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的母亲将鬓角发撩往耳后,赤瞳的气息顿时变得凌乱起来,随即屏息垂下眼帘,遭到拉往对方腰间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且随着她的迫近而越发激烈。
直至坎特雷拉的味道久违地在脣瓣上扩散那刻,他犹如脖子应声折断的小动物般浑身一颤,抽搐两下后不再动弹。
然后母亲的轻笑声伴随酒味抚过了他的耳廓,且化身为紫色的烟雾缭绕全身,彷彿对待仍然浸泡在羊水裡的婴儿般提供养分,同时充分展示手握的生杀大权。
赤瞳不记得最后是怎样回去的,但他依稀记得,母亲不仅没再在饮料裡加入额外的东西,也没有侵犯这副身体,还给自己送了两份礼物。
它们分别是项圈和骨头。而我的回答只有强忍着当场撕下整张皮囊的冲动,一味地摇头晃尾。
恍惚间,耳边不绝于耳的水声和身体某处的滚烫刺痛越发清晣,使他从这场恶梦中惊醒过来。
回忆就此中断那刻,他锐利的视线立即贯穿弥漫周遭的雾气,紧接着犹如兔子般高高立起双耳并扭头望去,因此看见浴室镜中的自己,及肿胀通红的右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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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没想到会临时有客到访,所以只有红茶和骨头饼乾能够招待你们呢⋯⋯」随着阴森的语调伴随端着充当託盘的烤盘的从葬仪屋黑暗中走出,来到房间仅有的光源附近。
就在它们放到桌面的当下,浓厚的茶香融合牛油的甜香便受呼吸推动而扩散开去,呛得幸咳嗽不止,暗恃自己的呼吸道快要填满砂糖了。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同时产生一丝疑惑,因为她确信自己闻过这股怪异的甜味,而且它的来源并非砂糖。于是她更进一步想起,赤瞳曾在EP.163跟自己提及过这股相同的味道。
当时看他的脸色便就知道它不是甚麽好东西。于是她得出结论,这茶不对劲!
「果然你是和那谁是一伙的吧!」
葬仪屋歪头装傻反问:「你突然之间在说甚麽胡话呢?小生确实跟威廉.史皮尔斯是处于同一条线上的,那又有何问题?」
听罢,幸目睹仍未理解自己话中所指的罗纳德听见他前辈的名字顿时鬆了口气,同样从破碎后修復的骨灰罈中抽出一块饼乾配茶。
「但是我说的可是个女人。」
话音刚落,葬仪屋叼在嘴裡的饼乾应声折断,厚重的刘海下方渗出的莹绿幽光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显眼,悄然凝结原先弥漫着甜香的和谐气氛。
随即他冷不防拨动脑后那头随着露出双眼而变得柔顺的银灰色长发,同时冒出了两声冷笑,「说来尴尬,小生曾在街上被误认为女性搭讪呢⋯⋯所以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哦〜嘻嘻。」
这时,沉默已久的罗纳德忽然放下了空烧杯,暗指他已经选定立场,「我信任史皮尔斯前辈。」
幸闻言立即扭头望向对方,凝视着那双洩露出複杂情绪的双眼期间,她抚平原先竪立起来的毛发,并扑灭了佈满双手的淡蓝色火焰,在皮肤表层留下浅浅的焦黑。
回到正面后,她恰好见葬仪屋正託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令人倍感不悦,从乾裂的皮肤中再次窜出丝丝火苗。
「小生想你们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吧?」
这下提醒就像捉住了罗纳德游离的灵魂,使他突然回过神来,「我们是来问……」
「好啊!」幸冷不防打断了对方的话,随后咧嘴而笑,边朝他使了个眼色后继续说道:「那就首先麻烦你开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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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层绕了圈后,赤瞳最终选定位置,于是从衣袋裡掏出临走前月小姐送他的坎特雷拉捲烟,叼着它,驻足在某条巷子附近。
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等待。然而多年后重操旧业的生疏表现和罪恶感使他禁不住四处张望,悄然向街道两旁手持打火机或香烟的后辈们请教。
不一会儿后,近处冒出的火光顿时拉回了他的视线,捲烟末端就此袅袅升起紫烟。深吸一口后,甜腻的酒香瞬间充盈口腔,融入血液之中,使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
直至点烟那刻的欢愉逐渐消去,他才依依不捨地将注意力投往面前的嫖客身上。很可惜,那是个女人。
但他其实来者不拒,让他介怀的是外界观念会明或暗地向世人薰陶瘦即是美的观念,更有甚者会去鼓励人们追求A4腰。
每每看见纤体广告和所谓的「微胖」女孩,他便不禁质疑自己仍处于飢荒年代吗?
而伫立于自己面前的女人正是上述的类型。
她的皮肤白皙,或说是苍白更加恰当,腰比起柳枝还要细,该有肉的地方没有肉,不该有肉的地方同样没有肉。
除了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以外,更让他想起那个同样瘦小的女人。但他终究咬牙挽上了她的腰,共同走进幽深的窄巷。
同为女人,赤瞳自然清楚不过女人的喜好,配合从事这行的多年经验,要令客人忘记我们只是买和卖的关係只是基本的职业素质。
而节奏如同流水般柔和,且适时带点强硬提升感度的前戏是对男女通用的技巧。不过对像是女性时,心理上的春水四溢,往往比起身体上的更加重要。
因此赤瞳活用自己的口技,沿着人体最脆弱的脖子开始,犹如品嚐一道甜品般从上至下细细品嚐起她的身体,并仔细聆听着对方越发凌乱和形同求救的高昂呼喊。
他更主动侍候起那男女共同的脆弱之处,一鼓作气将她推上更高峯,然后撒娇似地引导她的双手穿插发间,继而频密发生眼神接触。
果不其然,女人在催产素的作用下产生了某种错觉,令她看待面前这名鸭子的眼神悄然出现变化,甚至主动向他索吻。
但赤瞳撇头躲开了。
这下小动作瞬间撕破了女人的幻想,随即如梦初醒地甩了他一巴掌,顺便抬起高跟鞋跟蹂躏他没有丝毫动静的下体一番后才离开。
这番痛入骨髓的致命亦狠狠地打醒了赤瞳,迫使他彻底认清自己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但独狼只有死路一条,否则唯有加入别的狼羣,抑或夹着尾巴在猎枪的保护下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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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想时间差不多了呢,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葬仪屋听见对方的要求的当下,他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食指却立即下逐客令,将两人赶离自己的地盘。
「裡面肯定藏有甚麽祕密!」幸凝视着紧闭的门扉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即突然回头并抽回右手。
她因此瞥见罗纳德手中的绷带,又低头望向自己焦黑的双手,淡淡地摞下一句话后迳自离去,「老毛病了。」
但她刚迈开脚步便遭到拉住手腕挽留,紧接着听见身后传来满是恼怒和无奈的斥责,「你这点简直就跟赤瞳一模一样……」
被孩子教训已经是多少个十年前的事了?久违的体验令她不禁失笑,胸前洋溢的怀念之情稍微盖过了从舌苔上泛起的酸臭味。
当她笑够以后,却见对方深深皱起了眉宇之间,瞧他那副样子,定必是以为自己遭到瞧不起了,但她偏偏还想捉弄那小子一会儿。
「哎哟~原来随便拉异性的手就是英国绅士该有的作为吗?抑或说你把我当作赤瞳的替身了?」
罗纳德挑起的眉头透露出他明瞭这是句玩笑话,但他仍感到感到些许不适,于是不甘示弱地反问:「那你『无缘无故』前来陪我的目的是甚麽?看见你时我还以为自己的手腕会再被斩下呢~」
幸没有正面回应问题,而是抓了抓脖子后像个无处可逃的犯人似地乖乖束手就擒。
处理幸双手的烧伤途中,两人同样难耐长时间的寂静气氛,自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閒聊起来。
「刚才你说的『那谁』是在指谁?」
「我也不清楚。」
罗纳德折开绷带的动作顿时止住,随之睁大的双眼裡同样写满了质疑。
「不过她是个坏人,因为坎特雷拉不是甚麽好东西,赤瞳的反应更告诉了我那个让他喝这个的傢伙就是个混帐。」
绷带熟练地层层缠绕到手上,罗纳德的思绪同样转得飞快,「……我好像猜到你所说的人是谁了。可你不是自幼起认识赤瞳的吗?怎麽会连你也--」
「别执着于无关紧要的事,只是我现在愿意知道他投胎到哪户坏人家了,居然碰上了个狗娘养的……」
罗纳德闻言一徵,然后由于他的手头上没有剪刀,便利用绷带末端在幸的手背上绑了个蝴蝶结。
「她是……赤瞳的生母,姓月。除此以外我便对她一无所知了。」
说罢,幸沉默良久后才将手从脸上取下。入眼的依旧是张少女的脸庞,他却从中看见一道道无法轻易消去的複杂情绪,那是岁月的痕迹。
罗纳德同样对她和赤瞳的过往一无所知,但他知道对方累了,于是提议他们稍作休息。然后因为她刚才流露出的真面孔陷入沉思,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脸庞。
「那个叫葬仪屋的有问题,被隐瞒至今掉失的安全感也无法从他身上弥补,明明你都知道的。」
卸下伪装的幸浑身透露出她活了上万年该有的气质,且显然比起以往的样子轻鬆多了,一针见血的见解亦成正比的更具攻击力。
「自从得知暗的事情后我就有点在意了……为甚麽你会这麽执着于『以前』?」
听见暗的名字后,幸立即拉下脸来。但与其说是故意为之,罗纳德看来更像是震惊而一时忘记伪装,接着回復嘻皮笑脸的态度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作为交换,如果你把自己的上半段人生都告诉我的话就告诉你~嘻嘻,果然你也不愿意吧?」
就在罗纳德低头放弃这场不划算的交易之际,他忽然发现了遍佈对方脚下的灰烬,同时意识到那是烧尽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