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房间随着关灯而罩上一层黑纱,代表这天的结束,亦是等待明天开始的灰色地带。
却在理应所有人都入睡的时间,一抹黑影从牀上艰难地徐徐爬起来,无力的姿态宛如一具刚甦醒过来的丧尸,彷彿下秒就会猛地向目标扑上前。
罗纳德屏息爬至牀沿,捉紧牀单,警惕地俯身向前探出半个脑袋,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放松,彷彿自己身下的不是从牀上往下望去离自己不到半米高的地板,而是莫赫悬崖,一旦手滑便会掉入万丈深渊。
直至快要憋不住气时他终于做好了准备,深吸一口气,双手置于两侧支撑身体的重量,双脚刻意放轻力度地轻轻踏上地面,冰凉的地面让他本能地产生抽回脚的念头,然而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僵硬得近乎无法动弹分毫,他却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早已预料地露出苦笑,因为这是怠惰复健种下的恶果。
可随即他便笑不出来了「好冷啊……」
随着一阵冷风经通风口吹过,他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拉紧衣领,不再磨磨蹭蹭地下牀走往位置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止步于屏幕呈一片漆黑的电脑面前--那是赤瞳的电脑,不论是能见光的,抑或是不能见光的资料皆里面存放在这一台小小的装置里,包括对自己隐瞒至今的所有。
想到这,罗纳德便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又僵硬了半分,强烈的背德感与好奇心的引诱宛如伫立在一左一右的恶魔的耳语般甘美,使他不禁警惕地回过头去,看见牀上平稳地一起一伏的被窝后才松一口气,于是,他徐徐朝电脑伸出手--
啪的一声,他关上了没关盖好的电脑盖子,然后大大的打了个呵欠,一面折返回到牀上钻入被窝里,小心翼翼地往身旁的温度凑近了些许。
与此同时,侧身背朝罗纳德身旁的赤瞳忽地睁开双眼,斜睨望向后者,殷红的双眸犹如静候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掠食者,墙壁上亦随之投映出伫立的人影,从姿势可判断出他正在注视着罗纳德,可墙壁面前并没有人。
约数秒后,赤瞳眼中的血色伴随凶光逐渐褪去,露出其底下清澈的祖母绿,故作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地重新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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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威廉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而非四面由血染红的红褐色墙壁,当察觉自己不再身处于2R室时顿时松一口气。
可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痛楚伴随中断的记忆贯入脑袋,使他因此重新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并且久违地再次打断了心脏的节拍器。
他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却在那之前,一把尖细的嗓音忽地从身旁的不远处厉声喝止。
「喂!手贱的那家夥,给我住手!」
威廉闻声自然地联想到声音的主人,同时忆起在2R室时的失态,便顿时近乎被“耻辱”二字完全佔据了思绪,因此他当然地没有把格雷尔的话听进耳内,更欲擡手抚上火辣辣地刺痛着的左脸。
可指尖还没有抚上脸庞,便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皮肤深处渗出,然后受到吸收,形成明显的重量及不适感压在伤处,左眼被粘稠的液体粘合,只能挤出一丝细细的缝探索周遭的环境,再三确定自己的安全再无威胁。
可比起往常狭窄的视野让向来警惕的他迅速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他捂着右眼,并睁大双眼挣脱粘着左眼上的血痂的束缚。
可无论如何瞪大双眼,眼前的仍然只有一片黑暗,且灼烧般的热度伴随痛楚沿着弧度源源不断地流入眼中,不消一会儿便充盈眼眶、洩出,滑下脸颊留下一道泪痕。
尽管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真正发生时还是免不了惊讶。
「难道你不仅瞎了还聋了吗?都说过别碰了!」
格雷尔一个箭步跑上前,捉住他的双手吼道,可说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般收不回来,当话出口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在无意间说出的话。
威廉闻言一愣,随即挣脱开双手的束缚坐起身来,擡起掌心压狠狠下伤处,感受皮肤受到挤压后渗出血液的轻微的痒伴随剧烈的痛楚,浸渍在灼热的液体中的左脸随之亦产生大面积更为强烈的烧灼感。
「眼镜……」他连忙从牀铺至牀旁的小柜摸索一番,试图找出不知去向的眼镜,却未能看见格雷尔已经透露一切的眼神。
格雷尔蹙起双眉,五指梳起一把发丝浮夸地甩往脑后,随后凑上前,半个身子挡在威廉前方近乎完全阻隔他的视野。
「也许是弄丢了吧?真是的!身为死神居然会把这个与生命同样重要的东西弄丢!」
「嗯…」威廉除了眉宇间的深陷下以外,表面上近乎没有情绪起伏,但随着低下视线后黯淡下来的眸子却悄然地透露出心底的失落。
此时,格雷尔微微侧头,斜睨望向后方位置正中央的桌子,桌面放置着威廉的眼镜,不过只剩下半边的镜框完好,而另一半的镜片则被不知名物质腐蚀得不成样子,边缘有着烧焦的棕黑色痕迹,让人难以看出它曾经是副眼镜。
随后他回过头来,蹙起的双眉舒展开来,犹如垂柳般无力垂下,徐徐擡起双手,像在对待易碎品般捧起威廉的脑袋,注视着他缠在脸上的绷带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红,随即别开视线。
与此同时,他好像理解了安洁莉娜当年讨厌起红色时的感受。
尽管不再直视,脑中仍会不禁重现刚才的划面,以及以走马灯的形式重复播放数小时前在2R室里寻获威廉时,可谓他所见过数不清的人间地狱之中,排名足以排列十名以内的景象
同时每当回想当时与他对视时,便不禁猜想起来,造成威廉的脸部大面积损伤的腐蚀液体到底为何物。
「福尔马林……」
威廉从半启的脣瓣中吐出这个词,随后别过头去面朝墙壁。
「哈?」格雷尔见状连忙扭动起身躯挥动双手追问,一面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可他不论如何勾搭都宛如一具木偶般没有反应,于是在一声轻叹过后选择放松。
「我懂了!你一定是累了吧,好女人的标准之一可是善解人意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囉~!」
一头招摇的飘逸红发随着格雷尔旋身离开的动作甩往脑后,然后逐步远离--威廉斜睨悄然注视着他的身影离自己远去,徐徐伸出手朝他的背影伸去,可自然是捉不住的。
……
「福尔马林…福尔马林……」
格雷尔利用红色小电筒在黑暗中显得略微刺眼的灯光下,噘嘴注视着纸上重复唸读数个大字,最后在他稀少的耐性终究被磨光后丢下笔眼看它滚至远处,一面翘起双腿啪的一声搭上桌面,仰头望向身后的威廉。
在一无所获后他啧了一声,视线回到正前方,烦躁地擡手将挡在面前的发丝梳往脑后,然后忽地一愣后又连忙回头望向后方,随即急忙起身,踢开身下的椅子快步走往威廉。
「啊--真是的…!居然会忘了这种事!」
他低声叫道,一面擡眼扫过一眼挂在墙壁上,显示着现时正值3:54分的时钟,然后半蹲下牀旁的小柜面前,拉开最低层的抽屉,手忙脚乱地从中翻出还未开封的绷带及生理盐水各一,然后转过身去,由后脚跟关上抽屉。
他单膝跪在牀沿与威廉拉近距离,将抱在怀中的东西散落牀上,眯起双眼,小心翼翼地揭开缠满半边脸的绷带,随着揭开的幅度越大,他便感受到心脏揪得越紧,当染血的绷带褪下,其底下大片骇人的红展露于面前时,更近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连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上艳红的衣裳时,都会在一瞬间重现当时宛如真正的地狱般的景象,久久仍扫之不去。
就在他恍神之际,指尖一阵强烈的刺痛让他不禁惊叫出声,顿时回过神来,颤抖着右手望向食指指腹,果不其然,痛处正源源不断地伴随痛楚湧出血来,可奇怪的是,那不同于利器造成的痛楚,而是持续往深处漫延的腐蚀性痛楚。
意识到这点后他连忙拿起生理盐水瓶,快步走进洗手间,让冰凉的生理盐水舒缓痛楚,并在它剩下半瓶时止住,重新回到威廉身边,也就在此时,他忽地灵光一闪地擡手注视着痛处瞪大了双眼。
就是这个…!
完成处理伤口后他立即回到桌前,拉过遭踢到别处的椅子回到身边,重新坐下,奋笔疾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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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没被他发现……
接近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内,赤瞳伫立在合上盖子的电脑面前,眼角的锋芒随着松一口气而渐趋柔和,随后回头看了眼牀上平稳起一起一伏的被窝后回到正面。
移动电脑屏幕至反方向,打开处于待机划面的电脑后随即跳出一个网页,显示着一个名为《身为偶像宅的我要认真迈向偶像之路!?》的漫划封面--一名绑着双马尾的少女(男)佔了封面一半以上的面积,让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要是被他发现了的话……赤瞳在心里暗忖道,一面注视着页面猜想起来,若是罗纳德发现后的反应会是怎样……
「啊、好可爱的女孩!」
……
「诶…男的…?但是无法终究否定脸长得很可爱这点,我喜欢诚实的人,其中当然包括我自己了。」
……
「诶……?!抱歉…我撤回前言,这已经是无论脸长得多么可爱都无法接受的了!」
赤瞳与此同时不禁斜睨弯起眼角,关上页面,屏息转往另一个名为“人体练习”的文件夹内,视线从左至右扫过一遍已事先经过打上马赛克的内容物后,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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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次关机后不忘关上电脑盖子,随后擡眼,视线扫过显示现时正值4点的时钟后捂嘴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重新钻进暖和的被窝里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