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真的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
尽管罗纳德极力辩解,他终究被赶出前辈们的房门外,更遭失落压得他擡不起头,唯有背靠着门舒缓积压的情绪,顺便梳理接下来的行动。
他因此回想起自己在拜访前辈们前,曾请幸替去寻找失去联系的赤瞳。
于是他让手机在至今为止长久的沉睡中甦醒过来,却在屏幕重新亮起那瞬,一连串震动及信息通知声猛然贯进耳内,使他差点松手。
心跳渐趋于平稳后,他往下一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惊觉这十馀条末接来电皆是来自于幸,急忙向它们的来电人回拨。
不祥的嘟嘟声回盪脑中,犹如破解某种加密语言般转换成各种最坏的打算。长期被瞒骗加以囚禁酿成的不安感犹如烈酒般使他感到大脑变得沉甸甸的,且遭到麻痺思绪的齿轮而不自知。
虽然也有赤瞳正在做甚么见不了光的事的可能性,不过先是无法联系上他,继是幸连续拨打多条通话,这就很诡异了。
接通了!耳边截停的声响突然剪断了他如同杂草般生长的思考。
「幸,刚才发生甚么事了?」
「没事没事~我已经在第一层找到赤瞳了!」
但他想像中的情景与透过的对方语气构成的截然不同,异常欢快的语调和上次见面时的她相比就像换了个声音相同的人。
罗纳德因此面露惑色,追问:「那你们现在在哪?」
「还在第一层呢!」彼端的人彷彿预先知道问题似地脱口而出,随即急不及待地补充道:「我们正在那闲逛,顺道买了点吃的,要捉住赤瞳可花了我大半心力!」
听着听着,他不禁半瞇起双眼扬起了笑容,关于赤瞳难以应付这点他同样深有体会,之后笑弧却犹如日落般降下,逐渐感到心里不是滋味。
「哈哈……是啊。祝你们玩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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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拜拜了罗恩!」
幸道别后收起了手机擡头,才发现赤瞳早已把自己远远抛在身后,连忙收敛笑容快步追上前,并故作生气地叉起腰。
「刚才你是躲着我,现在走这么急又是为了干嘛?」
说罢,两人双双煞停脚步,幸却没有将注意力投往无视自己问题的赤瞳上,而是皱两下鼻子后将目光射往远方。
她缩紧的瞳孔自此聚焦在猎魔团大门上,随即犹如野外的猎食者般来回扫视起周遭,再细微的空气流动也会触动竖起的毛发,百里方圆内所有生物的气味都瞒不过她。
待对方确定附近没有危险而放松后,赤瞳才解释领她来到这里的原因,「白川奈又因为自己泛滥的善心乱跑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已经被拐走了。」
幸听罢不经意地问:「她就是那个在赌场里传教的天使吧?」
但还未等到回答,她便皱起了脸庞,随后目睹赤瞳斜睨再度解释:「你知道我从不『倒钱』的。」
但当幸听见这番话后,她揪紧的双眉依然没有放松,反而没好气地环起双臂挑起单边嘴角质问:「那从别人里收的就没问题了?」
接下来见赤瞳没有回应,她便像无雨控制的山火般于短时间内加剧火势,「更何况你明知我早已发现你身上的怪味了,它就和葬仪屋奉给我和诺克斯的茶有着一模一样的味道!」
说罢,她的气势犹在,身后的尾巴们却争先恐后躲到了两腿之间,第九根尾巴的凹处就像一把无时无刻悬在脖子上的刀。
「白幸,我们是朋友吧?」
幸顿时一窒,犹如当头淋下一盆水般瞬间浇熄她的仅馀的气势,双肩跟着越发绷紧,丰富的表情变化活像真正的少女。
「别这样喊我的名字……『白』是狐狸的姓,而我是狼!」
这时,她发现赤瞳墙上的影子居然扭曲成与本人等身高的巨大兔子,随后更目睹自己的影子同样出现变化的过程。
最终影子变成了童话中直立行走的狼的剪影,讽刺的是它的大小却和老鼠相差无几,狼和兔等两个影子的双重差距使她甚是不满,这时却一改平常有话直说的个性,并以沉默告终。
「我在问你『是』抑或『不是』?」
自从赤瞳的音量加大,兔影子亦相对地缩小,直至高度与幸的狼影子齐平。
「我知道你实际上想问甚么,就别再拐弯抹角了,绕得脑壳疼。我信任你!这样好了没有?」
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幸差点没忍住查看尾巴掉毛的状况是否又加重了。
只见他仅伸手探进衣袋内死死握住烟盒,犹如沾上毒瘾的人般,不惜一切寻求更加强烈且具有安全感的心理慰借。
世间上最好的建筑师无疑会是自己的母亲,因此才会出现玩偶、小被子等之如此类慰借物,作为混凝土来筑起每人的内心世界。
然而他只感受到冷飕飕的风在豆腐渣墙壁的缝隙间来去自如,彷彿随时一吹就会把自己压倒。
「你干脆让机器人当你的家人算了,这样最保险了!」
凝视着对方因蜷缩起双肩而显得更加小的影子良久,幸忽然骂骂咧咧起来,却同时展开双臂走上前,从后抱紧对方。
「虽然我不是机械,眼里的世界花花绿绿的丰富得很,自然也不只有你一人在。但我认为,只有见过其他美好事物后仍然坚持初心,才能体现出它的珍贵。」
怀中人依然连半句话也不愿施舍,仅一味地压抑肩膀的抖动。
「那这次换我来问一索你,我们是家人对吧?」话音刚落,她被一阵风刮起的气势便如同它的出现般转瞬即逝。
然后她主动拉起了赤瞳的手,犹如在春游般跳踏着越过道路两旁倒下的猎犬一面笑道:「尽管你懒得说,我也知道这是当然的!」
……
(白川奈视角)
「坏人--放我出去,不然主早晚会一起审判你的!」
然而即使把喉咙喊干,我喊出的话语通通只有撞上玻璃瓶内壁反弹到自己身上,落得灵魂震颤不已的下场。
我因此决定另想方案,十指环圈置于面前充当望远镜,配以凛然的站姿,就像一名站在高塔上观察天堂大门,无时无刻防御入侵者的高阶天使。
尽管讨厌杀戮,但只要能助主一臂之力,那就是我憧憬的岗位。
回忆结束之际,我放下双手专注于现在,凝视着身后已经消失呼救声的房间深深皱眉,然后握紧十指,犹如毛虫般埋首蜷缩起身体呈祈祷状。
无论是谁也好,请来救救我吧--
于心里呼救那刻,我突然灵光一闪,同时睁圆双眼,看见坏人落在圆桌上的手机后立即惊喜得高呼:「就是这个!」
昨天在酒吧传教时结识需要帮助的恶魔并取得他的电话号码的记忆一幕幕湧现。
但刚绽开的笑靥不一会儿便度过花期,变得委靡不已,转而吃力地撑着脑袋望向瓶盖。上方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正履行它的职责监视着自己,即使目睹玻璃瓶逐块扯去花瓣之举也无动于衷。
好冷……
玻璃的温度正剥夺我的体力,唯有放弃徒劳的挣扎,蜷缩起身体抑制体温丧失的速度,避免最后连大脑也冻僵。
天使居然轻易落入了人类的圈套……
恍惚间,我梦见了回去天堂以后被其他曾经亲密无间,关系等于人类定义的兄弟姐妹的天使们嘲笑的划面。
说不完会再次遭到逐出天堂,甚至直下地狱……
我无法想像出自己真正遭遇这种境况时会作出的反应,只感觉到虽然灵魂吸引着地面,遭到一股力量与它抗衡并拉扯起身。
然后我化身成章鱼逃脱瓶子的视频中的章鱼,拖动起无力的灵魂滑上玻璃瓶,然后举起柔软的双手填满瓶盖下方,最后一并施力。
随着脑袋顶开盖子,夹杂着暖意的空气立即经由缝隙窜进来,捲起我的的意识飘往与天堂极似的地方,直至从瓶口摔落后才梦醒。
眼前的手机逐渐变得清晰后,我慌忙撑起上半身,连爬带滚地一头撞上开机键,因此发现它没有上锁,顿时信心大增,利用整条手臂飞快滑动页面并按进联络程序。
紧接着我进而跃上手机,犹如曾经拉着小琳一起体验跳舞机般踩上指定的按钮,自脚底传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尽管疲倦没有因此减少分毫,我却感到畅快不已,浑身每处都在欢呼着,就像曾在天堂时收割满满整个箩筐的小麦后回家、全赖小琳得知人间除了罪恶的一面,还有着比起祷告和讚美主有趣上万倍的事物,以及和她追着日落奔跑一样!
就在我踏下拨出键那刻,铁门外紧跟我停下的脚步传来了不同的乐曲。
……
幸从铁门之间的缝隙取下双手后摇了摇头,并压下赤瞳手中的镰刀边晃动了两下耳朵,示意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且会惊动里面的人。
与此同时,一连串毫无预兆地响起的电话铃声响彻整条走廊。
赤瞳二话不说立即从裤袋里抽出手机,大姆指却在之后凝滞半空,一味盯着屏幕看的双瞳映出来电人的名字--母亲。
见此,幸唯有擅自截断通话后拉起他的手就跑,毕竟保命要紧,高跟鞋走路时特有的嗒嗒声正在接近她们!
但现时的赤瞳并非女儿身,因此即使幸用尽全力推动对方,回头一看,她实际上才走不到半米。
况且机械运作的声音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额头滑下的汗珠更彷彿嘲讽自己似的慢条斯理地迈开步子。
「居然都这个点了还有客到呢,不过茶会得要人多才好,快来加入我们吧。」
女人的语气虽然柔和,蕴含其中发号司令的意思却使幸深感不悦,但当她回过头去时,露出的犬齿却立马收敛了半分。
凝视着面前嘴角分别扯往耳边,令人不寒而栗的恶心笑容,令人意识到这个人类绝对不是好惹的。
接下来女人脸上的笑弧丝毫不变地徐徐拉开贝齿,然后作出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却如同她的出现般令幸震惊。
「你好,我姓月,是你身旁的孩子的妈妈,想必你就是他的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