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58 尊嚴是作爲人的底線

作者:我是赤瞳 更新时间:2021/10/4 7:45:57 字数:5357

儘管彌漫在空氣中的惡臭早已散去,威廉仍未從這曾經令他厭惡至極的2R室下班,反而雙臂環胸坐在椅上閉目養神,就跟以往在協會內利用不可多得的空閒時間休息一樣。

忽然,一股發自身心的空虛感提醒了他,從早上至今起,只有一杯黑咖啡進過自己的胃袋。

想到此,威廉頓時睜開雙眼,性格使然地掃視了遍密室門前的空紙箱後才掏出手機。檢查發給葬儀屋的密室內部照片,發現它仍然顯示未讀的狀態後,他不由得擰緊雙眉,隨後仰首望向不知不覺間已經跳動至7點的時針。

是時候該離開了。

機會難得,他本想再休息半個小時的,卻終究抵受不住體內遠比起格雷爾更加擾人的催促,因此儘管在心裡抱怨着,卻還是動身往大門的方向走。

就在他站起來那瞬,一陣暈眩感突然襲來。程度雖然輕微,但當他眼前的景象變成癮君子口中的扭曲世界時,身體立即無視意志失平衡倒下。

即使渾身無力地癱坐在座位,他仍用盡僅剩的撐起眼皮,凝視着面前逐漸回復清晰的景象,以合理的解釋作為結論掩飾自己的異樣。

「……也許是貧血了。」

稍微恢復體力後,他再次確定旅鼠計劃第二天的屍體已經按按器官分類處理,並且自發性代梅奧努為瓶裝眼球更換了營養液,才步出2R室。

當然,在那之前,他也沒有忘記點算在獵犬離開後重新回到密室拍下的多張照片。裡面雖然沒有記載有關那羣被製成洩慾人偶的小孩的文本資料,但單憑密室的設計已經蘊含大量信息,關鍵時刻更能用於威脅梅奧努。

最後,.-.. .- .. -- .. .-.. .-- 瞥了眼緊閉的密室門,然後才徐徐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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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在第一層時,我看到了個戴有粉色髮卡的小女孩了。」

面對白川奈一如既往的只因好奇心而突然冒出的問題,早已習慣這些的江琳自然沒有多大反應,於是在對方衍生出更多問題前盡快解釋以堵住她的口。

「那是雛妓--未成年的性工作者。」

說罷江琳的眼球忽然靈活地轉了圈,掃視過遍她們所身處以暖色調為主的房間後問:「你不是很害怕和黃賭毒沾邊的人身上那股味道嗎?」

盪漾在保溫杯內的水面自此變得不再平靜。

「纔不是類似於香水那種人為施加在身上的東西,而是從靈魂散發出的唔--氣質!」

受到糾正過後,她簡單地以「嗯」應話表示明白。雖然任誰都對自己再也清楚不過,卻仍會一遍遍甘願落入心理測驗的圈套,並把心理暗示視作聖經般的存在。

只要是人類就免不了被自己操控,即使是江琳也不例外。

「那麼我聞起來是甚麼味道的?」

她問後湊近手臂深吸一口,隨即深深皺起臉來。因為她聞見的只有夾雜着鐵銹味的汗臭。

「也讓我嚐嚐!」高昂的語調如同跟隨光而現形的影子般,使人產生不詳的預感。

於是她立即循聲望去,因此瞥見了白川奈猶如一條搶食的小魚般躍上半空,並在話音剛落之際張嘴含下自己扣在保溫杯邊緣的手指。

但在江琳反應過來前,對方已經噗通一聲地重新落入水中,緊接著咯咯傻笑起來。

「有在稻田裡午睡,以及採摘滿滿當當的稻米回去,和其他天使們一起做成麵包時會聞到的味道呢……」

米麵包?

「日本天堂分部和以色列總部不會有語言障礙嗎?」

面對江琳突然偏移了話題的問題,白川奈雖然不解,但還是順着對方解答她的疑惑,盛載保溫杯內的液體隨之重複分離又融合。

「天空和陸地不同,它是連在一起的。但是儘管我們身處在世界各地,甚至是地獄,主都會聽見我們的禱告……」

說罷,他人的情緒化作隕石,一一墜落到白川奈的心湖上,使它接二連三綻開朵朵水花且蒸發部分水分,以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

「難道小琳也褻瀆過主嗎?」

此刻,兩人的性格彷彿互相轉換了似的。

如同初生牛犢般,對所有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心和探究精神的人變得小心翼翼。反之,往常如同刺蝟般警惕的人卻露出了柔軟的肚肚,甚至主動邀請別人來撫摸自己。

「我還產過衪和佛陀的糧,非常美味(๑•̀ㅂ•́)و✧。」

眼看面前微微勾起的嘴角滿是沾沾自喜,說罷還不忘高舉大姆指補充食後感,白川奈不禁擡起了不存在的雙手置於臉頰兩旁,同時發出猶如惡魔的嚎叫般震耳欲聾的吶喊。

「可是儘管『YES』再怎麼慈愛也不會容許自己和別的宗教發生禁忌的關係吧?!要是因此不能上天堂了,甚至被丟進火潮的話該怎麼--」

從字裏行間洩出焦慮的話語突然戛然而止,騷動的水面同時隱去漣漪,只因她感受到對方抵在保溫杯外壁的力度增加了半分。

「為啥非得去天堂?」

這對白川奈而言,就好比如我們必須愛自己的父母一樣自幼灌輸在腦內的常識。因此她一時語塞,半晌以後才組織出完整的句子解釋。

「因為……因為充滿苦難的人間就相當於監獄,所以罪人想要被赦免,從而離開這裡不是當然的嗎?」

然而接下來,江琳卻從撇嘴轉至乾脆別過臉去,朗讀出心中一連串至今為止,她仍未在白川奈的慫恿下信基督教的原因。

「與其被神藉著自己的造物來對比出衪的神聖、而且生來就被安上罪行,因此被丟進滋生痛苦和罪惡的溫牀來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尋求救贖、不然就得下地獄。這明目張膽的綁架……還是信佛教比較划算。」

這話聽進天使耳內居然有幾分道理,畢竟當初她就因為問了「主能創造出一塊自己搬不動的石頭嗎?」而被丟入人間的。

不過只要是和江琳有關的事情,她的決心就如同信仰般堅定。

「雖然主在某方面確實很小家子氣……不過要是小琳信了別的宗教不就不能一起上天堂嗎?明明約好了一起去照顧稻田的!」

說着的同時,杯中的液體猶如沸騰起來般接連不斷地冒出泡泡。它們無一不瞪大了雙眼,從中映出江琳無悲無喜的無神雙眼。

直至她忽然回想起了甚麼,一絲生機因此從那片荒蕪之地中破土而出後,氣泡才逐漸消退。

然而就在白川奈放鬆前所未有地緊繃的神經的下一秒,她便聽見--

「那麼我把姦淫擄掠全做過遍後纔信教就好了。」

「好狡猾!」

對此等卑鄙惡劣的行為,即使只是想法,也令她深惡痛絕,卻沒想過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利用「信者得救」的手段來幫助人們,包括自己上天堂的。

忽然,手指敲擊保溫杯外壁的震動引起了她的注意,並將視線重新投往江琳身上。

「我從剛才就想說了。做麵包用的是小麥才對,稻米是飯。」

一直以來視為理所當然的認知逐漸崩塌,從剛開始的小石子逐漸演變成作為支柱的鋼筋水泥,砸得白川奈頭昏腦脹,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但是它們不都是金黃色的嗎?!」

「但是它們還是不一樣的東西。」

於是她如同受到認知受到顛覆的孩童般本能地進行辯解,水面同時反常理地扭曲成不同形狀。除了充分反映出她的情緒以外,更從側面體現出來到人間只有數個月的她與人類社會的脫節程度。

這個如同紙鶴般純潔且脆弱的天使,令江琳自撿到她起便憂心不已。沒錯,白川奈是在某天從大雨滂沱的街頭上被撿回來的。

要是在陰雨天看見一個不僅渾身濕透,背後更長有「衣架」的怪人遊蕩在街上,想必任誰都會免不了揣著各樣的目的而偷窺吧。

有些是純粹的好奇,有些是害怕中又帶着不屑,唯有刻意猶如唱醉的人般大搖大擺地走,好對比兩人的階級差異以填補自己的自卑心。

更多的人則是紛紛駐足在這名他們猜測是從畸形秀中逃出的可憐人面前。然後逐一掏出了手機。

接連不斷地閃爍的閃光燈,和人們為迅速增加的點讚量而發出的歡呼令江琳感到厭煩,此等道德淪喪的行為更在不經意間讓這羣埋伏於現代社會中的人皮野獸露出了破綻。

那羣人以法律為底線合理化自己行為的理由一一浮現,她卻深知自己只是平凡眾生的其中一員,儘管內心多麼憤憤不平,也無力改變現狀。

因此她冷眼瞥了眼對方,隨後便裝作甚麼也沒看見地重新低頭望向手機屏幕,維持與他人相同的步伐徑直從那名乞丐的身邊走過。

前前天:橙人

前天:白鬍子老爺爺

今天:麥當當

這就是江琳她家母女倆的日常對話。當她以為一成不變的生活會繼續下去時,暮然回首,才發現剛才的乞丐已經逃出人羣,更跟了過來,正目不轉精地盯著自己手中麥當當的袋子看。

面對自己被跟蹤狂纏上,江琳除了緊張和詫異等正常人該有的情緒之餘,居然更生起了一絲興奮。不過這還遠遠不夠精準 ,只能籠統地描述這股猶如雞尾酒般混合後所產生的奇特心情。

接著,她的腦中逐漸浮現出各式各樣只會出現在電影中的場景,無論劇情發展是好是壞,鏡頭都永遠只會聚焦在名為江琳的主角身上。

她有時候會化為代替小弟進獄的黑社會老大,有時候在課堂上會冷不防從裙底下掏出了加林特,突突突地亂槍掃射老師和同學後跳窗逃課,有時候……

不,是每天。正值青春期的江琳,每日每夜總會有數之不盡的美麗的誤會縈繞在腦中。

啊,隔壁不記得名字的男同學主動借我筆了,他是不是喜歡我,可是我喜歡的人是他的班花女朋友啊。

「這個……我想要。」

就在這時,深陷幻想當中的江琳突然遭到從中拖出。

眼看大好興致遭到破壞,自然任誰都會怒不可遏,然而儘管她的內心早已急得直跳腳,卻由始至終沒有展示出丁點兒不滿。

一方面是礙於禮貌,另一方面她更沒有那個膽子。畢竟自己只是一條門口狗而已。

見江琳不理會自己,看似乞丐的怪人拉了拉對方的衣角後再次複述:「我想要……」

看見這幕,無論是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除了鄙視以外,都會不由得同情起這個不僅身體畸形,更是個智障兒的流浪「動物」。

「……你要吃嗎?」江琳稍微提起袋子,深吸一口彌漫在安全島兩旁的廢氣好讓自己鎮靜下來後低聲問道。

話音剛落,怪人隨即連連點起頭來,猶如使勁晃動着尾巴催促人類投喂的小狗般惹人疼愛。

可是怪人也是人,而不是狗。狗無需擁有尊嚴,但尊嚴是作為人的底線。

「不…不行……」

但江琳再次低頭看了眼麥當當的紙袋後終究以拒絕告終。向人類施捨並不符合她心目中的善。除此以外,更多的是迫使現實的無奈。

「這不是我的餐……」

她慌張地將麥當當擁入懷中,同時偷窺起周遭路人的目光解釋原因。隨即自以為是做了善事,以填補自己的內疚地從包裝袋中取出一個兒童餐玩具,裝作它掉到地上後卻渾然不覺的樣子快步越過馬路。

中途,她禁不住回首偷瞄了怪人,同時矛盾地加大音量,讓吵鬧的音樂以耳機為導管滲入體內,稀釋氾濫的「聖母心」,以在這娛樂至死,甚至連道德都能夠化為消遣工具的時代活下去。

大雨進一步加大氣勢,使人寸步難行。

怪人瘦弱的身軀自然是承受不住這種程度的風雨。然而儘管他猶如一根小草般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擺,灰黑色的雨幕佔據了視野,卻依然堅持拾起落到面前的玩具汽車。

「喂?媽,麥當當的新人又撂下外賣就跑了。神經病。咋追?難不成讓我跑進去讓他吐出來?不吃就拉倒。」

藉着豐富的想像力,江琳總是備有着千百個理由應用在不同地方。除了上演腦內小劇場以外,更多的時候是用於避免更多的麻煩。

一方面是因為時間可比起金子還要寶貴。畢竟她不想變得像自己那對可悲的父母那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輩子,才知曉自己除了怕疼以外生存於世的動力;另一方面是她寧願自己糟蹋時間,也不願意為別人浪費分毫。

突然,一陣於極近的距離擦身而過的煞車聲嚇得她頓時僵直身體,手機差點脫手落地。隨即連忙回首望去,卻遭到一輛大貨車完全佔據了思考的空間。

就在她驚魂未定之時,周遭便傳來了驚慌的尖叫,緊接著人羣紛紛活像遭受危險的工議般四散,唯獨他們的視線焦點無不聚焦在從車底探出的手上。

「快去報警啊!有人捲入車底了!」

一位目睹這場意外的老伯面露不安地摸了摸插在褲兜的手機,隨後來回掃視身邊的人羣喊道。中氣十足的嗓門因此以他為中心吸引了更多路人的注意。

此時又是一聲尖叫,吸引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往所指的方向。

「那那那那人動了!他還沒有死!」

聽罷,司機頓時長嘆了口氣,連忙爬出車底並且點上根煙鎮鎮驚。

雖然他們沒有移動傷者而產生二次傷害,但也由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報警。各人面面相覷,像在互相催促彼此作出行動。

最後,人羣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向江琳。但他們所找的人早已不知去向,重新望向正面後,更發現原先位於在車底下方的怪人也一併消失了。

搞出人命了!可是我早已超過了14歲,未成年人保護法保不住我了!自首再加上獄中表現良好的話應該能提早出獄吧?

不不……那只是一場意外,又不是我推那人出去的,警察上我家以後應該頂多隻會錄個口供而已吧……

「呼哈…呼哈……那個人類!跑慢點,我追不上你了!你忘記東西了!」

奇特的稱呼令江琳確信它是在描述自己,循聲回頭,極富衝擊性的一幕隨即出現在面前。正因剛才被捲入了車底的怪人,正拖着猶如被玩壞的玩具般殘破的身體緩慢地朝自己走來。

她每走一步,除了散發着淡金色的腸子從中掉出以外,身上僅有的且不合身的衣物跟着滑落,沒有保留地露出了皮膚表面不見半根細毛的白皙銅體。

然而目睹活生生的R18g出現在面前後,江琳卻不覺絲毫驚慌,反而剛才為止受到的驚嚇更在不知不覺間平復下來。

當江琳欲要開口詢問「活生生的R18g」的狀況時,雨在這個時候停了,緊接著一束陽光穿透雲層之間的縫隙,彷彿早有安排似地投在對方身上。

她也因此看清了面前的人的面容,同時為之震驚。

雖然祼露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情慾的成份,如同女版大衛像般的身體美得令人移不開雙目。尤其是那雙比起初生嬰兒還清澈,但其中蘊含着不容少瞧的決心的金瞳。

當她回過神來後,低頭望去,掌心已經被塞入剛才裝作不經意間落下的玩具汽車。眼看計劃已好的謊言遭到破壞,一股不悅之情因此油然而生。

但現今比起如何彌補上個謊言,眼前儘管肚子破開個大洞也死不去的怪人才是重點。

「你會報警嗎?」

「那是甚麼?」

見對方歪斜由於頸骨曲折而呈詭異角度的腦袋反問,心中的大石頓瓦解,然後改問下一條問題。

「你不疼嗎?」

「都快要疼死了!」

這次的回應出乎意料。江琳看她發生車禍以後依然活蹦亂跳的樣子,本以為那場意外對這顯然非人的生物而言不過是皮外傷而已。

「那為甚麼你還能……」

怪人沿著食指所指的方向,望向腹部只要稍加移動,便會流出腸子的缺口。 然後開始提起腸子塞回去一面說道:「這個嗎?這點皮肉上的小傷可比起墜落時承受的痛苦少多了。」

墜落?

「你是……」正要詢問對方的身份時,江琳猶如察覺周遭暗藏的危機的野獸般猛然擡頭,同時拉起面前素不相識的人往鮮少人使用的樓梯通往家喃喃自語:「要是被更多人看到的話可就麻煩了。」

「我叫江琳。你呢?」

「我是主的僕人,也就是人類口中的天使!」

「名字。」

「編號太長所以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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