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好难受啊。
灼热的火焰炙烤着周围的空气与尘埃,平常人家的宅屋此刻却像是让人万劫不复的地狱一样狰狞可怕。
火光在我的瞳孔里跳动着,映出来的,却是被火焰吞噬的熟悉的世界。滚烫的空气和弥漫着的焦木烟味蹂躏着我的鼻腔,它抽了抽,终究是无法抑制的令我嚎啕大哭了起来。
没办法,那时的我才刚刚十二岁啊。
我像个孤独的孩子一样端坐在烈焰之中,好像有一只大手狠狠抓住了我的肺,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呜咽着,喉咙被残忍的卡住,我能感觉到身上几处地方特别的疼,就像用刀子刺完又挑,再撒一层盐在上面,大概是被火焰烧焦了吧。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传来的无比的疼痛,哭声就愈加猛烈了起来。但是我并不孤独,因为这栋房子里还有两个人,而他们就在我的面前。
我亲眼看到父亲喘息着将爷爷奶奶和叔叔救了岀去。不容迟缓的片刻休憩之间,滚烫的房梁将他们压在了身下,毫无说明的,他就这样发生了。
可偏偏房梁的位置压的很奇怪。爸爸的力气还够推开着着烈焰的焦木,再加上那时年轻气盛的母亲的力量,推开那拦路虎应该是种易如反掌的小事吧。
可是,房梁压住了他们的腰肢,偏偏正好那两个人都给压住了,让他们动弹不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咳...咳咳!!”
我被呛得喘不过气来,泪水滴进烟尘里被染成了红褐色,幼小的我几乎哭都哭不出来了。去外面求助?可..可是万一人家不搭理我怎么办啊。叔叔被呛昏了过去,不可能再进来救大家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滑稽蚂蚁,原地打转儿。这是,母亲确是挣扎的开口了。
“云....云儿.......帮...妈妈..推..推一下...救..救..”烟尘已经把他们呛得不成人形,咳嗽声里仿佛混进了十恶不赦的恶魔,狞笑着向你走来。
我打了一个激灵。对啊!我可以帮爸爸妈妈!我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只要推动了那根可恶的木头,就能把最爱我的爸爸妈妈救出来了吧!!
我在心里猜测着,幻想出了一个个我把爸爸妈妈从火焰里救出来后的场景。这样他们就会给我买玩具了吧,不会因为偷了家里的钱就打我了吧....一定会的!
我颤颤巍巍的晃了过去,因为身上剧烈的痛感不允许我小跑过去。我渐渐止住了哭声,学着像个英雄一样昂首挺胸的救出爸爸妈妈。我抓住了焦木。
我抓住了。
滚烫的热度灼烧着我,灰屑攀上了我幼小的手指,分叉的木支扎进了我的手指,鲜血争先恐后的溢出,轻而易举的磨灭了我的意志。
痛痛痛痛痛!!!
我放弃了。
那一刻我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嚎啕大哭着,竟然能小跑着跑了出去。我想要逃离这无边的地狱。我不想疼,好难受!
滚滚烟尘似乎是针对我似的铺了过来,我感觉我的大脑已经坏掉了,无比的疼。这对一个才有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太过分了一点。
等我瘫倒在家门口,身体本能屈使的意识才渐渐衰退。我回头了,看到了妈妈那绝望的眼神。是的我看到了,竟然看到了。绝望中带着解脱,带着点点的忧虑和难以置信。
虚脱的我终究是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挣扎着爬起身来, 从模糊的双眼里看到了憔悴的叔叔。“为...为什么..他们...没有出来啊....”叔叔近乎是哭着说了出来这么句话。
那一刻,似乎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耳边爆开。层层的回想在我的脑海里。爸爸..妈妈,永远的留在了那绝望的火焰之中。,再也无法回来了。我...我.........
“呜哇....!”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打湿了病号服的布料。“他...他们...为了救....救我才..才.....”我嚎啕大哭着,希望能用这无力的谎言自欺欺人,既能安慰自己的无能,又能得到叔叔的安慰,对于从烈焰中死里逃生的我最好不过了,可..可是..
我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在哪里,奇怪。
叔叔摸了摸我的头,叹气道。“哥哥他就是太好了,太仁慈了。他想让我们好好的活下去吧。”叔叔当时才二十岁出头,也不能怪他太多了,毕竟也都是孩子,经历了如此的世事,也算是一种磨练了吧。
三级烧伤的我在医院里待了十几天,甚至连父母的葬礼都没有赶上。爸爸妈妈很可怜,只有三个人参加了葬礼,爷爷奶奶和叔叔。妈妈是孤儿,爸爸是小商店的老板,几乎没有朋友的,我竟然开始自责了起来。
因为,我害死了他们?
不..不可能吧。
我数了数父母留下来的东西,少得可怜啊。一万元的存折,一个小店,几件棉衣,一台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还有,无尽的孤独。
对了,忘记介绍自己了。
我叫顾云,是个初一的学生。虽然我是个男生,但我从小长的就像女孩,这也是个令人烦恼的问题。养长发也是爸爸妈妈教我的,他们说这样会很可爱,但我还是喜欢做男子汉。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我似乎长的很好看,可是班里的同学就会嘲笑我,骂我是死人妖。为什么爸爸妈妈要这么做啊,做男生不是挺好的么,哼,我最讨厌女生了。现在他们走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就不后悔了,可是习惯也很难改掉了。
从那之后过了6年,我越发的看不懂自己了,我都恨不得把自己杀掉。明明穷的连房租都交不起了,还要去看那什么恼人的漫展,借钱买手办。如果我能活在二次元就好了。叔叔拿走了那一万元的存折,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他似乎混了一大圈大朋友,把头发染成各种颜色,带上了耳环,抽烟喝酒,哼,真是奇怪!
本来已经找不到生活的动力了,但是,她拯救了我。每天上学,只要看她一眼,就会感觉自己充满了信心,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咧开。往往这时候,她也会宠着我笑一笑。她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啊,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她长的很可爱,每次笑的时候都会有两个浅浅得酒窝挂在白净的脸上,不懂的问题她也会教我,而不是像别的同学一样不把我当人看,我真的很感谢她。
当我本以为这是动漫里善良少女拯救堕落男主的故事展开的时候,最可恶的事情发生了。突兀的就好像是上天一定要用命运的借口把我捉弄至死一样。
一天放学,她被几个小混混拖到了小巷里。那天我带着帽子,把长发和连都盖住了,所以那群家伙没有看到我的脸。当他们把我的天使拖走的时候,我就站在边上。
“云...救..救我啊..”秋儿哭喊着。“你...你们这...这群混蛋..放...放开...我啊.!.”粗糙的手指抓住了她的肩头,把她狠狠地往里面拉着,面对着男人们的邪笑,我...我竟没有任何动作。
“哈哈,小美女,你的男票不管你咯!!”为首的可恶家伙讥讽的地嘲笑着我。“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妈这么怂的男人,哈哈。”
难道我,很软弱?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救不了吗?明明她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却救不了她?
”会挨打的吧...”我看着那几个狂笑着的小混混手中的钢管,吓得浑身直抖。无情的讽刺像是一把吧尖刀扎在我的脸上 血流满地。“为..为什么啊....”
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伴随着眼泪汩汩的留下。我她妈真是个懦夫。力气太小了,又瘦弱。要是我能像个正常男孩子一样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吧,都是爸爸妈妈的错!我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呜咽着试图能用这种方法取得秋儿的原谅。
我终究是跑出了那条小巷。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怕再次看到那和妈妈一样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啊。
秋风呼啸着灌进我的裤腿,再冷到颈子,我打了个冷颤,缩进了衣服里,任凭眼泪将瞳孔深深的淹没。
几天后,我终于等到了结果。秋儿被那几个畜牲凌辱到子宫破裂,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我的天使已经奄奄一息了。不,我再没有资格称她为我的天使了,再也没有了。我这个懦夫,人渣。
我想起来了,那个为首的男人很眼熟,非常非常眼熟。染发,带耳环,不屑的眼神。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我的叔叔!!得知消息的我又大哭了一场,知道眼眶整个肿了起来。
最后一次见到秋儿是在市中心医院,我跪在她的病床前,向她道歉。但是她白皙憔悴的脸上竟然没有过多的怒色,真不敢想象那张漂亮的脸蛋到底收到了多少玷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自己的身份降到最低,哭着求情道。
“没...没事的..”秋儿笑着对我说。甜美的嗓音刺激着我的泪腺。 她几乎难受的说不出话了。
“为..为什么不骂我啊...我做了这种事..你打我啊...骂我啊..不然我这样真的好难受..求你了”
“骄傲...的活下去吧...”
这是我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如同六年前的烈焰一般炙烤着我的内心的最后的防线。
活下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