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視覺)
周遭的景象扭曲撕裂變成一片黑色的虛無
「來玩吧,嘻嘻嘻……」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了
陣陣冷風伴着虐殺小動物時的童言童語惡作劇般的抓撓背嵴,以往也許會覺得可愛,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那種想法,因爲它正發生在我的身上
循音源徐徐回頭,映入眼簾的火光證明了我的想法,身上燃燒着火光的人瞪大空洞的眼眶,好像盯着我看似的跌跌撞撞地逐步走近,臉部的位置因燃燒分泌出焦黑的液體順着下巴骨的弧度流下,滴答滴答的滴落與融化的皮膚粘在一起的衣物
跟上次一樣,即使全身顫慄急不得馬上離開,雙腳卻彷彿被壓上石頭般即使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半步
燃燒的孩子們圍着我環圈逐漸收緊,就像圍繞着討厭的蟲子一樣把牠困着,看着牠頑強的不斷重複逃跑最後以四腳朝天的死狀被踐踏至死
立場調換後,昔日那羣代表善良及可愛的孩童變得像是無惡不作的妖物,而我就是被妖物搶奪資源甚至傷人害命的可憐村民
當心裡生起跟那隻淪爲玩物的蟲子相同的想法時火圈離我已經只剩下一條手臂的距離,別說雙腳,更是連根手指也無法移動分毫,眼珠子左右來回掃視火光本能的對漸近的死亡生畏,視線逐漸變得溼潤模煳,閉上眼,溫熱的液體沿着臉頰下滑,嘴角卻不受控的勾起滿足的弧度
「這種死法,足以彌補你們了嗎?」
此時周遭傳來地震般的震感,咬牙緊閉雙目等待應有的熾熱的痛楚在身上點燃,但久久仍未開始產生的不耐煩使雙眼重新睜開
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無再次以某種形式碎裂、掉落,逐漸露出原來已經變得破敗不堪的街道,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鬆懈跌坐地面,擡手擦拭雙眼,臉上已分不清是冷汗或是淚水,低下腦袋看見的是自己的身體
逃出來應該高興纔對,可爲甚麼…唔、嗚啊……
無來由的不甘和生氣充斥了大腦,只能以這種原始且最爲有效的方式宣洩情緒,甚至開始推卸起責任
唔嗚…果然…又是你,你就是故意的…!豎子、胡不遄死--
這次沒有事物、再也沒有事物需要顧慮的大哭了一場,哭夠以後茫然的擡頭望向灰暗的天空,沒有半隻鳥飛過天空,甚至是也沒有在天上盤旋尋找腐肉的烏鴉,這就怪了
經歷過之前發生的事以後,如今只要有一點不尋常,雖然不能猜出事情全貌,但至少能根據身體的每一個對環境的細微反應判斷是否安全,該不會--!
身體比起大腦更快做出反應,連爬帶滾撐起乏力的雙腿顧不得後方未知的事物往前狂奔,揮動手臂使肩膀加劇的痛楚不知在這次又代表了甚麼
忽然雙腳在下一次的落地忽然定格,奔跑產生的衝力也沒有使我摔個狗吃屎,彷彿畫中人般定格在原地,而本應是石頭路的地面轉爲剛纔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猶如上勾的魚般張開了“嘴”跳起來將魚餌一口吞下
喂…我說,你夠了吧,要殺要剮隨便你!你到底想怎樣才滿意!
放過我吧,求你了……
思識隨着身體在黑暗中下滑逐漸抽離,身體輕飄飄的,我是要死了嗎?
「我盡力了,爲啥…還不明白」
在意識中斷前耳邊響起一道低沉沙啞的女聲,思維迴光返照的突然變得清晰得很,卻想不起這道菸酒嗓的主人,是幻聽了吧?
(第三人稱視覺)
周遭的景象從內部隨着幸被吞下開始出現裂縫,直至意識中斷的瞬間完全崩潰,這次外面的景象同樣是由與剛纔一致的建築物組成的街道,但氣氛陰沉的街道上沒有行人,夜晚的天空瀰漫着灰黑色小點--那是大量燃燒屍體後的灰燼碎屑
「終於能收割了,你一定會好好感謝被救了一命的姐姐的對吧?」
手持酒壺的男人路過停在一間簡陋的屋子門前,眯起雙眼望向深處,隱約可見活躍於昏暗的環境中的的奇異生物「啊?怪了,難道老花又加深了?」
男子彎腰在腳邊放下酒壺邁步走進屋內,待身體完全籠罩在黑暗中後又走回原處,酒壺沒有移動過的痕跡,他愣了數秒,揉搓雙眼重複數次仍是相同的結果
「我果然是酉--」話音未落,男人便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瞬間衰老化爲灰塵,再被隨之到來的一陣風吹拂而去
「礙事的人消失了,這麼多年沒吃過點正常的東西果然餓了,開動吧」時撫摸着身下緩緩蠕動着的粘稠半液狀物笑道
可是暗忽然停下蠕動,身體接連長出數顆眼球轉移視線齊刷刷的望向時,不情願的目光讓她意料之外的愣神一段時間,突然又意識到了甚麼才反應過來,但仍是不相信所見而反覆陷入猜疑與自責當中
「是人類將你洗腦,或是吾仍然做得不夠好?不可能的,吾對待你比誰都要認真,怎麼可能呢?」
暗注視着停止撫摸的時眼中浮現些許失望的神色,觀察片刻後移開視線「姐姐,我可以親你嗎?」
時聞言擡頭滿臉驚訝的望向他,瞪圓的雙目彷彿在問“你說甚麼?”,忽然一改態度變得嚴肅起來
「只要你開口甚麼都能滿足你,但你不能學習人類以違心的話獲利,不能跟那些將自己置於衆生之首將爬蟲類比喻爲污穢之物,實際在我們眼中從不不比其他生物高貴,也不比其他生物低賤的人類同流合污」
對方忽然湊上前,滑過臉龐留下一條長長的水跡澆熄她叨叨不休的發言
「這還是第一次這麼主動,好高興……」時羞得雙手捂着以非人的速度發燙的臉頰,猶如青春期的人類般接連做出匪夷所思的舉動
「姐姐,能閉上眼嗎?」
時滿心歡喜的按照指示閉上眼後連忙詢問下一步,語氣中可見其興奮「然後呢?」
「等我一會兒」
「一會兒即是多久?一秒、兩秒或三秒?」
此時暗再次蠕動身體往門的方向前進,聞言驚得急停下,故作自然地應話「誒?!一會兒…就是,姐姐認爲的一會兒」
「真是神祕的說法,讓人有點懷念以前純潔的你呢…那吾要開始了哦」
時的身體伴隨天文數字的減少逐漸變得透明,最後與變得細不可聞的聲線一同消失「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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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視覺)
生活迴歸平靜,因爲世界不會因爲一星半點的損失停止運轉
大規模清除擾亂分子的行動對某國自身造成重創,即使用盡一切手段阻止流言擴散,成效仍然有限,除了無法制止背後對當事人及的風言風語,亦無法壓抑人民的不滿
自那天起,人民認爲幸已經受到處刑,而她本人搬往城內一處偏僻地方過着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再也不聞不問,與其說沒有興趣,我覺得她是在逃避
這是再次脫離姐姐的魔爪後的第七天、十小時、二十分、三十五秒,幸從十秒前開始從麻布袋裡抱出一堆由土紙剪成、表面貼有金銀色的紙箔的方塊小心翼翼的移往地上的盤子,最後利用打火石燃起一把火
看着火光在紙上燃燒起來一點點侵蝕紙張,猶如一顆石頭丟往平靜的湖面掀起漣漪,新事物帶來的衝擊使腦中不禁生起疑惑,紙張不是書寫及閱讀的載體嗎?好奇心一再催促我如往常般發問,無論在當時發言適合與否
但這次我壓下了那股衝動,不爲甚麼,只是覺得此話若是出口,我會後悔
藉紙張爲燃料的旺盛燃燒的火光忽地熄滅了,周遭流動的氣體只有幸的呼吸,但以中型生物呼吸的頻率及肺活量不可能在一瞬間將火吹滅
她隨後重新的拿起打火石多次嘗試,石頭之間磨擦產生的火花彷彿流星般消逝在空中,一氣之下將石頭隨手丟往一旁,丟了魂似的低頭盯着熄滅的火焰
「不要錢的話,你到底想要甚麼」幸平靜的注視着紙堆詢問道,腫起的雙眼泛着溼潤的水光,一面再次擡手伸往佈滿數道縱橫交錯的爪痕的後頸,那是由野獸造成的
這種情況繼續持續了數天,也是我第一次自我壓抑本能及突破最長忍耐時長,人類說突破自我是值得慶祝的事情,而嘴角上揚是表達高興的方式之一,可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
這是第十天,幸開始往隱居的地方像松鼠般儲存食物,但她不需要過冬,爲甚麼要一次性揹回來一個月份量的食量,然後省着吃達至儘可能閉門不出
據她的自言自語中得知外面常有許多人出沒,但這裡是荒山野嶺且動物稀少,人類沒有成羣出現這裡的動機
「幸,爲甚麼……」我再次壓下了好奇心,但不再是因爲心裡莫名奇妙的自我壓抑
雙眼彷彿要燒起來般灼熱的視線聚焦在她的後頸,血痂上新添的爪痕正像燃燒時產生的煙霧般源源不斷地洩出黑霧,引誘雙腳遵從本能而徐徐走近側躺地面的幸
吶,我可以吃嗎?
意識按照習慣提出詢問,身體卻已經先行一步的俯身垂下腦袋,貪婪的汲取着黑霧使其成爲身體的一部分,甚至變得宛如黑洞般不知饜足
糟糕…停不下來
我從來都是適可而止,絕不會勉強自己在滿足前停下或在之後繼續,所以把人完全榨乾是前所未有的事,會發生甚麼事也是未知之數
嗚呃…唔…是吃多了嗎?
雙手捂着胸口試圖壓抑心臟處連綿不斷的刺痛,卻不僅沒有效果,且有加劇的趨勢「幸,幸?幸--」
無論怎麼喊她也好,幸就是沒有半點反應,就像那些躺在棺木裡即使踼上一腳仍不會醒來的人類,幸說過喪失身體機能的人類叫做死人,所以他們永遠不會醒來
永遠…嗎,好像察覺了很重要的事
「“永遠”是指比起我們沒有盡頭的壽命更久的時間對吧,是這樣嗎,幸?幸……」
對了!遇到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就該找主人
「主--人…」
啊…都忘記主人已經是死人了,而死人是不能說話的,那就跟十天前一樣在體內模擬出主人和幸不就可以了--啊、差點忘了,還得設置場景,就選在還未營業私塾前的其中一天好了,她們一定都會高興的
接着徐徐閉上雙眼,從龐大的記憶量中精挑細選出其中一天出在腦中建構,無論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或是當時的語氣、表情、動作,從相遇至今都一點一滴都分毫不差的牢牢記在腦中
你們不在的話,我會很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