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罗纳德的身影逐渐远去,对方每走一步,赤瞳便听见细微且尖锐的声响分别从身体各处响起。
突然,如同敲响大钟般的巨响伴随剧痛砸在他的脑袋上,从体内爆出铁器彻底崩溃时的悲鸣,血泪喷湧而出,在掌心上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
赤瞳弓背环抱自己,然后望向沿着手掌的纹路纹蜿蜒流下的血液。
欲要将右手往衣服上擦拭时,他忽然止住动作,并摊开掌心置于面前,淡红色的血液暗示了这副身体处于崩坏的边缘。
「啧……」他不甘地握拳,将碍眼的东西藏了起来。
但他很是清楚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甚么,就像是第二章里,由于灵魂的扭曲和损耗,进而影响肉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死神一样。
总之先回去再说。他暗自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就在此时,从衣袋里传出的手机震动拦下了他的脚步,并见信息栏跳出了来自亚尔文的简讯。
内容大致为,赤瞳从2R室铁门表面刮下的粉末的化验报告已经得出结果,详细内容需要面对面谈。
于是转身面朝另一侧的走廊,目的地更改为亚尔文的房间。
忽然,他察觉自己的右臂被搭到他人身上,身体的重量因此减轻了半分,但他已经没多馀的力气转头了。
斜睨望向身旁,八根雪白蓬松的大尾巴随之佔据了大半视野,来者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互相紧贴的皮肤传来的体温,以及从身上传来的野兽气味使人感到放松。但考虑到血迹会染上对方手上的毛发后,不安感顿时油然而生。
「沾上毛的话会很难洗的。」
赤瞳抗拒地倾往另一侧提醒。然而她却不为所动,更在噗哧一笑后猛地蹲下,借着自身的重量拽动搭在肩上的手臂,使其重心不稳而靠近自己。
「怕甚么?我们可是朋友啊!就像基友们交换内裤穿却不嫌脏一样。」
不知是否因为无法反驳,赤瞳陷入了回忆之中。
两人回到亚尔文的房门面前后,幸放下了挂在肩上的手臂,然后转身就要离去,「如果没甚么事的话我就回去囉~」
赤瞳立即捉住了她的衣角阻止,「朋友之间是没有祕密的。」,然后他垂下视线,凝视着自己把血迹蹭上了对方身上的五指补充道:「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
看见送到面前的生命之水,赤瞳忽然感到了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后终究把酒瓶推还对方,「……我在戒酒。」
「被甩了以后不都会喝两杯的吗? 」
亚尔文顿时大感不解,随后忽然失落地低下脑袋,甚至擡起左臂掩藏脸庞低泣起来,「虽然我从未被甩过,但也没谈过恋爱就是了……」
赤瞳见状起身十起酒瓶递给对方,后者却摇了摇头,「别跟我客气……反正酒是从你的衣柜里拿的。」
说罢,玻璃破碎的声响混杂亚尔文的惨叫响彻房间。
「好浪费啊--!」幸眼睁睁看着酒液从破碎的玻璃瓶湧出,一面瞪大了双眼惊呼道。
「既然『留下了记号』,那它就是你的东西了。」赤瞳举起酒瓶手柄,略显婉惜地注视着剩下的酒液沿着断面边缘滑落。
「嘶……你这家夥还真是比起我想像中还要恶劣啊。虽然像这种物理伤害很快就会疗癒,但我也是会疼的啊!」
亚尔文胡乱抹去脸上的血液后,伤口立即燃起了金灿灿的火焰,促使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随着酒瓶滚动到了对方面前,赤瞳坐下翘起了二朗腿,「彼此彼此。而且我和罗纳德还没有分,快进入正题。」
亚尔文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打了个响指,变出装有化验报告的牛皮纸文件袋后不甘情愿地递往对方,「呐,在这。」
「谢了。」赤瞳伸手就要接,却在到手之前目睹它抽回亚尔文怀中。
「你先告诉我那些铁粉是从哪拿的才给你!」后者抱紧怀中的纸质文件袋质问。在不自觉间将文件揉得皱巴巴的熊孩式威胁虽然起不了多少实际效果,却令人异常烦躁。
「2R室的大门。」赤瞳故作思考的样子斜睨答道。然后他的视线回到了前方,眼底蕴含的自信和轻蔑因此一览无遗,「放心,第一层是不会安装闭路电视的。况且尽管被发现了,稍微识相点的家夥都不会多管閒事的。这是猎犬和旅鼠之间,不…是这个地方的江湖规矩。」
「如果我偏不遵守又会怎样?」
「那就得看你欠谁人情了。」
就在亚尔文陷入上述含糊的解答之际,一阵风冷不防窜过背后。他立即反应过来,却见怀中的文件袋已经落到幸手上后再转交赤瞳,这才发现她们俩早有预谋。
「一声不吭地把东西抢走很!没礼貌的……」亚尔文蹙眉抱怨道,但当想到从脸上流下的酒液是怎样得来以后,他的气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瞳从文件袋内抽出了化验报告,视线从上至下扫过排列纸上的长方表格后饶有趣味地半瞇起双眼,接着像是在分享甚么笑话似地拉过幸一起来看。
亚尔文虽然没有凑上前看,却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们知道死神镰刀是由特殊的铁制成的吧,而它正是跟铁粉的成份一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呵……看来协会的投资比起情报中描述的还要更多啊。」赤瞳托腮笑道,双眼弯成月牙的弧度里满是鄙夷。
幸双手撑在桌面上,耳朵高高竖着倾听两人的对话,忽然扭头望向读者。没错,就是屏幕前的你。
「难道你认为我们在抹黑协会吗?」说罢她停止摇晃身后的尾巴。
「如果你不是那种跳着页数读的家夥的话,没看懂也没关系。反正我閒来无事,正好给你讲解清楚。」幸拍了拍胸口,随后转身坐在桌面上。
「你应该没有忘记死神都是因为自杀而遭到惩罚的人类吧。而俗称走狗的协会则是连接神和死神的桥樑,负责管理服务神,直至没人知道所谓『被原谅那天』到底是哪天的韭菜们。」
她忽然停了下来,并在调整坐姿后继续说道:「啊~虽然在这个年代几乎每个人都能接受教育了,但是死神都是在死后冠上神的身份的普通人而已,不是人人都能担任回收的工作甚至和恶魔打架的,所以培训自然是免不了的。」
幸见你不耐烦的表情而再次停了下来,随后一面无奈地摊开双手,「现在的年轻人真心急啊……这不就到重头戏了?」
「说了这么多,至于协会会和魔女教待扯上关系的原因嘛……你还记得第92章内,由于加入他们的人都是冲着实现愿望去的,自然就要付出灵魂作为报酬。这种交易方式看起来是不是很眼熟?」
接着幸擡起双臂做了个大大的X。
「『把实现愿望作为产品吸引人聚集到这里,然后再杀了吃掉灵魂后再招新的进来』只对了上半句。认为高层成员都是恶魔就落入陷阱了~要是真明目张胆做出这么猖狂的事的话,不就等于向全世界宣战了。」
她的双眼逐渐变得黯淡。虽然轻松的语气不变,却依然无法扑灭字里行间的违和感。
「魔女教徒先让『家畜们』产下后代,让转生的灵魂落入到了手中,然后压搾他们至没用后再把灵魂和器官在黑市上贩卖,如此循环。这不就抢了协会的工作了?但是啊……」
赤瞳终于受不了她的话痨,于是替她接过下一句话。
「总括而言,与其投入大量资源和时间阻止灵魂流入黑市,倒不如合作,舍弃部分灵魂换来资金和稳定的灵魂供应向上头交待。一举两得,换作我也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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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密集且急速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2R室,威廉从额上滑下了汗水。
看见原封不动地堆叠在手推车上的装尸箱后,他故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一面走上前展开工作,尽快与身后的密室撇清关系。
就在他从车上拖下其中一箱尸体时,脚步声已经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来者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循声擡头望向来者,却听见箱子受到冲击散落各处的巨响从身旁传出。
他顿时深感不妙,拉开距离后才观察起变得混乱一片的走廊尽头。
数具装尸箱内的成人尸体掉出了外面,纷纷呈怪异的角度扭曲着身躯躺在地板,而那名不速之客正以同样的姿势叠在它们上方。
「你……」
端详了面前的青年一番,确定来者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后,威廉才稍稍放下戒心。
然而当他欲要询问对方的身份时,原先倒在尸体堆中的青年,已经如同他的出现般悄然离去。
低头望去,青年再次出现。他正双膝跪在地上,环抱着威廉的腰肢不断恳求对方让自己躲在这里,不然就会被杀掉的。
「你做甚么?放开我……」威廉皱起脸挣紮起来,可他越是抗拒,勒紧腰肢的力度便越大。甚至牵动伤口导致剧痛,使他霎时间变得动弹不得。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甚至会牵连自己。就在以尚未停竭的脚步声制成的定时炸弹将要引爆时,他恰好瞥见了2R室内的密室门。
「……随便你。」他别过脸去冷冷地说道。青年一边连番道谢,一边匆忙钻入墙角的桌子下,这是2R室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了。
青年才刚躲好,脚步声便逐渐减慢。
最后,两头手持匕首的猎犬结伴跟随目标来到了2R室,他们当中其中一人急步走进室内搜索起来,另一人则挂着轻佻的笑容慢步走近威廉,直至把他逼退墙壁。
眼看威廉满脸嫌弃地屏息瞪着他看,猎犬非但不以为意,更低头凑近对方的颈项附近闻了闻后问道:「新面孔呢,你是梅奥努那小子的新奴隶吗?」
恶魔从灵魂散发出来浓郁的恶臭薰得威廉别过脸去,捂着口鼻更正猎犬的称谓。
「我叫作威廉.T.斯皮尔斯,不是甚么奴隶。而且我有工作要忙,请让开。」
威廉迈出一步,猎犬立即伸臂拦阻。
「我们也是很忙的,所以务必请你这位浑身散发着死猪臭的自杀者稍微配合点。」
「自杀者……」这个称呼对威廉而言颇为耳熟,不禁回忆起当时而抽搐了两下眉头。
人类=猪=恶魔的食物
死神=死人=死猪
接着猎犬没有理会对方同意与否,如同他的个性般自顾自地发问:「你刚才有听见箱子被撞倒的声音吗?就像是……某个家夥以连残影都看不见的速度撞上去一样。」
猎犬的描述生动,如同在叙述发生在眼前的事物。除了表面上的询问以外,也是警告。
「是我刚才绊倒了。」为避免麻烦,威廉编了个谎话包庇青年。
……
青年抱膝蜷缩在墙角的桌子下,牙关止不住地抖动着,牙齿互相碰撞发出微弱的声响。 殊不知看似沉稳的另一头猎犬比自己还慌。
猎犬来回伸出和抽回两根手指,回味着「如果数量未达标就让你生不如死」,掌心已被汗水浸渍。
手中的匕首于是不知不觉间滑下,应声掉落地面后发出阵阵震盪。
猎犬俯身捡起匕首时恰好发现了青年,两人四目相交了数秒,随即猎犬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旅鼠,连死前尖叫的机会都没有给予。
他捉住青年的脚踝拖出2R室,然后望向正在调戏同事的同伴提醒:「还差一人。」
猎犬闻言回过头来,看见青年已经断气那刻顿时显得大感失望,「这家夥已经死了吗?我本来还想挑断他的脚筋,看他这回还跑不跑的……」
此时,猎犬们挂在腰上的无线对讲机传来了通话。内容大致为这一批旅鼠收割完成,请各小队立即集合。
「得回去交班了。」
「居然被发现包庇旅鼠了还能逃过一劫,算你好运。」
两人说罢扬长而去,虽然麻烦的家夥离开了,却留下了一片残局等待威廉收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