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没有月亮,星星遍布天空。
眉间微皱,疲惫的女孩睁开了眼睛。她捂着昏沉沉的脑袋,吃力地掀开了被子并伸手摸向床边的水杯。
水杯空空如也,但她干渴得如离水之鱼。
她摸了摸干裂的嘴唇就缓缓地下了床,环顾着四周的黑暗,随后披上一件放在枕头旁的外套,握着水杯轻轻地推开了门。
黑色的走廊里,只有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泛着微弱的光,宛如一颗颗剔透的绿宝石。走廊的凉风吹得她清醒了不少。玛丽舔了舔嘴唇,扶着墙壁一路向前,最后停了下来,摸索到一个门把手后轻轻按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书架,她知道自己是来到书房了,于是伸手摸着墙壁找到了开关。许久不见的灯光刺得她连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适应一阵子后才微微睁开一条缝以便看清眼前的路。她的手抚摸着书架,感受着各样材质的封皮,最后停在了书房的一角。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面对这立式钢琴怔神了很久,直到从窗缝里渗透进来的冷风才让她回过神来。玛丽试探着伸出手触摸着琴身,接着就将琴盖掀开,打量着那一排黑白键。女孩轻轻按下琴键,它发出的低沉音令女孩的身体微微一颤。千年过去了,纵然她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再次见到旧物,便能回忆起一些事情。
“终究是命运么……”
她轻声喃喃自语。
这种感觉不会忘记。
她的眼眸里,那个总是带着狡黠笑容的东方人似乎就坐在钢琴旁的长凳子上望着她。不由自主的,她也坐上了凳子。
那是令人陶醉的夜晚,大雨还没有到来的夜晚。
擦拭着酒杯的服务生冷眼看着角落,那里放置着一架钢琴,但还有两个家伙在玩着本属于服务生的钢琴。要不是背上还有一个少女紧紧地缠着自己不肯放开,自己早就冲上去把那两个家伙从自己的宝贝钢琴旁边赶走了。
“涅托小姐,想给这个美妙的夜晚来一首浪漫曲吗?”
女孩有些惊诧于东方人嬉笑地坐在琴凳上将琴盖翻开,抬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你在,做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友好的马丁,涅托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人。
“嗯?如你所见。”爱德华向她微笑,然后在众人注目下按下了白键,手指开始在琴键上面跳跃。
欢快的钢琴声洒遍整个酒吧。
马丁皱了皱眉头,但是什么也没说,将背上的少女抱进怀里,然后往二楼卧室走去。
“有兴趣么?”
青发女孩没有回答,只管盯着琴键不吭声。
东方人干脆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掐了掐对方水嫩嫩的脸蛋后继续自己的钢琴狂欢。
一只小手突然参与了进来,打破了原有的秩序,嘈杂的声音令人诧异,异样的音符找不到旋律与节奏。
爱德华并没有理会或者阻止这噪音般的演奏,他早就停了下来看着怀里的女孩——她玩得很开心,而且还冷不丁地露出了少许的笑意,爱德华倒是看得又惊讶又陶醉。
他把手放了上去,跟着开始群魔乱舞。
原本杂乱无章的声音似乎找到了门路,突然开始有序地聚集起来,短短不到几分钟就变幻出另外一首曲子。节奏忽然变得无比的舒缓起来,自然和谐的乐音渐渐地从女孩的弹奏中流出。她轻轻闭上了双眼,不知道是否享受着这段乐曲。
直到……
……
……
“玛丽……?”
一声怯弱的询问将她从乐声中拉了出来。青发女孩愣愣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人。
林伊的眼里多有些诧异,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小步小步地向玛丽走来。
“啊抱歉……这架钢琴是你的吧……”
玛丽把手收了回去,眼睛依然打量着立式钢琴。
“玛丽小姐……你怎么样了?”面对对方苍白憔悴的样子,林伊倒是有些不安起来了,她对玛丽的不可知的生命感到莫名地惶恐。她担心,玛丽会忽然间就消失不见,离自己而去。
“我还好,别担心。”稍微扯出笑容的玛丽摆了摆手,扬了扬手中的空杯,“但,可以帮我倒一杯水来吗……我有点渴。”
伊没有开口答复而是接过杯子飞快地跑出书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杯水。
“谢谢。”
接过水杯的女孩一饮而尽,她很贪婪地享受着温和甘甜的液体流过喉咙的感觉,最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睛还望着杯底的水珠。
末了,她又把视线放到伊身上,黑发女孩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看向钢琴。
“你也会弹钢琴吗?”伊忽然发问,看了看对方抚摸着琴键的手。
“会,只会一曲。”玛丽微微一笑,纤细的手指按下一键,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想学吗?我教给你。”
林伊点了点头,坐在长凳旁悄悄望着她。伊的眼睛充满着好奇,望着对方抬起手,按下琴键。
古老的,冗长的奏乐穿过千年,梦幻般的吟咏似乎从幽静的森林里传出,伴随着马车向远处飘去。
大雨结束的夜晚,泥泞的道路上坑坑洼洼。
“就这么不要酒吧了?”
刚刚哄着青发女孩入睡的东方人忽然向车夫发问,后者冷冷地扫了一眼,回答道:“在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提前把东西安置到别处去了。”
“包括你那宝贝钢琴以及老奶牛西娅?”
“早就带走了,就在你带着她摧残我的钢琴的第二天。”马丁瞪了他一眼,继续驾驶着马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看得出来你被不少人追杀着。”
“怀璧其罪,你我都逃不了干系。”爱德华收敛了笑容,抚摸着八音盒低沉地开口说道,“我过来找你,是想委托你一件事情。”
“拉我们下水就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了。”马丁扭头看了一眼在车里熟睡的两个女孩子后冷盯着东方人。
“爱德华·加德纳,你答应过我的,不再来打扰贝儿是你的诺言,我两只耳朵都听得一清二楚。”见到对方没有回答,马丁继续说道,“贝儿很信任你,但是这不是你的资本,不是你用来追寻神袛的资本。”
“我不知道你寻找神袛做什么,但我不允许你伤害贝儿。”
东方人像没听见似的,抬头望向没有月亮的星空。
“我已经找到神袛了。”
马丁微愣,侧眼看了看青发女孩。
“魔女审判运动快结束了,她的寿命将尽了。”爱德华轻声说到,拨弄着八音盒将其打开。“那份力量会害死她,我想救她。”
“爱德华,你——”
“我求你了。”
马车停了下来。
马夫的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打量着东方人。
“你从来没有求过人,你变了许多,真的。”
“就当我换了个人吧。”叹了一口气的爱德华静静地望着熟睡的涅托,眼里都是温柔,“这是我第一次求人,也是我最后一次求人。”
“反正不管怎么样贝儿都不会拒绝你的……你赢了。”马丁扬了扬缰绳,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你要怎么做,告诉我。”
“那将会是一个疯狂的计划,到了目的地我会全都告诉你。”
眼眸的温柔一闪而过,爱德华垂下眼帘,将八音盒收好。
“我以加德纳的名义起誓……”
……
明明十分劳累,可林凌始终睡得很浅。他被钢琴声拉出了梦境,便疑惑地起身向书房走去。
昏黄的灯光却无比刺眼,眯着眼睛的林凌才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黑发女孩挽起额前的发丝,全神贯注地望着琴键,小手弹奏着一曲温和的钢琴曲,而旁边坐着的也是差不多大的青发女孩,正靠着林伊的肩膀,歪着脑袋似乎安然熟睡过去。
什么样的钢琴曲能让伊如痴如醉?林凌只听的有些头晕目眩,感觉熟悉,可是又觉得陌生。
“伊。”
喊了几声都没有让林伊回过神来。青年慢慢走上前去伸手揉着对方的脑袋,才让后者停了下来,抬起小脑袋望着他。
“唔……哥哥……哈欠……”
回过神来的林伊才觉得疲倦,她晃了晃身子,才发觉玛丽早就靠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快去睡一觉吧。”
没有什么比一句温和的催促睡觉的话还要令人安心了。林凌揉了揉对方的脸颊,一手拉着还在揉眼睛的妹妹,另一手挽过玛丽的细腰将她抱了起来。
熟睡的青发女孩潜意识地很乖巧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哥哥……”
“嗯?”
轻轻为两个女孩掩上被子的青年捏了捏对方的小手。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