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30 喜歡是心情,愛是感情

作者:我是赤瞳 更新时间:2021/3/22 9:09:37 字数:3658

自心臟突然彷彿被一隻大手攥緊,產生撕裂般的心絞痛後,我再次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這次格外地長的回憶使大腦發生時間與空間感知錯亂的情況,連忙環顧周遭一圈,從這與死神協會同是六面皆是純白的房間內找出不一樣的地方,確定自己已經不再是回收名單上的其中一張黑白照片,更非遭到辭退而被送到地獄泡巖漿浴的倒黴鬼,而是正式死神--我,羅納德.諾克斯。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此時,一雙手沿着腰肢緩慢地攀上,然後捧起我的臉龐湊近面前的赤瞳,他注視着我略微彎起眼角半眯起雙眼,脣卻抿成了一直線地說道,一面擡起左手以袖口接二連三輕印上溼潤的額頭。

當對方的體溫經皮膚傳來時,我便像是溺水的人一樣下意識牢牢捉住他的手腕,急促地調整着呼吸一面瞪大了雙眼,觀察他近在咫尺之處的瞳孔變化。

因爲它會在不知不覺間將自己完全展露於人前,畢竟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是同性之間的厭棄及蔑視,抑或仰慕……只要見多了,多多少少也會理解每個眼神的微小變化之中蘊含的情緒甚至其佔比。

我隨着心跳回復規律而漸漸鬆開了手中緊握住的手腕,然後身體往後傾去與他退開一段距離,隨即皺起雙眉,擡起右手以牙還牙掐上對方的臉頰,注視着他彷彿一切早有安排地鎮定得不尋常的眼神一字一句地低聲質問。

「你今次也是故意的,對吧?」

話音剛落,雖然赤瞳的表情沒有變化,但瞳孔的收縮卻率先向我坦白了實情,直至良久之後,他才徐徐放下雙手,同時不再掩飾地從喉嚨深處發出有如野獸呼吸時的低吼,眼神全無悔意地注視着我,從半張開的嘴裏吐出略帶惋惜的話語。

「被發現了啊……」

「你以爲一而再再而三地耍這種小把戲我還會不知道嗎!?」

我的眉宇之間陷得更深地反駁道,隨即咂了咂嘴後再次試圖從他的身上下來,然而這次他卻從容地兩手環腰,眼睜睜看着我脫出他的懷中。

我因他這次反常的態度發現事有蹊蹺,而立即停下動作,回頭望向身後盛滿酒瓶的紙箱後頓時回想起自己的目的,且察覺對方的不惜佈置至今,就只爲等待我落網的陷阱。

你不惜這樣做到底是爲了甚麼……我擡眼不解地注視着對方猶如一潭死水般看不清其想法的雙眼如此想道。

我擰緊雙眉咬咬牙後選擇正面攻堅,並在心裏暗自發誓這次絕不會落入陷阱,於是爲了體現出自己的決心,另一方面也是固定身體而雙手攀上他的肩膀,重新拉近彼此的距離,且刻意略微加大了聲量顯得更有氣勢地說道。

「我知道你的酒癮之大,可是告訴我,你到底爲甚麼連一步也不願意嘗試邁出?」

赤瞳聞言露出輕蔑的眼神呵笑一聲,隨之斜睨逃避與我視線接觸,扯起苦笑搖了搖頭道「知道又算得了甚麼?我都說過了,你不會懂。」

「那就試着讓我理解啊!」

我對他三番四次地找藉口已經感到厭煩,驀然從擡起雙手捧起他的臉龐,強行拉到面前怒吼道。

雖然我無法說出『有些事,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之類看似勵志,實際只是花瓶般不堪一擊的漂亮話,更無法理解他如此抗拒的原因。

但我能夠與他身同感受『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爲更新的荒涼』這句話,亦能從他的走馬燈中找出蛛絲馬跡--自幼家庭的情感缺失、需要服用藥物壓抑的創傷後遺症、倚賴作爲獵魔團一員每次獵殺及出賣身體的收入維生。

形成這副情況的罪魁禍首雖然不是我,可事實上,我也在無形中推了他一把--把他從懸崖的邊緣推下谷底,造成二度創傷。

當時選擇參與偷窺他的走馬燈時,我的本意真的是想要站在伴侶的角度上理解他嗎?抑或是,作爲死神…不、觀衆的角度觀賞一出名爲《一生》的戲?

正如上述所說,儘管走馬燈記載了每個人的生平,但真的單憑這些就能夠完全理解一個人嗎?

經過我所付出慘痛代價後證實了這顯然是不可行的,我只有知曉了他的經歷,卻從來沒有深入瞭解過他的內心。

想到此後一陣苦澀便從心頭泛起,令人不禁皺起了臉,視線依然堅定地不移半分,與此同時,卻見對方眼裏的瞳孔產生動搖地顫抖起來,且逐漸鬆開環腰的雙臂,有所猶豫地擡起右手,猶如觸碰小動物般輕撫上我的腦袋。

這是我第一次除了走馬燈以外的方式深入瞭解他的另一面,於是我回以一笑,伸手施以相同的力度握着他的手腕從頭上取下,隨後臉上的笑意迅速褪下,改爲瞪視着對方說道。

「你這欺軟怕硬的土撥鼠。」

不經意間挖掘出他不僅是頭狡猾的老狐狸,還是個欺軟怕硬的土撥…家夥以後,心情竟出乎意料地放鬆下來,因爲這是個好開始。

「……笑甚麼?」

赤瞳擡眼注視着我面露不解地問道,雙手卻不安分地再次趁機撫上腰肢,偶爾間甚至變本加厲偷捏一下大腿外側,讓人不禁在心裏暗罵一句『本性難移』。

「你覺得呢?」我伸出食指故作不耐煩地連戳數下他的額頭,然後顫抖着嘴角扯起笑弧,手臂往後指向紙箱補充道。

「哈,當然是笑你是個傻子了~雖然看着連幸也似乎習慣了…但你以爲換作是我的話也不會勸阻你嗎?」

赤瞳注視着我的瞳孔頓時縮得更緊,亦在此時,腰肢上環着的雙臂忽然施力,以驟不及防之勢拉近彼此的距離,更可透過互相緊貼的胸膛清晰感受心跳,隨後他逐漸放鬆下來,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

「我可以喊你一聲『母親』嗎?」

我聞言頓時僵直身體,正以爲自己聽錯了而打算請對方再說一遍時,耳畔卻傳來了他的嗤笑聲,然後是一句惡作劇得逞後般語氣愉悅的話語。

「……玩笑而已,你還真信了?」說罷,自一陣幾乎杳不可聞的嘆息後,他又補充道。

「只要能做好父母的職責的話,是甚麼物種又何妨,儘管知道是天性使然,但不可否認的是,連狗也比某些人更加盡職。」

雖然我由於被擁入懷中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肩膀正在顫抖着,在極近的距離下能夠聞到絲絲有所印象的酒香,可卻無法準確說出是哪種酒名?

我在耐不住旺盛的好奇心之下,終究選擇了正面詢問對方「你剛纔去酒吧了?」

話音剛落,對方便迅速答道「喝的是Aunt Roberta。」

「誒~還真沒想到你會喜歡這麼少女心的酒呢,雖然只有外表而已……」

我聽後略感驚詫地發出驚歎,一面打算鬆開束縛過緊的擁抱喘一口氣,但最終選擇作罷,改爲調整成更舒適的坐姿,且舉起置於身體兩側的雙臂各搭上他的肩膀形成大圓環上他的脖子。

「那些酒…該不會全是你閒時調酒自用的吧?」結合種種線索後我面露疑色,隨之斜睨望向後方猜測道。

「嗯」赤瞳低聲應了句,同時身後的其中一隻手一面輕拍着我的背部,此舉剛開始時雖然感到費解且令人難堪,但當適應後便會認爲這些小動作其實並不難理解。

他絕對是心虛了,我以我的靈魂作擔保。

「你這老狐狸……」

我蹙眉顫抖着嘴角低聲罵道,然後嘗試以我跟隨怪人前輩們長久以來培養的氣度平復情緒,一面在心裏考慮現時首要處現的事情--身後數量驚人的酒瓶的處理方法,但未徵詢得對方的同意前行動自然是不可能的,除了有礙個人修養以外,好不容易纔願意展開的對話亦可能因此毀於一旦。

「你有帶着我在聖誕節送的酒心糖嗎?」

雖然他看來有着難言之隱,因此我並不要求他必須滴酒不沾,但作爲減緩酒精依賴的第一步,亦是爲了進一步取得他的信任而刻意放輕語氣問道。

「既然是你送的何不隨身攜帶?」他嗤笑一聲,然後以輕快的語調如此反問道,可正當我鬆一口氣時,對方卻側頭與我面對面半眯起雙眼笑道。

「但你真的以爲單憑那種小東西,就足以壓抑我的酒癮嗎?」

那可不值得自豪……

我在心裏暗道,並清晰感受到血液逐漸積聚於額頭上,倒是好奇他想到了甚麼法子地反問「哈?這樣說~難不成你找到替代品了?」

見對方眼角的笑意彎得更深後,由好奇心產生的焦急與質疑並進,心裏猜想這酒鬼若是真是如此的話,何必存儲這麼多酒卻非作販賣用途?

「果然,不相信我?」

這不是當然的嗎?換作是別人,誰能夠相信面前這位狡猾的魔王哪句話是真是假?早把我的心被騙走了,又有誰能夠說準我哪天就會被騙到牀上去?

「當然相信了。」

我的語氣極其真誠地答道,撇開人類就是擅長睜眼說瞎話的生物不談,說謊話本身不完全是一件壞事,只看當事人如何使用這把雙刃劍不是嗎?

我僵直身體淋浴在對方令人渾身不自在的眼神之下,生起了擔憂自己會露出馬腳的想法,於是乾笑兩聲,編了個合理的理由補充道。

「我豈會不相信自己的伴侶的話?不過…你到底是找到甚麼方式舒緩酒癮了?」

「這個嘛…得要你一起努力了。」赤瞳聞言頓時流露出爲難的表情,垂下眼簾斜睨望向別處後如此輕聲說道。

「你願意?」

赤瞳擡眼注視着我的雙眼問道,瞳孔因放鬆而褪下鋒芒後呈橢圓形,讓人不知不覺間忘卻它曾經的模樣,盲目地邁出步伐踏入其中卻不自知,直至困於流沙中越陷越深時才驚覺。

抑或,就像是昔日不知疲倦地飛舞在花叢中,與各式各樣的少女相遇,猶如花與野蜂的關係般交換短暫的纏綿後分開,然後再停歇在另一朵花身上。

這些不都是我一直以來重複地走的路嗎?既然這樣還有甚麼好猶豫的?這次的到底是真情假意,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吧?

「我願意。」

我勾起淡笑答道,環繞脖子的雙臂一面收緊了半分,儘管我早已自知陷入泥沙當中,卻沒有發現自己將要面對的事。

就在我話音剛落之時,一股力度忽然從後腦勺往前壓下,緊接着脣瓣與想像中柔軟溫熱的物體接觸,除了癢與觸電般輕微的麻痺以外,更多的是出自心理的不適應。

「喂…」我因此鬆開環抱脖子的雙臂拉開他的腦袋制止,喘息注視着對方稍顯失望的表情,良久後才由我打破沉默。

「還是待我們找到換身的方法後再繼續吧……」

我苦笑作出無奈狀,說罷感受到後腦勺的力度逐漸減弱,可他眼中的失望亦在成正比增加,無法想像面前垂下的眼簾裏藏着一雙『惡魔』,偶爾擡眼時,更從泛着水光的眼中看見自己,卻沒有發現身後--濃厚的負罪正感在無形中將我一步步推往深淵。

可惡……

「你保證會履行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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