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阳光的确是很温暖人心。
在阳光之下，小玛丽尽情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她的发丝如细柳枝一般随风飞扬。她感觉身体好转了不少，至少能够下地好好走一走了。
“早上好，米兰。”
“早上好，玛丽小姐，您今天精神了不少。”
“我想是这样。”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的青发少女扬起了细长的眉毛，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树林。那里有一只青鸟静静地踩在枝丫上，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或者……”
她没有再说下去，放下茶杯之后向外走去。
“林凌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管家已经准备好车了，将会送您到学校。”女仆向身边的老管家微笑示意，后者微微颔首，小步追上少女。“这个时候林伊小小姐的钢琴决赛应该已经开始了，那家主是不会缺席的。”
青发少女沉默一阵，回以一笑。
——
——
“哟，林凌先生。”
医生回头看去，发现又是一个医生。
“嗯？赫拉小姐？校医室是有事情吗，我现在就回去。”青年抓了抓头发，走向音乐厅的脚转了转，面向了校医室。
“不是不是，我啊，也是来听音乐会的。”女人脱下白大褂，塞进自己随行的包里，向他眨了眨眼睛，“可不能错过这次钢琴决赛呢，想必林凌先生也是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校医室……”
“没关系的，已经有人来接班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回忆着什么时候有第三名校医了，但思索了很久都未曾记得起来，最后也就是耸了耸肩。
“那林凌先生，不如一起去吧？”
……
安静的音乐厅，并不是本身的安静，而是每个人都对其表达的艺术感到崇敬，崇敬首先便是要安静。每个人翘首以盼，等候着主角的到来。
哒——
是小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提着白素长裙的女孩缓缓从舞台的角落中走了出来，迎着全场人的掌声，她微微鞠了一躬后就转身扶着钢琴坐下。
抚摸着微凉的琴键，林伊才算是静下心来。
终于是要结束了。这最后的决赛对于她来说如同个人表演，在前面的比赛里，评委们早就知道花落谁家了，其余的人与龙套走过场无异。当然，林伊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她只知道自己还差一步就要赢了，还差一点，就能够得到那个漂亮的银色手镯。然后……和林凌一起佩戴。
脸色酡红的女孩深吸一口气，才算让自己冷静下来。
抬起手来，小钢琴家却有些迷茫，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弹奏着什么样的曲子。她的手僵在空中，众人的呼吸凝固在空中，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林伊。
一声轻叹，琴键按响。
坐在角落的神父停止了祷告，抬头望向舞台。
站在大门旁的少女下意识地停住了推门的动作，即使是隔着厚重的大门，自己依然清晰地听得到里面的琴声。
她永远忘不了这首曲子。
不可言语的神话。
不能表述的奇迹。
裹挟着因果而生的魔女，
用性命换取不传之秘的魔女
本来就是自然的一大秘辛，
又如何表露给众人。
千年前种下的因，
孕育着千年的种子，
终将在千年后的某日开花结果。
苦等千年的魔女，
苦守千年的魔女，
苦难千年的魔女，
向自己忏悔。
……
长呼一口气的林伊拍着心口，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个不停。这首曲子应该结束了——因为弗拉德先生只教到了这里，但是伊总觉得意犹未尽，总觉得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除非，除非……
大门撞击在墙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吸引无数人扭头望去。
沉落的太阳把辉光照进了音乐厅里，也照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她忽然一闪，转头向舞台跑去，泛着淡金色阳光的青发随风飘舞。
目睹此景的林凌当即站了起来，随后又被身边的赫拉抓住了手臂。
“林医生，你怎么了？”
“啊……玛丽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在……”
把“在家里”的半句话塞回嘴里，林凌望了一眼有些困惑的赫拉，脸色复杂。
“总之就是，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得去看看。”
“那我陪您一起去。”
……
微愣的女孩睁大了眼睛，对于出现的人而感到有些惊讶。
“玛丽小姐？”
“你从哪里学来的……”少女挽起被细汗打湿的发梢，一步步走到钢琴旁边，淡绿的眼瞳闪烁不停，“你……算了，看你也是蒙在鼓里。”
说罢，她也坐在了长凳上，伊下意识地挪动着小屁股给她留下了位置。
“这是有后半曲的，只有……他才知道的，他交给我的……”
“他……？”
嘴角微扬却露出苦涩笑容的少女，按下了琴键。
“我只弹一次……你好好记住。”
……
只知忏悔，不知疲倦，
无助的魔女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被世人唾弃，被世人憎恨。
无法释怀的罪过，
其实需要千年的责罚加以反省，
其实需要千年的枷锁加以束缚，
其实需要千年的背叛加以铭记。
但……
拯救了人类，带来了福音的魔女，
又要被谁来拯救。
——
——
血染的教堂里一片漆黑。
女孩慌张地推开了大门，踉跄地向那瘫坐在长椅上的青年跑去。
“爱德华！”
对方那灰色的袍子早就沾满了凝固的鲜血，脸上也是满满血渍。但是涅托哪里在意这些，也不怕弄脏了衣裙，连忙跪坐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双手。
波澜的眼瞳里闪过幽绿色的光。
“不……等等……”他缓缓睁开眼来，声音有些虚弱，但是依然有点力气能够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我说过什么……以后不要再用这个力量了，很痛的吧。”
“不，我……”
“听话。”
“可是你……”欲言又止的女孩泪眼婆娑，咬了咬银牙，撕下自己的衣裙捆作布条，开始包扎对方身上开裂的伤口。“我，我不要这样……”
言罢，泪水就滴滴哒哒得落了下来。
“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累而已。”尝试着扬起嘴笑的请青年，有些吃力地将她抱在怀里，“让我补充一下涅托能量就好……”
“……渣男。”话是这么说，女孩依然是将他紧紧抱住，微凉的小手贴着他的血淋淋的后背。
青年的呼吸很平稳，像是安然入睡的老者。
“……爱德华？”她感觉心脏怦怦乱跳，不是怦然心动，不是欣喜高兴，而是感到一阵惊恐。
“啊，我在的。”
“我怕……”
青年晃了晃脑袋，忍不住嗤笑一声。
“怕什么，我不就在这么。”脸色疲惫的青年缓缓地伸出手去抚摸着涅托的脸庞，但涅托只觉得他的手冰冷的厉害，是那种令人害怕的冰冷。“好啦好啦，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哆嗦着手从手边的一个暗箱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了涅托的面前。
“八音盒。”
她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抚摸着发条。
“里面藏着小秘密，记得试着去解开它。”
“怎么打开。”
“……”
带着小情绪的女孩用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一脸不愉快。
“你又不说怎么解开。”
“说出来就不是秘密啦。”
“……嗯……”紧紧抱着盒子的女孩，眼眸里泛着水光波澜。“那，爱德华，什么时候走？”
“这么急啊……”青年缓缓眨着眼睛，依旧是用宠溺的看着她，看得对方都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喃喃自语。
“因为……不喜欢这里。”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不喜欢的啊……咳咳，好了别打了，我休息一下……就走。”青年抬手挡住捶打自己胸口的小拳头，咧开嘴笑着。“涅托啊，八音盒可得好好拿着，别弄丢了……”
“不会的，也不会，把你弄丢……”
扭过头去的女孩试图遮住自己绯红的脸，抱着八音盒挡在自己的面前。
“你会找到我的……十年，百年，千年……”伸手搂住女孩的青年，缓缓合上眼睛。“历经伤痛，跨越生死……”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不见。
“你说什么……？”
“……爱德华？”
“说话，爱德华……”
“你说话啊！”
“爱德华！！！”
摇晃着青年的肩膀，梨花带雨的女孩尖叫得如同撕心裂肺。
——
——
心弦挣断。
悦耳的琴声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令人惊慌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瞪圆双眼的少女，突然间嘴里喷出鲜血，身体摇晃一阵便向前倒去，一头磕在了琴键上。
钢琴巨兽发出了一阵悲吼。
坐在身旁的女孩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血，怔怔地目视前方。她张着嘴，却喊不出一丝声音。她连忙站起来捂着喉咙退去，却慌张到能够自己绊住自己的脚，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身后，一个人影冲上前去，将少女抱在怀里，检查着身体状况，伸手试探着脉搏。
“呼吸平稳……但失去意识……赫拉！你处理一下，我带她去医院！”林凌扭头大喊了一声，却与那坐在地上的黑发女孩对上了视线。
“哥，哥哥……”
莫名又无声流着泪的林伊颤抖着把自己抱成一团，怯怯地望着他。
她在害怕。
林凌的手指发着抖，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少女，狠狠地咬了咬牙。
“林伊，先回家去，等我回来。”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但林凌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连忙将怀里的少女背到背后，向音乐厅外跑去。
“哥哥……”
她缩得更紧了，将自己染血的半边脸藏进大腿里。
眼泪啪嗒啪嗒的落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