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納德視覺)
小腹深處猶如拉肚子或運行中的攪拌機般將內臟攪得一塌糊塗,這下子睡意全無,儘管如此眼皮卻沉重得只能睜開一絲細縫,且身體使不上半點力,無奈之下只得揪緊牀鋪試圖緩解痛楚
由於視覺受到剝削,聽力反而因此靈敏起來,……腳步聲?兩人、不…三人才對
椅子與地面磨擦的聲音移至牀邊停下,隨後裏格斯桑的聲音從正前方響起,每個都能聽懂的字,卻在它們組合成句子聽進耳內後支離破碎,甚至連他蘊涵在話中的情緒也變得無法理解
隨着外界的聲音伴隨痛楚逐漸遠去,手上的力度鬆開,身體逐漸變得輕盈起來,蓋在眼臉上的毛製品所產生的溫暖在恍惚間催進睡意漸重
……
「唔~」坐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臉上毛茸茸的東西因此掉落膝上,低頭一看,它晃動兩下後回到幸的身後
見她在此的同時,冰涼滑膩的觸感正從兩腿之間流竄而過,聯想到不好的預感後頓時渾身一顫,連忙拉開被子,只見一坨黑色半液態物受到光源刺激後眯起身上所長有的數顆眼球,隨即與我互相對視
那坨東西震耳欲聾的慘叫聲在下一秒響徹了房間,甚至在事後仍覺得有蜜蜂在耳邊飛舞
他隨即變成人形瑟瑟發抖地爬出被窩,羞得雙手捂臉背過身去,就像是刻意假裝柔弱地等待着安慰的女孩子,但他不僅不是女的,而且該生氣的是我纔對呢!
「大清早生氣可對身體不好,來喝杯茶消消氣~」
然而本該質問此事時,幸捧着一杯黑褐色的茶朝我遞來,「謝謝…」話題經反射性接過杯子並且道謝後遭到輕易打斷,但當發現時已爲時已晚
擡起腦袋,果不其然發現那小白臉早已躲到她的身後,只能順從對方捧杯呷茶,可是不到數秒又停了下來
好苦!怪不得黑漆漆的,我還是第一次喝這麼苦的茶……該不會這其實是藥吧?!
「諾克斯,你確定要往普洱內下糖嗎?」暗忽地從體內掏出砂糖罐,然後又拿出蜂蜜罐捧在另一隻手供我選擇「雖然如你所想的會變得更加難喝」
結果當然是遭我揮手拒絕了,喝着使人在新一天的開始不甚愉悅的早餐茶不時瞄向依然圍繞在身邊的兩人,精神上的緊張感隨着時間蔓延至身體上的不適
「你們今天……怪怪的」
眼角餘光瞥見杯內仍盛着半滿的茶後頓時察覺某些事物,將它收到自己懷裏解釋道「啊…!抱歉,這個交給我自己洗就好」
「你有甚麼想去的地方嗎?」幸的眼裏閃爍着期待的光,輕輕晃動起尾巴問道
「嗯嗯,幸不會再將你推下湖的,淹死的方式太不人道了」暗私自替我道出並解答了心裏的顧忌,但焦慮感反而因此不減反增
「……沒有啊,就跟平常一樣」
幸歪頭陷入思考狀,本想着逃過一劫時,她卻看透了我的目的似的改以另一種問法將我再次拖入地獄,這才驚覺自己因剛纔那番話將主導權交給了對方,不需她花費脣舌便自投羅網
「那正好,你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那請你等下,很快就好,差點忘記給盆栽澆水了……」
(第三人稱視覺)
「不是說只有我們一起嗎?」
羅納德在第一層的街道上停下腳步,望向纏繞腰部用以分擔上半身重量的暗一面問道,隨即對此顯得不甚高興地補充,語氣隱約透露出心底下的委屈「你們明知我有柺棍的……」
「該不會連你也失憶了吧?雖然一直以來不明顯,但你要知道他可怕寂寞啦」
幸以戲謔的語氣回答後環顧四周繁華的景象一圈,抽了抽鼻子,最後視線定在街道兩旁其中一條冷巷,鎖緊眉頭細看深處堆積在上頭數條成年人的屍體,主要集中在下半身佈滿非致命傷
「是嗎?說起來我確實從來沒有多麼瞭解他」羅納德頷首接受了她的說法
隨後跟着幸的舉動同樣環視第一層一圈,也就是紅燈區的風景後臉露難色,並往後退了半步「你還真是開放…我的話還是免了」
說罷他轉身就要離開,腰肢卻被暗固定在原處分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幸逐步接近自己,於是在驚慌之下掙紮起來,然而非但沒有成功,更惹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放開我--我是個有原則的人,我不碰未成年人,更對未成年沒有性趣啊!疼…」
話音剛落,他便捱了一手刃後總算冷靜下來
「放心~未成年人也不會對像你這些自信心過盛的小子感興趣」幸笑道,一面擡手往他的腦袋伸去,在掌心撫上那頭經過用心打理的頭髮前忽地止住,改而輕拍兩下腦袋後收手
彎成月牙的眼裏所寫滿的嘲笑自然被羅納德看在眼裏,他徐徐停止掙扎,半垂下腦袋
「抱歉,我忽然想起有點事,不能繼續奉陪了,希望你不會介意」他平靜地提出了離開的要求,字裏行間洩漏的疲倦卻未能借着壓抑情緒以故作自然的語氣蓋過
「可是你自知憑自己是回不去的」暗再次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敘述出他的心裏話
「Give it your best shot,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
與其白費力氣反爭論,羅納德這次選擇大人的方式一笑置之,彎起的眼角可見他確實下了功夫
不帶有半點情緒
「如果這是你的身體呢?」暗再次問道,不帶有半點情緒的語氣聽在別人耳內卻反而聽出了諷刺的意味
羅納德的嘴角抽搐兩下,面不改色地反駁根據揣測得出的話中的另一層意思「用惡意揣測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的動機可是不禮貌的」
「爲何你會對自己“不會對這副身體造成耗損”這件事抱持着在人類的標準中屬於不合理的肯定?」
此話一出,嘴角的弧度便因一時的鬆懈下跌半分,自好幾次的努力每每迎來失敗後,自暴自棄地徹底放鬆下來,呈自然的下垂狀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麻煩你們」
儘管經過多次教訓後他仍不願放棄,爲了守護最後的那點可悲自尊作出無力的否定
但兔子急起來了也會咬人,暗注視着羅納德彷彿在求饒說道“不要再說下去了”的眼神,微張的脣欲言又止,隨後望向前方的幸
這時是幸跳出來當和事佬的時候了,她流露出歉疚的笑容慢步走上前,討好地拉了拉對方的衣角
「其實我聽說過“她們”的事了,本來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的……」
羅納德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重複確定已知的事「你是說…“她們”?」
「嗯!」幸誇張地用力點頭,未等他從驚喜中反應過來便略顯強勢地拉起衣角往深處進發
「嗯嗯,正是如你所想的那對雛…」暗補充的中途忽地閉上嘴,沉默片刻後小聲呢喃
「如果我不住口的話到底會怎樣…?」
……
「「你來啦!這邊的姐姐是誰?」」兩姐妹身上披着近乎溼透的衣物前來應門,異口同聲地喊道
「這位是幸,你也來打招呼吧?」羅納德跟隨她們的腳步進屋於桌面放下蛋糕,先是面朝正揮手示好的幸,隨後轉向纏在腰肢沉默不語的暗
「喂喂~話嘮,怎麼不說話了?」他輕拍對方兩下,卻依然裝作普通的助行架沒有半點反應,反而顯得自己像個向物品說話的怪人,因此只能作罷
「嗚哇~!是蛋糕」
「還是草莓蛋糕誒!」
幸滿意地看着她們的表情點點頭,挺胸自豪地說「喜歡吧?因爲這是我們一起挑的,也就是說凝聚我們三人的心意哦!」
15分鐘前~
隨着羅納德忽地煞停腳步,幸察覺後連忙退步與他並排,順着他的視線擡頭望向不遠處的招牌
「這層會出現蛋糕店可不是甚麼稀罕的事,雖然人們不會來這這層買來慶祝生日」
羅納德聽罷歪頭咀嚼起句子的意思,偶爾間瞄了一眼面前結伴路過的女孩倆,隨後逕自往大門的方向邁步
「我們進去看看吧?」
叮嚀~掛在門後的鈴鐺自門扉往內開啓發出清脆的鈴聲,店員聞言連忙放下手機擡頭,掛上不帶絲毫溫度的笑容迎客
「是新面孔呢,請問兩位需要幫助嗎?本店會因應玩法推薦不同種類的產品,而且辦了會員後日後光顧能根據購買量提供不同程度的折扣優惠哦」
羅納德展出禮貌性的淡笑正要回話時,卻遭到幸擡臂攔下「我們只要最~普通那種就可以了」
店員聞言頓時一顫,隨後僵直身子尷尬地乾笑兩聲,邊帶領着他們到另一側的冷藏展示櫃
幸自視線捕捉到某樣事物後再也挪不動腳步,整張臉幾乎趴在玻璃上誇張地大幅度搖擺尾巴,熱氣噴灑在玻璃上注視着櫃內與她無法觸碰的生肉蛋糕,隨後以滿懷期待的眼神回眸望向羅納德
可對方搖了搖頭,尾巴劇烈的搖晃自此戞然而止,她不甘地撥通了一則號碼並不消數秒的時間便接通,從彼端傳來呼喚自己的名字
「吶!你們想要嚐嚐生肉蛋糕嗎?」
「生日……」
幸打斷並糾正對方的錯誤理解「不,是生肉蛋糕,由五花肉砌成的蛋糕哦!」
「稍等」赤瞳說罷從耳邊拿下手機,望向埋頭於電腦面前的亞爾文「肉蛋糕,要圖個新鮮不」
他聽後立馬皺起雙眉,別開腦袋拿起桌面的遙控器提升空調的溫度,隨後直言回絕
「都不是小孩子了,換作是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記得問清楚店家是否有在防腐劑上偷工減料」彼端傳來赤瞳的提醒
幸聞言噗哧一笑,剛纔爲止無力下垂的尾巴又重新搖晃起來「那纔不是徒有其表只爲圖個新鮮的東西呢」
笑夠以後她以衣袖擦拭玻璃,拿出樣貌怪異的鹹魚錢包邊朝店員朗聲喊道
「麻煩我要一個草莓蛋糕!」
……
女孩倆圍繞在桌旁一蹦一跳自進門至今從未停下,但表情逐漸轉爲擔憂並停下腳步,其中一人低下腦袋注視着緊抓地面的腳丫,兩手置於背後低聲說道
「這次我想要用普通的方式吃……」
「哈哈…當然是用正常的方式吃了~」羅納德用着換作平時必會使胃部翻騰的語調,將盛着蛋糕的碟子遞到對方面前
見她用力搖了搖頭,探頭望向藏在背後的雙手又問道「怎麼了嗎?」
結果仍是一樣,女孩使勁搖頭,忽然擡手往空中拋出某樣東西,另一名女孩見狀立即舉起雙手跳起來,卻遭幸捷足先登從半空奪去
「唏!拿到啦」她低頭望向掌心處躺着一個渾身散發着廉價氣息的粉色塑料髮卡,隨後擡眼望向連連退步的她們,尤其看到手臂上的淤青後更是大約明白了個所以
「很可愛哦,這是朋友送給你們的嗎?」羅納德微笑試探性地詢問,但結果不用多說
「這是誰的?」他又重複問了一遍,臉上的笑容不減,對於她們而言卻多了一層威脅的意味
「是剛纔xx讓我們拿的」
女孩倆說罷鼓起臉頰擡頭望向幸,後者最終不敵她們含着淚光的雙眼,朝羅納德拋出髮卡後迅速牽起兩人的手,躲到牆角替她們擦起了藥
「那它就拜託你了~你也許可以到附近的冷巷找找看,這層的孩子都喜歡聚集在那些地方的」
幸抽了抽鼻子一面說道,隨即因空氣中刺鼻的氣味打了個噴嚏
……
「居然比街上看見的還要多……」
羅納德蹙眉捏着鼻子走出身後堆滿垃圾及發臭肉塊的冷巷,忽地止步,側耳聆聽從附近傳來聲調怪異的動物叫聲,大步流星前往另一條冷巷
此時一抹粉色奪去他的目光,定眼一看,一名女孩左側的腦袋上彆着他握在掌心裏的髮卡,一隻手捂着臉頰含淚蹲在昏暗的深處與光線的交界處,看樣子是她不會錯了
羅納德本應以和善的笑容將它物歸原主,然而他臉上的弧度悄然淡了下來,縮緊瞳孔與四肢扭曲的貓互相注視着
牠張嘴發出微弱的一聲“喵嗚”,眼神彷彿在說着「求求你,快把我殺了吧」
隨即貓立即又“活潑”起來,從喉嚨發出尖銳的悲鳴扭動身軀後掉落地面,雙眼含着淚光瞪視女孩手上的貓鬍鬚
【怎麼連區區一隻貓也解決不了?需要我們來檢查一下你其實是女孩子嗎?哈哈哈……】
扯掉貓鬍鬚似乎未能足以讓女孩洩憤,於是將食指伸往牠的左眼,但這次貓的悲鳴沒有再像剛纔一樣響起,女孩一愣,隨即緩慢地沿着牢牢握住手腕上的手往上望去,卻見一個粉色的髮卡率先映入眼簾,她頓時展開笑顏,伸手就要去拿--
「呃…啊啊啊啊啊呀--」
女孩尖銳且持續的悲鳴響徹冷巷,惹得街道上的行人聞聲一驚,擡頭環顧四周一圈後重新低下腦袋
回到冷巷深處,女孩因痛苦扭曲的表情與羅納德不帶絲毫溫度的微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待他鬆手,那纖細的手腕已腫脹起來,就像是泡在水裏數天沒有人發現的屍體一樣
眼見如此,羅納德唯有親自爲她重新別上髮卡,並十起路旁的磚頭塞到她僅剩的左手上
「爲甚麼?牠不只是一頭畜生而已嗎?!怎樣對待牠是我的自由」女孩辯解道,可泛着淚光的雙眼偏在這種時候失了靈
「A bully is always a coward.」
淋浴在羅納德滲人的目光下,她徐徐擡起左手,瞄準貓的腦袋,緊閉雙眼揮下
啪嚓--
……
「再見--!要儘快再來看望我們哦」
「要儘快來哦!」
女孩倆站在門外揮動手臂,彎起的嘴角殘留着鮮奶油,幸見狀連忙兩三步折返面前,拒絕了羅納德的紙伸指抹去吞下,隨後露出幸福的表情
道別以後他們走在街上正在折返的路上,羅納德望向幸腦袋上的紙帽子笑道「看來你也很喜歡她們呢」
幸聞言一愣,露出苦澀的笑容摘下過大的帽子轉戴到他的頭上
「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對小孩子心懷歉疚更加適合吧,就像他們始終戴不上這帽子的話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