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47 女巫或美女

作者:我是赤瞳 更新时间:2021/7/18 11:34:40 字数:5363

格雷爾塗有紅指甲油的纖指分別捏着棉花棒,從另一手的小盒裏挖出藥膏,仔細地均勻填補威廉的左臉上大面積凹凹凸凸的腐蝕疤痕。

藥膏冰涼的觸感與皮膚下火辣辣的刺痛如同水遇上油般激起矛盾,令威廉雖然表情淡漠,卻不時難耐地抽動兩下眼角。

「哎呀!真是的,又塗歪了!」

每每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時卻總被威廉破壞氣氛,因此向來缺乏耐心,且不壇長精細活的格雷爾不禁高聲抱怨。除了在發生意外後體會到了以往對方替自己收十爛攤子時的心情,更在無意間繼承了他的口頭襌。

威廉剛想致歉,便遭到格雷爾更加高昂的音調蓋過,「你頭上沾到甚麼了?」

話音剛落,一陣接一陣遭到拉扯的劇痛從威廉頭頂傳出。那種痛楚遠比被扯頭髮更深層次,就像簡直要從毛孔把腦子拽出來一樣。

「你在做甚麼……?!」威廉猛然箍緊對方的手腕制止後質問。

相比罕見地流露出慌張神色的前者,反觀格雷爾,他的表情不知所措,雙手僵硬地牢牢捉緊掌心包裹的東西。

「你突然這麼大聲幹甚麼?東西都差點掉了!」緊接着格雷爾不滿地抽回手喊道,一面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鏡子伸往威廉面前,藉以遮擋自己衝破河堤湧現的悲傷。

「瞧瞧你自己,居然變得比我還要冒失了,居然連尖石扎進腦袋都察覺不了!」

威廉聽罷滿腹疑惑地接過鏡子一看,果真頭頂上長有了兩顆灰黑色的「小石頭」。再摸摸看,是硬質的,表面卻比石頭光滑。

然後他往桌面摸索一番後, 最後選定了剪刀。然而手纔剛擡起、刀身折射燈光到別的地方時,格雷爾立即傾身向前,用盡全身的重量壓下他的右手,彷彿對方手中的是個隨時引爆的炸彈。

見威廉流露出不解之色,身爲頂尖女演員的格雷爾立即有聲有色地解釋起來,「難道你忘記了自己現在沒戴眼鏡嗎?我已經從羅納德那聽過你被打掉眼鏡後指着牆壁說話的事了,要是你把剪刀誤插入脖子裏咋辦?!」

「……纔沒有發生過那種事,不過確實有降薪的事。」威廉下意識調整不存在的眼鏡位置,然後故作平靜地辯解。

「是哦~」格雷爾敷衍應道,一面低頭專注於手頭上儘管染血也不甚明顯的黑色繃帶。

話題中斷,威廉的注意力因此重新聚焦到鏡中的自己身上。自從2R發生腐蝕性液體濺上臉部的意外過後,他的左眼失明、左臉大面積毀容,原來白皙的皮膚變成烤肉烤焦的顏色,更清晰可見皮下持續滲出血水的臉部肌肉。

他見狀不禁轉移視線,隨即恰好瞥見攔在牀頭櫃上的玫瑰花束。

「格雷爾。」

「咋了?」

「……花還沒有插。」

格雷爾聞言蹙眉望向花束,然後又回過頭去反問:「沒有花瓶的話要插哪啊?」

威廉同樣皺起臉來,陷入回憶中的視線纏繞在豔麗的玫瑰上不願離開,接着鬧彆扭似地反駁:「那就插在你身上。而且能請你離開一下嗎?我想一個人靜靜。」

格雷爾頓時停下手中的動作,佇立原地遲遲沒有應話。威廉這才抽回目光,改爲望向他褪去一身紅外套的背影,然後突然發現,對方又在不知不覺間褪去了些許「紅色」。

這些內外的變化積少成多,直至如今威廉察覺明顯的異樣時,名爲「格雷爾」的沙漏已經落掉了大半以上的沙子。

威廉見此向對方的背影徐徐伸手。

(此段違規,大意是之後格雷爾的舉動勾起了威廉在以前的章節被反攻的不好的回憶)

「我們待會去買花瓶。」威廉淡漠地應道,然後翹起二朗腿,扶額閉上雙眼,等待那段不堪入目的記憶沉澱到深處。

忽然,指腹沾到了某些冰涼的物質,威廉放下手後發現上頭沾上了藥膏,才記得自己還沒有包紮。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因此湧上心頭,隨即他拿過對方手上剛處理好的繃帶,一圈又一圈,飛快地掩藏起藥膏覆蓋的地方。

「這裏綁歪了哦。」格雷爾湊上前說道,然而當他伸手欲要調整繃帶的位置時,卻冷不防遭到甩手製止,儘管它遠遠不及拽自己頭髮時的力度,他卻覺得頭皮刺痛連連。

「我自己來。」威廉親自調整繃帶位置,戴上單片眼鏡後往桌面放上一張衛生紙,最後再次拿起了剪刀。

他將剪刀的雙腿掰開至極限,然後湊近頭頂上右邊的「尖石」緩慢地磨擦起來。

正如威廉所料,「尖石」只要磨擦數下,它便源源不斷地落下了粉末,外形如同格雷爾使用磨甲棒修指甲後殘留在表面的指甲碎屑。

接着他捏起了一把粉末,從磨蹭指腹傳來的觸感判斷所謂的「尖石」也許是硬化的角質層,也就是構成指甲及動物的角的物質。

想到此,堆滿煩惱的眉宇之間陷得更深,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底生根發芽。

……

兩人駐足在排列在展示櫃裏各式各樣的花瓶面前,一如既往地由格雷爾挑選,然後詢問威廉的意見。往常總是無所謂的後者,卻在這次看見面前遞來的白花瓶後搖了搖頭。

「你不是喜歡紅色的嗎?」威廉不解反問,一面將白花瓶放回去,換成另一個極其高調的紅色花瓶。此舉卻遭到投來鄙視的目光。

「玫瑰當然要由樸素的白花瓶襯託!要是花瓶比花還要鮮豔的話,豈不是就搶了它的風頭了嗎?」

聽了這番話,威廉推了推眼鏡後別過臉去解釋:「我認爲自己最近也喜歡上紅色了……」

就連死神也能看出來那是心虛的表現。格雷爾因此兩手一攤,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悄然勾起。隨即他迅速轉身,並從展示櫃取出個亮黑色壺狀花瓶。

亮黑色的光澤沿着花瓶的曲線變化產生多樣的深淺效果,低調的顏色也不會搶了鮮豔的玫瑰風頭,甚至互相襯託彼此。

「嗯。」未等對方詢問自己的意見,威廉便立即如此應道,他剛纔空蕩蕩的右手更多出了同是黑色的皮質錢包。

回去的路上,格雷爾恃着威廉的懷中抱着花瓶,趁機將半個身子的重量傾注在他抱緊的手臂上。

「放開我,這樣很難走。」當對方回覆平常的樣子後,威廉反而感到厭煩,因爲自己的命令也跟隨他的變化一併變得不起作用。

「而且你變重了。」緊接着威廉又補充道,身上的重量才得以移開。

「誒--真的嗎?」格雷爾擔憂地掐了把腰肢說道,然後低頭凝視自己的雙手片刻後重新展開笑顏,從原先挽着手臂改爲牽手。

「這樣就可以了吧?」

威廉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低頭注視着格雷爾的手。由於死神們都會在非辦工時段脫下手套,他們的掌心互相緊貼,威廉因此察覺對方的手不如以往細膩了。

換作是以往的話,他的手上應該塗有過量的護手霜,並散發出濃烈的玫瑰氣味的……

想得越深,威廉的雙眉便陷得更深,不知不間在身體上留下了痕跡。

突然,一陣火燒般的灼痛沿着滲出的血水蔓延左臉。隨之活動起來的臉部肌肉互相擠壓出更多血水,浸漬大半的繃帶粘在臉龐上,更沿着眼角的縫隙侵入眼眶內。

「唔……」威廉吃痛悶哼一聲,握住格雷爾的手因此不禁猛然掐緊以舒緩疼痛。

而這一切都被後者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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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浴室門應聲開啓,然後從中走出洗去一身血腥味的赤瞳。他拉緊披在頭頂上的毛巾兩端, 踮起腳尖,攝手攝腳地走往棉被下方的凸起

然後他拉下毛巾後朝對方伸手,先是輕壓上輕微地一起一伏的的位置,隨即猛然往腹部送上一拳。

「嗚!」藏在被窩下的人吃痛立即蜷縮起身體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連忙從棉被中探出滿臉痛苦的臉龐來,而這名深夜擅闖別人房內的人正是亞爾文。

「你搞毛啊……」亞爾文拉高棉被,只露出滿是委屈的雙眼說道,然後望向躺在左右各兩側的幸和羅納德後解釋:「我房間冷……要不我睡近幸那邊給你騰空個位子?」

「你給我認清楚這裏誰是主誰是客。」赤瞳瞪視着對方一字一句地道出這句話,隨即二話不說掀開被子,拽着他的腳踝拖出門外。

「黃符已經全拆了,你孤單寂寞覺得冷的話與我無關。」

「那你不冷嗎?別騙我了~喝酒以後都會發冷的。」

面對亞爾文的反問,赤瞳的眼底浮現出一絲不解,然後回頭,視線輕撫過牀鋪上熟睡的衆人後答道:「我現在不會冷了。」

說罷,隔絕二人的門扉這次由赤瞳關上。

……

礙事的會離開以後,赤瞳盤腿坐在牀上,掌心緊握着個銀色煙盒,靜靜地在黑暗中凝視着身旁羅納德的睡顏。

雖然外表活像一具製作精良的陶瓷人偶,但他的內心卻正處於風雨交加。強烈的背德感與罪惡感攀上他的脊椎,誘惑般舔舐耳廓,滿口甜言蜜語地牽起自己的手摺返深淵。

當赤瞳的手終於抖得握不住煙盒時,他重新變得空盪盪的右手連忙潛入被子下摸索起來,直至不經意間碰上羅納德的手後,他猶如捉住救命稻草般牢牢包裹起來,絕不容許任何逃跑的可能性。

雖然赤瞳因此鎮定下來,但不一會兒後,過度的熱情和受拘束感令羅納德開始碾轉反側起來。

而那股不適感猶如給予鞭子與糖果般巧妙地調節力度,當他掙扎的時候,力度隨之增加;停下掙扎後,力度又回到初始水平,幾回下來,身體學習到這點以後,便逐漸停止掙扎。

赤瞳因此重新冷靜下來,與此同時,他在偶爾間瞥見了牆壁上面前沒有人的影子。

「暗,過來。」他知道暗正在煩惱些甚麼,於是喚對方過來自己身邊,然後搭上右側幸的肩膀輕搖兩下,「你有興趣來聽個故事嗎?」

「嗯…?聽甚麼?」話音剛落,幸便揉着雙眼從牀上爬起來。

其實鬼魂是不會有睡意的,但她依然保留了生前的習慣,反正自己早已活過遠遠超過正常人的壽命,因此從無限接近永生,到達真正的永生時她倒沒有甚麼實感。

甚至還慶幸自己的遭遇比起從斷氣那刻起已經被簽了賣身契的死神好多了。

「主人?請問您叫我有甚麼事?」暗在聽見命令後的眨眼間已經來到了兩人面前,並在幸在的場合時轉換了自稱。

「坐這裏。」赤瞳指示暗一同坐在旁邊,讓三人在剩餘的空位內圍坐成略顯擁擠的圈。

「你們有聽過名叫《亞瑟王加溫女巫》的故事嗎?」

話音剛落,幸立即高高豎起雙耳並傾向前方,渾身上下無處不透露出濃烈的興致。然後她抱着尾巴回憶起來,一面喃喃自語道:「都怪以前的資訊流通不發達啊,而現在卻沒年輕人學新事物快,所以我沒多瞭解西方的故事……」

暗低頭思索片刻後忽然回想起甚麼地說:「請問是那個白天是女巫,晚上是的故事嗎?」

幸聽罷頓時恍然大悟,隨即連連點頭,「對對!早說嘛,我記得好像是在某個外國牧師口中聽說的!雖然我幾乎聽不懂……」

說罷,見二人同時安靜下來,赤瞳也開始道出故事的內容,不過在那之前,看來他有些事需要告訴讀者。

「由於篇幅原因,我會在不影響閱讀的前提下刪減細節。」赤瞳說罷抱起了幸的其中一根尾巴充當抱枕,然後又補充道:「反正本來就不是要唸給你們聽的。」

「又是俗套的很久很久以前,這個國家沒有巨龍出現,也沒有帶來災難和公主就消失不見……」赤瞳清了清喉嚨,然後才娓娓道來故事的真正內容。

「故事內容大約是,一個被俘的國王亞瑟爲了重獲自由,必須解答出敵方國王所給予的問題--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幸立即舉手搶答:「如果故事背景是古代的話十有八九是金龜婿!」

「其實那位先生當時在想的是……」隨後暗亦跟着擡起手,卻在纔剛張開嘴時遭到赤瞳及幸二人同時堵住了嘴。

「噓~別劇透。」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見除了他們三個非人類以外無人知曉,於是赤瞳繼續說下去,「在故事中,同樣沒有人能夠給出滿意的回答,於是亞瑟前往拜訪據說無所不知的老巫師。雖然巫師答應回答問題,卻要求和他高大英俊的武士朋友加溫結婚。亞瑟因爲她的醜陋不堪拒絕,但當加溫知情後,他爲了自己的王和國家爲由答應娶巫師爲妻。」

「如果不考慮故事寓意的話,其實他們纔是一對的吧~」赤瞳忽然停了下來調侃。說罷才發現幸正瞪視着自己,以眼神催促自己繼續說下去。

「當加溫和巫師的婚禮被公諸於世後,巫師如約解答『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運』,於是亞瑟被釋放了。他爲朋友的選擇感到痛苦至極,反之加溫坦然面對,彷彿娶巫師的是亞瑟而非自己。」

當故事越靠近結尾,幸的眼神便越發灼熱,猶如柴火的火勢隨着時間而加劇。赤瞳因此放慢了說話的速度,藉此加深對方的記憶,並且不知有意無意間瞥了暗一眼。

「在新婚之夜的時候,加溫走進新房後,卻見躺在牀上的不是醜陋的老巫師,而是一名從沒見過的美女。美女,也就是巫師的化身問加溫,想要自己白天變成美女抑或晚上變成美女?」

暗在此時擡起手,然後低聲詢問:「那個…我可以全都要嗎?」

「吼吼~你真是比想像中的還有野心呢,一直以來跟着我也學壞了呢,換作我也全要了!」幸緊跟其後高聲應道,更像個猥瑣中年人一樣撫上對方的大腿打圈,看他蜷縮起身體微微顫抖的模樣。

面對幸和暗的回答,赤瞳呵笑一聲後牽起了幸的手,「只要是同一顆靈魂的話,無論她變成了甚麼模樣,無論是變成了妖怪還是喪屍,只要有過共同的回憶,不都是她嗎?」

幸豎起耳朵傾聽的時候,一面不安地拉緊盤起的雙腿,渾身的毛髮因不安而紛紛豎起,縮緊的雙瞳盯着對方重複開合的脣瓣直至其停下。

「總括而言就是『我全都要』吧?嘻嘻,說到底你也一樣自私呢~」

「……如果你想這樣解讀的話就是這樣。」

赤瞳的語氣雖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然而那雙在黑暗中照亮彼此的嘴臉的殷紅雙眼,卻自此自暴自棄似地黯淡了半分。

「主人……」暗輕喚赤瞳,提醒主人在漆黑的環境中無處不是自己的化身,因此對方正等同於陷入他比起海還要深沉的懷中。

「光明會把您的一切暴露於面前,反之,黑暗會無底線地包容您的一切。這是在下的座右銘。」

「你早在多年前已經跟我說過了。」聽見暗的低語從耳邊傳出後,赤瞳稍微勾起嘴角提醒。

說罷,見暗發現自己也忘記了此事而沮喪不已,於是他輕敲了兩下對方的腦袋後補充道:「只要你願意說,我就會聽。畢竟……」

「是是~畢竟沒有好飼主會對自己的寵愛之物置之不理對吧?」幸搶在前頭回答,情緒刺激使她的毛髮豎得更高,渾身上下無處不在散發出不耐煩的情緒。

赤瞳回以致歉的眼神,然後徐徐道出故事的結尾。

「最後,加溫想起巫師說過『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運』,於是就由她『自己決定自己是誰』。巫師大受感動,選擇自己無論白天抑或晚上都是美女,因爲加溫懂得尊重她,儘管巫師把自主權交給了對方。」

雖然《亞瑟王加溫女巫》的故事就此完結,然而暗和幸兩人卻猶如依然沉醉在故事裏頭般一言不發,低頭凝視自己後纔有人活躍起氣氛。

「那個女巫真笨啊,明明像是神一樣無所不知,卻要將自己交給別人……」幸乾笑兩聲後打破了沉默,然後更附和起自己來。

暗低頭沉默良久,身體與此同時逐漸液化,沿着牀緣悄然流淌並融合黑暗當中。

「對不起,我感到有些累,就先去休息了……晚安。」

「那我們也睡吧……」目送對方回到原位後,赤瞳亦重新躺下,然後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鬆了手,而且改由羅納德牽着他的手。

兩人的十指相扣,拉緊彼此的掌心互相緊貼,而不再是一方對另一方方面的約束及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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