昏下的风铃声响起,店门轻轻关上。刚从医院里出来的医生有些匆忙地走了进来,首先是向店家致歉。“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
“无妨,顾客就是上帝,并且我也没有这么早关门嘛。”笑脸相迎的老板摆了摆手,“欢迎光临本店,请问林医生需要些什么?”
“今后可能需要一架钢琴,所以来看看。”
“当然有啦,这边很多,您可以自己来看看。”
站在那一架架钢琴旁边,林凌抓了抓乱糟糟的黑发望着那琴盖上的价格牌陷入了沉思,他露出尴尬的表情,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医生,在价钱上有些为难么?”
一语点破,这让林凌一阵苦笑。
“确实是这样的,最近手头比较紧。”
“我这里可以考虑分期付款的,毕竟我知道爱艺术的人能够知道一架钢琴的价格远超于纸质的钱。这样,我会给您打一个折,价格再优惠些?”
“话是这么说,但……我考虑一下吧。”双手插兜的医生无奈叹气,转身离开。他有些沮丧地走在大街上,抬头望向远处的夕阳。
没办法,仅靠那一点微薄的工资是不可能支付得起高昂的价格的,想给伊一个惊喜礼物是一回事,而能不能买得起这份礼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年轻的医生深深感到了生活的沉重。
他突然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向眼前的酒吧。林凌寻思着自己是否因为分神而走错了路,毕竟他感觉似乎没怎么来过这里。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酒吧安安静静的,第一眼环顾四周就能够感觉得到那份厚重的古朴质感,氛围也是无比的宁静,只有几个人在安静自酌。淡黄的灯光并不能照亮整个酒吧,但是也不至于看不清周围,多少给人一种隐匿又安宁的感觉。
他这才注意到酒吧的角落正有一块幕布盖住了什么东西。
站在柜台旁边的酒保只是抬眸望了他一眼,便低头擦拭着玻璃杯。
欢迎您……啊,是林凌先生。”
回过神来,林凌才意识到走上前来的人是谁。
“你是,希莉卡……”医生眨了眨眼睛,看向眼前的女孩小提裙子向他微微鞠躬。“你怎么来酒吧打工了。”
“倒不如说,其实这里是我家。”希莉卡微笑示意,然后继续说道,“站在门口聊天会显得很奇怪,还是进来找个地方坐下再说吧。”
“倒也是。”林凌点头,扫了一眼后随便找了一个空人桌坐下。之后希莉卡便端来了一杯红酒放在他的面前。“谢谢。”
他没有急着去喝,而是先打量了一翻这淡红色的酒液后才饮进肚里,顿时舒展了眉头。
“唔嗯!好酒!”他砸了咂嘴,若有所思。“给我一种很熟悉的味道……这家酒吧也是,总觉得很熟悉。”说罢又摇了摇头嘟嘟囔囔,“怎么可能呢,我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
抬头才发现对方那双碧蓝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希莉卡盯了一阵子后捂嘴笑了起来。
“林凌先生,每个跑来向我搭讪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个理由噢。”
“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医生连连摆手,否认这样的猜测。“只是不小心误入这里才觉得眼熟罢了。”
“那么林凌先生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迷路到这里来的呢?”希莉卡吐吐舌跳开了那尴尬的话题。
苦笑的林凌只好将关于钢琴的事情告诉了她。
“林凌先生真的不容易啊。”感慨一番的少女两手撑着两颊露出一脸笑意,“小林伊真是幸福啊,能够遇到这么花心思的兄长。”
“谬赞了。”听到这番话的他更是苦恼了起来,“但是工资真的不能支持这样的费用呢。”
“或许我可以帮到忙。”
希莉卡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医生说什么便离开了桌子,很快就拉着那位酒保走了过来。酒保那淡褐色的眸子轻轻打量了他一眼,那眸子平淡又安静,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但是又感觉并不排斥外人。
林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位是我的……嗯,监护人,弗拉德。”
“您好,我是林凌。”
两人握手之后酒保微微点头算是互相认识了。
“其实我这里呢闲置了一架半新的钢琴,如果不嫌弃的话权当作为给林伊的礼物了。”希莉卡冲他甜甜一笑,“到时候可别忘了说有我的那一份礼物在里面噢。”
酒保默不作声,走到酒吧的一角便将那块幕布扯了下来,露出一架漆黑的立式钢琴。还没有等林凌说什么,酒保就说出了一个价格让他楞了一下。
“这个价格,低到让人惊讶啊。”
“当作买个人情,不知您意下如何?”酒保平淡的声音传来,他端来了红酒,两个年轻男人一人一杯。
“那么……”林凌望着红酒,突然笑了,“只有一个答案了。”
“以加德纳之名,尽吾等所能。”
两个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酒液在微光中荡漾着。
Brea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