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至六章:萬惡之源

作者:我是赤瞳 更新时间:2018/11/24 10:25:08 字数:3779

「委託?甚麼……」我顧不上疑惑推開了陳和父母同住的房門。

上下左右來回望,都沒有想要見到的人。

「她不在這裏。」暗在背後幽幽地說。

「她不在這裏不然在土裏?」

我白了一眼,且賞了這張烏鴉嘴一記耳光。於是乎想通,自己不在期間不就有空房間了嗎?

攝手攝腳走向那具和柴堆混雜一起的軀體後,我低頭嗅了嗅。

這個味道,絕對不會錯的,就是她。

陳果真被她的父母遺棄在雜物房。她同一時間像要認同我的想法地用力咳嗽起來,順道給我洗了把臉。

「嗚……水!快拿水來!」

地面即時升起端着碗水的影子出現,指節接觸到對方時感覺黏黏的,他卻比我還嫌棄似地縮回地底,游到陳下方托起腦袋。

碗緣貼上嘴脣陳就開始咳嗽,直至連咳嗽的力氣都不剩,我纔有機會給她喂水。

我們同步的呼吸逐漸趨緩。

既然能把自己的女兒扔到雜物房,他們就肯定不會請來大夫。

「這真的會傳染嗎?」我看着和平時分別不大的陳半信半疑問。

「不會。」暗偏偏在我長舒一口氣時補充:「如果是我的話。」

流淌地板的雙腿解釋了他不受怪病侵擾的原因,懸著的心剛放下又提起。

「對了,你剛說的是甚麼怪話?」

「陳說你差不多該回家了,所以……」

他不是從懷裏,而是手伸進體內攪起漣漪,掏出個木盒子推到面前。

「九尾狐肉蘊含着妖力,吃了它就不會再受毒氣侵襲。」暗邊說邊用幽怨的眼神斜視委託人,「為了捉住牠,可耗了我不少心血呢……」

「你?」

手指着面前的小白臉,一說話口水就像瀑布往下流。而當雙手捧着沉甸甸的暗紅色肉塊時,我只是在不斷吞口水。

「這是特地留給你的心臟,怎麼了?」暗歪頭問,隨即略微睜大雙眼,「明明是食肉動物,你不會不知道心臟是甚麼樣子的吧?」

「誰說我不知道!我現在就吃給你看!」

況且我從未見過這麼——大塊的肉呢。

血水隨著獠牙緩慢刺進肉裏噴出,滋了我們一臉。

我連貶兩下眼睛,已經進到嘴裏的肉卻不翼而飛,掌心也變得乾乾淨淨,轉而腹中升起一陣暖意。

唯獨心裏空落落的。

「給我肉吃的,叫什麼名字?」

「我不是說過了自己叫暗嗎?」

聽見我指的是九尾狐,暗顯得十分不高興,思索之餘送行到玄關纔再次開口:「只知道姓白。」

儘管再三阻止自己回頭,臨走前我還是忍不住問:「她真的不會有事嗎?」

「吃不完的可以換成錢,就無需你粗心了。」

但我光看這張臉就知道不靠譜,出了門後每兩步一回頭,叮嚀暗照顧好陳。

而在我眼皮子夠不着的地方,暗果然馬上變回攤爛泥。蠕動着回到陳身邊,用腦袋拱起那隻把他從地獄拉出的枯手,任其滑落側臉。

「現在只剩下我們了~」當時他的聲音洋溢着喜悅。

九尾狐肉能賣錢是真的,但他沒有告訴我,這筆錢多到不只能買到藥。

……

如今習以為常的一切,都是一年前的我不敢想像的。比如我從未想過自己也配嫌棄別的傢伙口水。

水面上擁有雪白皮毛、九根大尾巴在屁股上怒放的美人與我對視,忽然眯眼舉起雙臂打了個大呵欠。

耳朵尾巴和爪子一起放下來。

她現在怎麼了?

病有好起來嗎?

每天坐在玄關等着的人,還會是我嗎?

忽然水面扭曲變形,而那個每日想着她入眠的女孩浮現水面,舔走我殘留嘴角的肉碎。

原來是那羣不知滿足的小崽子又在圍着我討吃的。

「吃吃吃!一天到晚淨知道吃,快要睡覺!」我音量一拔高,小的們就一鬨而散。

我也跟著離開水邊,走進洞穴,迎面撞上狼王炫耀握住的草蟋蟀,燭光隨著尾巴搖擺閃爍。

「幸!你看我厲害不!」

如願當上現任狼王的配偶當晚,我拒絕了這名身輕體壯的年輕狼王求愛,誤打誤撞得知被寄予厚望的王居然愛做些有的沒的。

我們終日像頭小狼一樣打鬧,預計為養育幼崽而舖滿乾草的洞穴成了我們累倒時的牀。

今年的暮冬將近,用四條腿走的親戚們都已經開始躁動了,唯獨我們還沒有動作。幸好我們一年四季都可以繁殖,不然狼羣裏早炸鍋了。

「狼羣和人類之間的交易頻率自從我上位後蹭蹭上升,狼羣裹流傳着『好好的狼去當狗』之類的話。」

「你知道了?」狼王放下,臉上充斥自我懷疑,「我都讓他們不要再說了呀……」

接下來他流露出不再隱瞞某些事情的決斷。

「當初老狼王……我爹正是因為缺乏生育能力主動下臺的。」

「留下強壯的血脈是我們的使命和責任,優良的基因可遇不可求,所以大家纔再三忍讓。」

「他們已經在催我們為狼羣添新血,否則就要立新王了!」

「一定要生嗎?」我注視着覆蓋手背的白色毛髮,「現在的我已經能在捕獵時幫上忙,甚至領頭了……」

「『既然食物充足就更該生崽子了。』,他們是這樣說的。」

突然我發了瘋地跑出洞穴,爬上高處眺望那座曾經寄人籬下的城市吸鼻子。

我是嫌現在的生活太過安逸嗎?

「你去哪?」對方追到背後往掌心塞了某樣東西,「原本是編來給小崽子們的,現在給你。」

「我不要這個,我要回家。」

「你又來了,這裏不就是你出生的……」

我指向此刻目不轉精的地方,「是有人等我回去那個。」

然後轉身扶起狼王下塌的耳朵,若是被發現狼王有着這一面的話威嚴會受損的。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對不起。」

狼王沒有為難我,所以趁着夜深將我放逐。

臨走前,他還特地把一大袋肉乾塞進我懷裹叮囑:「別再滾下山了。」

……

推開那扇熟悉的房門,即時捲起一股子書卷氣息。

吱的一聲緊接著被揪出黑暗,落入口中——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話。我這樣想着踩扁那隻嘗試接近腳踝的觸手。

形同踩中陷阱,嗖嗖聲從四方八面接連竄出後斷開,然而雙拳難敵四手,我終究被拽倒地上肚子朝天。

「你回來了。」

爪子差一點點揮中撲上來的人。

「還以為是老鼠呢。」熟悉的嗓音回到原位,透露出濃濃的不歡迎意味,「這下可好,殺又殺不得,不管又礙着。」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

「你病好了?!一年前的你還是快死的樣子……查出來是甚麼病沒?」

「不知道,不過沒有傳染性。」

利齒於是收起,雙眼眨巴眨巴地環視房間變化,其中最顯著的是面前的人兒長肉了,還能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嗎?

所以我忍不住呀嗚一口,「哎呀!」

不料陳立即給了我當頭一棒,痛得我大呼:「甚麼鬼?!」

「書。而且別像頭未經教育的大狗一樣撲人。」

「因為我太過高興了啊!」

和陳久別重逢,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在對方面前退化成幼崽。

「我已經做好照顧你一輩子的打算了,結果!結果……你居然不止好起來,還會認字了!」

「你要看到我臥牀不起才高興吧。」

陳被攙扶着走往窗邊,恰逢太陽升起,深黑的觸手接觸到日光而消失,只剩梳理柔順的黑髮微微閃爍着,襯得那雙半瞇起盯住我看的眼睛越發勾人。

「你看你,不僅長成美人了,嘴巴還變毒了!」尾巴垂地,字句間夾雜起嗚嗚聲,「只是想到你已經不需要我,我又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可能是空氣不流通的緣故,說完臉頰一陣發熱。

我腦子一時轉得飛快,脫口而出:「我是回來找你幫忙的。」

她似乎來了興趣,擡起那本封面寫着《西廂記》的書擋住半張臉偏頭看我,「幫甚麼忙?」

她真的只有13歲嗎?

我不知道那本叫作西甚麼的書,只知道這書肯定是託人偷偷買的。

「你哪來這麼多錢?」窗戶面前的物體輪廓越來越熟悉,我大驚,逐恍然大悟,「這些——全都是你讓暗吐出來的是不是?」

轉念一想,「這麼多錢豈不是派也派不完嗎?更何況暗還能生更多出來⋯⋯」

「不行,會貶值的。」

「甚麼?」

「某樣東西越多就越不值錢的意思。」

「我常常能在街上看見許多明明是人,卻長得跟老牛和貨物一樣的傢伙,就連還被揹着的小猴都能預見他將來的模樣,這不比狼羣裡頭更不公平?」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甚麼作弊?」同時書本合上發出悶響聲,「所以你想怎麼做?」

「既然派錢行不通的話……」胸悶脹痛感隨字句層層疊加,「我想讓你們這兒地位和歐米茄差不多的人們接受教育,這樣即使是沒有尖牙和利爪的你們也能和其他人競爭了吧。明明決定好照顧你一輩子卻演變成索取也太丟人了,但是我需要你!」

陳斜睨。

見此,我懷着不確定的態度加了句:「你不會拒絕朋友的請求吧?」

「我們是農耕社會,不靠狩獵過活。」一聲嗤笑伴隨翻頁聲響起,隨後聲線突兀地冷下來,「所以你一聲不吭消失整年後頭換面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當我還是狼王的妻子的時候……」

「那你還敢回來?」陳打斷了我。

看見對方失去從容,我忍不住悄悄搖晃起尾巴。

可她竟在下秒用力咳嗽起來,「孩…孩子呢?現在在誰手上?」

於是乎我也慌了,頭似撥浪鼓地搖邊連聲否認,「沒有生沒有生!我甚至連他的狼鞭長甚麼樣都不知道。」

嘴皮子顫慄着嚥下從身上摸出來的藥,她這才慢慢回過氣來,看樣子很習慣像這樣子吞下藥物。

「那你呢?難不成你打算繼續縮在這裡,長大後洗一洗,嫁給某個我不認識的公的?」

「我不用嫁人了。」

「你爹孃有這麼好說服?」鼻子微微抽動着轉向門,「其實當我發現這裏還是老樣子時嚇了一跳,還有怎麼不見他們?」

陳還在喘氣。

我跪在她面前反覆掃過根根凸起的背骨,一邊舔舐密佈細小汗珠的額頭。

「……我可以考慮作為投資人,前提是你只憑滿腔熱血就能瓦解這根深蒂固的文化。」

這是說服她了嗎?!心中一陣狂喜,這次改由我撲往對方,還能從彼此緊貼的胸膛聽見雷鳴似的心跳聲。

「這代表我們今後能繼續在一起了?!」

我說完急忙別開視線,對着無人的方向說:「你也回不去了嗎?小怪物。」

「是的⋯⋯」黑暗中浮現的人形越發清晰,「不過我很滿意現在的主人。」

「吃飯了。」

人聲響起的瞬間我學會了在天花板用四肢站立。

門外正是一直不見人的老狐狸,她嘴角和眼角的皺紋都和記憶中差別不大,卻有股說不出的違和感。

此時陳握起我的爪子往外走,而暗緊跟其後關上門。

「考慮到你長途跋涉後一定又餓又累,所以主人提前讓娘親做了一桌子肉,洗澡水也在你們交談過程中準備好了。」

還記得暗一年前還是個體驗平民生活的貴公子呢。

「可他如今調教好了,會燒水做飯,唯獨比較黏人,挺不錯吧。」陳伸手即時有落點,「如果你喜歡的話他也是你的了。」

「誒~?!」暗潛地重新出現我們跟前倒着走,眼神充滿抗拒和恐慌,「我本來以為您想把幸也收了!」

陳向我投來摻雜無奈和歉意的眼神,「他已經認主了。」

「先不說這個,這是過年了?」我挺直腰板,迫使陳跟著停下來,「況且我平白收了你這麼多真的沒關係嗎?剛才暗說甚麼你想把我也收了……」

聽此言,陳的眼裏升騰起無形的火,使人下意識立毛後退。但她垂眼就撲滅火勢,或者說藏起來了。

「吃完飯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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