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洞穴中燃起了银白色的耀光,透过白光可以看见洞顶上挂满了嶙峋的岩柱,阵阵微风吹拂,偶尔会有冷冰的水珠从上面滴下,然后在地面上汇聚成细小的溪流往外流出。
洞穴里除了稀薄的风声以及水滴的声音之外,就剩下一片渺无生气的死寂。
然而,本应不存在于此的人却打破了这片让人烦躁的寂静。
“为什么这段时间我非得送小孩回家啊?我又不是保姆!”一把满是怨言的嗓音不断在洞穴中回响,并快速地扩散向远方。
在白光的照耀之下,这把嗓音的主人的容貌暴露无遗。
没有特别打理的杂乱黑发微微呈现出波浪形,长度刚好触及到肩部,轮框清晰的脸上也留有一层稀疏的胡渣。初次见面,这个男人会给人一种干练、坚毅却又不修边幅的感觉,看上去就像一位正经受着无数风霜洗礼的青壮年。他拥有着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高昂身材,虽不突出,但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着力量的筋骨。
最为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他那双淡银色的眼瞳,不注意细看容易被看成无色的苍白,淡银的瞳色显得肃杀而威严,在那如刀般锋利的眼神中仿佛潜藏着一股磅礴无穷的威势。
然而与这股威势矛盾的,却是一把充斥着疲惫、懒散、毫无魄力的嗓音。
“好麻烦啊,我可以回去吗?”
“你抱怨个屁啊,不就是你自己要我们带你来这里的吗!”如同反映出主人的情绪一样,束成马尾的长发之中有一丝丝金色的雷电不断闪烁,“别这样拖拖拉拉了,亏你还是个大天使!”
除了在说话的2人之外,在银光之中的人影还有3个,她们的名字分别是:可可、芷汀蓝以及拉斯雷道。
刚才在说话的少女则是古兰尔,而剩下的就只有拉耸着脖子无精打采的中年大叔,而这样的大叔却正是不久之前将传说中的银发天使一族搞得鸡飞狗跳的大天使——卡欧·啊雷克西尔。
“是了是了,我走就是啦。”卡欧一边无奈地叹着气,一边眯着一双死鱼眼如同失了魂的行尸走肉一样缓缓走去。
后方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苦笑跟在卡欧的背后。
“不过真想不到入口居然在那种地方啊。”卡欧的语气中罕见地包含了一丝敬佩。
“厉害吧?就算是你也很难发现吧?”虽然入口不是古兰尔做的,且从根本上来说与她也没多大关系,但她还是自满地抬起了下巴。
“能找到是能找到,不过会很麻烦啦。”卡欧懒洋洋地搔着后脑勺的头发说,“我讨厌做我不感兴趣的麻烦事。”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个直径近百米的焦黑大坑。
从大坑的上方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阳光照射进来后,在满布玻璃晶体的墙壁和地面上不断反射,使这个洞穴都显得闪闪发亮,如同夏夜里满布繁星的天空。
“喔?”卡欧停下了脚步,他将周围环顾了一番后随手就捡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并仔细端详在石头表面上的结晶。
“这里发生过爆炸吧?爆炸过后的高温将石头都烧成玻璃了。”卡欧丢开了石头,问古兰尔,“这里发生过争斗?”
“以前打过一场啦,也没什么。”古兰尔不以为意的回答。
“原来如此。”见她不想说,卡欧也没打算在追问,他指了指上方的洞口问,“我们从这里出去?”
“是的,本来是要从前面这个隧道出去的,不过现在不需要那么麻烦了,我们走吧。”说着古兰尔展开翅膀率先朝上飞去。
离上方的洞口不过是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而洞口则仅有十米左右,古兰尔没花两三秒就跃出了洞口,可是在她到来之前,卡欧就已经坐在了洞口旁边那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了。
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的古兰尔微微吃了一惊,随后又瞪着那个正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的卡欧好一会儿,等可可等人追上来后才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卡欧摇了摇头,心想古兰尔真是一个要强的孩子。
悠远的蝉鸣从远处的森林里传来,猛烈的太阳以及一浪接着一浪的热风正告诫着众人目前的天气,这是正值炎暑的正午。
“呼……终于回来了。”拉斯雷道眺望着远方的村落,贪婪地呼吸着故乡的空气。
“真没出息,才出去那么几天就想家了。”芷汀蓝的话虽这么说,可她的目光却跟拉斯雷道一样被那熟悉的景观所吸引。
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他们来说,圣岚之谷不但是她们的故乡,也是她们的家。
可可看着那两人笑而不语,她招手让古兰尔降落到自己身边说:“小天女,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政叔吧,你不在的时候,政叔可是想你想到快疯了。”
古兰尔下意识地望向自家的方向,这时旁边的芷汀蓝又说:“政叔还好,圣主大人那边就有点糟糕了,你看见圣主时最好小心点。你离开这里一个月后,圣主就已经疯了。”
发现可可和拉斯雷道同时向自己投以温暖的目光,古兰尔的额上不由得就布满了黑线。
“想不到这种地方居然有这么好的村落啊。恩,你们说的那个圣主就是在那边吧。”卡欧笔直地指向了圣殿的方向。
在圣殿的周围有不少大树遮挡,在卡欧等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最多也就是能从树木的一些稀疏的间隙中窥见到圣殿墙壁。然而,卡欧却在一瞬间找到圣殿的正确方位,一点也不含糊。
古兰尔她们都十分诧异,拉斯雷道忍不住问:“啊雷克西尔大人,为什么您会知道?”
“别叫我啊雷克西尔大人,又长又别扭。”卡欧一脸嫌麻烦地甩着手,“直接叫我卡欧就行了。”
“怎、怎么能直呼大天使大人的名讳呢……”拉斯雷道困惑地望向其他同伴,而她们都一副没所谓地样子,想起古兰尔一直都是用那种随意的态度对待卡欧,拉斯雷道也释怀了。
卡欧懒得管拉斯雷道的心理变化,他淡淡地解释说:“这个地方就只有那边有一个八翼的人,而那边多半是魔晶矿吧,规模比圣雷洛斯安魔法学院的还有大一点,纯度也高不少。”
卡欧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在远方的丘陵地带,那的确是魔晶矿的方位。
可可等人都沉默不语了,而古兰尔也一样,虽然一路上她都毫不尊敬这位传说中的大天使,而现在她第一次对眼前这个满脸胡渣、眯着死鱼眼的大叔产生了一丝敬意。 “怎样,小天女?要先去圣殿,还是先回你家?”芷汀蓝探出身体,笑嘻嘻的窥视着古兰尔的表情。
古兰尔
瞪了她一眼,随即说:“先去圣殿,可不能让大天使大人等。”
“嗯嗯,没错,串门什么的好麻烦啊,还是直接去你们的圣殿吧。可以的话,我想直接去魔晶矿那边……”卡欧一如既往的嫌麻烦。
刚升起的一丝敬意马上就如云烟般消散,古兰尔吊着白眼嘲弄道:“身为大天使,来到当地连一个招呼都不打?”
卡欧低沉地叹了口气,面对古兰尔的调谑,他果断采取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之势撇过眼去:“大天使又不是普通的天使,要是被人知道大天使跑到了这里会引起大骚动的,而且就算是打招呼也不应该是由我主动,按常理都是对方来觐见我的吧?”
“还觐见,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古兰尔摊开双手耸耸肩,露出了一抹冷笑,“试问你身上有那一块值得别人尊敬了?就凭你这稀稀疏疏的胡渣?”
卡欧伸手在自己那蓬松的头发上抓了抓,然后又用那无精打采的语调说:“算了,跟你这种小姑娘争论也不是办法,而且很麻烦,我们快去圣殿那边吧。赶紧把事做完,赶紧收工。”
卡欧那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让古兰尔快要抓狂了,她正要爆发,旁边忽然传来了可可那严肃模式的警告。
“小天女!现在是做这个的时候吗?”
古兰尔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她悄悄瞄向可可的脸,却发现可可满脸的微笑,一个温度为零的微笑。
古兰尔浑身都抖了一下,强行正色道:“出、出发吧。”
于是,一行人朝着圣殿飞去。
而跟在后面的卡欧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处理银发一族那件事之前,卡欧曾与古兰尔她们接触过,他让古兰尔等人留在圣雷洛斯安魔法学院里等回来后就送他去圣岚之谷。
因为在圣岚之谷里有他其中一个目标——圣魔马尔金。
马尔金的所在地是从希玛梵音那里听来的,但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卡欧却完全想不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从圣雷洛斯安魔法学院那场争斗之后发生的。
在那一瞬间,卡欧突然发现自己必须完成3件事。
那种如同生存意义一般的规则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环紧缩着卡欧的本源,这使得他目前满脑子都想着要解决这三件事。虽然觉得麻烦,但他非做不可,否则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做其他事。
而那三件事就是:
其一,将一个名为利比亚·艾司里斯的人安全送到他妹妹香雅·艾司里斯的身边;
其二,帮助舞希·瑟尔纳特与茜娅·塞尔维亚回归银发天使一族,并保证她们选择的自由;
其三,救出困在圣岚之谷内被封印的圣魔马尔金。
这3件事基本没什么联系,而且对于第一和第三件事,虽说不上容易,但却有明确的目标,因此比较容易理解。最让卡欧摸不着头脑的是第二件事,这件事着实让卡欧费了一番功夫。
最后,卡欧根据就近原则先从第二件事着手。舞希·瑟尔纳特由于魔力消耗过度而陷入了昏睡,所以卡欧只能向茜娅·塞尔维亚询问银发天使一族的内部情况,最后他得出了要向舞希·瑟尔纳特和茜娅·塞尔维亚施加咀咒的决定。
可是,当卡欧问茜娅·塞尔维亚是否接受咀咒的时候,茜娅·塞尔维亚却明确拒绝了卡欧的建议,卡欧不得不遵从“第二件事”的要求,保证茜娅·塞尔维亚的选择自由,因此没有对茜娅·塞尔维亚施加咀咒。
这时候,卡欧发现“第二件事”上面存在着一个明显的漏洞。他觉得这个规则会妨碍到“第二件事”的执行,因此他完全抹消了茜娅·塞尔维亚关于这段对话的记忆,并对昏睡中的舞希·瑟尔纳特直接施加了咀咒:‘不能强迫茜娅·塞尔维亚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否则她的魔之本源会遭到永久性的封印。’
他没有给舞希·瑟尔纳特选择的机会,因此不存在选择自由的问题。而对于茜娅·塞尔维亚,卡欧隐隐觉得,对于她的选择自由无非就是继承双子公主一职之上,而她则已经做出了选择——全面支持妹妹的决定。
因此,实际上只要保证舞希·瑟尔纳特的选择自由就已经足够了。
解决完银发一族这件事之后,卡欧又立即找到古兰尔她们,要求她们带他前往圣魔马尔金的所在。
回过神来时,卡欧跟着古兰尔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圣殿门前。
古兰尔脚跟刚一着地,里面就传来了一声高昂的欢呼:“小兰,果然是你!你刚进出红莲之洞,我就闻到你的香味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虚影从圣殿大开的门中窜出并趁势缠上了古兰尔的身体。
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当中,古兰尔只能凭借着本能发出抵抗性的呐喊:“这不科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古兰尔的不是别人,正是长期坐镇于圣殿的祭师——人称圣主的拉莲娜。
“姐、姐姐诶?”
古兰尔对眼前这个圣主抱有疑问,在她的印象中,拉莲娜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虽然偶尔会表现出诙谐的一面,但如此狂乱一面的圣主是从没出现过的。
想起刚才芷汀蓝说的话,不妙的预感让古兰尔的全身感受到了一阵阵让人发颤的阴寒,她随即使劲地挣扎了起来。
然而,奈何古兰尔的四翼之境是无法与拉莲娜的八翼抗争的。
陷入混乱状态的拉莲娜说着一些意义不明,却又弥漫着危险气息的疯话。
“这些年来,一直见不到小兰,姐姐的家传宝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你根本就没什么家传宝刀吧!”
“别说那么冷漠的话啦,快让姐姐我释放一下储蓄了几百年的能量吧~”
额上布满了冷汗的古兰尔第一次感受到严重的贞操大危机,她开始玩命地推开拉莲娜,可还是被对方那不知从何所得的怪力死死地钳制住。
被正面环抱住的古兰尔眼睁睁地看着那朱红湿润的嘴唇不断靠近,就在快要接触到的那一刹那,金色的雷光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要破开天空一般,迅速蔓延向天边。
当金光散尽之后,众人才发现满脸焦黑的拉莲娜倒坐在地上,而古兰尔则自信满满地双手抱胸耸立在拉莲娜的跟前。
“这果然是病,得电。”
“小、小兰?真的是你?我不是发梦吧?”
拉莲娜一改刚才狂乱的态度,现在的她犹如垂暮的老人一样,怔怔地看着好久未见的古兰尔,眼眶竟慢慢地冒出了一丝丝水汽。
“还未清醒的话,我可以再来一发的。”古兰尔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拉起拉莲娜说,“我回来了,姐姐。”
拉莲娜刚站稳,圣殿内又传来了一把古兰尔十分熟悉的声音。
“丫头,你终于肯回来看老爹了吗?”
只见圣殿的大门后走出了一个中年人,比起几百年前的摸样,他眼角的鱼尾纹又多了两条,而跟古兰尔一样束着马尾的头发中竟出现了为数众多的白丝。
他正是古兰尔的生父——杜繁赛·黎华,人称政叔。
“老爸。”
与拉莲娜见面时不同,看见政叔这个摸样后的古兰尔明显老实了很多,她微微低着头有点不愿看到父亲身上的那些变化。
众人接着古兰尔的后面分别于拉莲娜和政叔打招呼,虽然出门不久,但对她们来说还是感触颇深的。
“圣主,政叔,好久不见了。”
“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没错,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好。”
彼此招呼过后,拉莲娜和政叔终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他们唯一不认识的陌生人身上,在这个陌生人身上他们居然无法感知到任何东西。
古兰尔也发现了拉莲娜和政叔对卡欧的视线,于是她将走到了卡欧的身旁摆出介绍的手势说:“姐姐、老爸,我要向你们介绍这位……”
“姐姐我不认同!”拉莲娜激动地打断了古兰尔的话,“小兰的男朋友居然是这种中年大叔!就算他腰缠万贯、家里有良田万亩,姐姐我也绝对不会认同的!”
卡欧如受重创、他踉跄退后了一步喃喃自语:“中、中年大叔?”
“我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是这种中年大叔!”古兰尔毫不理会卡欧悲切的神情,叹口气接着解释说,“姐姐你冷静点,他的名字是卡欧·啊雷克西尔,别看这个中年大叔这个样,其实是个大天使哦。”
“中、中年……”卡欧面如死灰。
比起刚才的惊天之雷还要让拉莲娜和政叔感到震惊,拉莲娜目光凝重:“小兰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居然带一位中年大叔大天使来我们圣岚之谷了。”
而另一方面,政叔也在脑海那庞大的数据库中找到了相应的资料,他向卡欧上下打量了一番,带有确信的语气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看起来比我年轻一点的中年大叔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断罪大天使卡欧·啊雷克西尔了!”
“中年大叔快够了!”卡欧暴跳而起,手指着政叔吊着嗓子喊道,“她们叫我大叔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也来插一脚!?”
政叔一下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抱拳致歉说:“失敬失敬,一不留神就跟着她们的节奏走了,实在惭愧。”
古兰尔马上就不干了,她瞪起了眼叫道:“你嚎什么嚎?亏你还是大天使,一点风度都没有,按年龄来算,我老爸叫你老爷爷都算叫年轻了!”
拉莲娜挥起手刀在古兰尔的头上剁了一下,斥责道:“放肆!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大天使大人说话呢?失敬了,啊雷克西尔大人。在下是圣岚之谷的祭师,拉莲娜……”
“恩,你好。”卡欧点头示意。
出乎拉莲娜的意料,卡欧没有对古兰尔作出任何惩罚,反而直接对拉莲娜打起了招呼。
随后卡欧又立即转头对古兰尔说:“这样就行了吧,该看的都看了,招呼也打了,可以去魔晶矿那边了?”
古兰尔双肩无力下垂,她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你真的嫌麻烦得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