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奈視覺)
由於此時我與江琳僅有一牆之隔,源於後者的強烈情緒因此以幅射的形式擴散,籠罩其中的我自然未能倖免,心湖接連不斷地落下隕石雨,炸起一波又一波水花,直至心湖變成一片小水窪時,我也已經心力交瘁,無心繼續與亞爾文討論遊戲內容。
就在絕望之際時,我率先想起了食堂大媽而非上帝,緊接着那位婦人在我們初來到這裏時提供的幫助比起罪惡感更早一步湧現,使我下定決心跳下能夠促進我恢復能量的火球。
我從沒忘記明知小琳說過大媽不是好人,卻仍選擇賭一把,即使我知道自己的下場也許會淪爲和那些不惜借錢撈回之前大把大把扔進海里的錢的賭客們一樣。
「傷痕還未好就忘了疼了?」
亞爾文嘲諷的語氣忽然劃破了我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回頭望去,他正叼着一根長條狀的蘋果木上下晃動,一面饒有趣味地盯着我看。
此刻他的心湖不甚平靜,我的突然離去化作小石子擲落,雖然掀起的漣漪不大,卻因它的位置處於潮中心而格外顯眼。
更何況他將心虛寫滿了臉上,即使是粗神經的小琳也定必能夠識破對方心裏正盤算着甚麼。
這使我想起了被帶回來前,那位長着八根尾巴的老女人從衣櫃裏捧起一大把蘋果木送到亞爾文懷裏後,後者既吃驚又洋溢着怨恨的表情。
難道是住在隔壁的人偷了他的東西嗎?
這時,對方突然打了個響指,使我驚醒的同時目睹面前憑空出現了個足以裝下他的大袋子,使我更加確信自己剛纔的猜測。
我作爲天使幫助他人的使命感因此油然而生,更大程度上出自先前與亞爾文互動,逐漸化解以往對惡魔的刻板印象的過程,使我感受到自己這次行善的原因不僅出自天使的身份,更因爲我單純地想要幫助他!
「我一定會幫你把蘋果木帶回來的!但在那之前,我有更加重要的人需要幫助。」
聽見蘋果木三個字後,亞爾文頓時挑眉,指示火球乘載我跨越門框後問:「這次你又要去哪?」
「食堂大媽!」
……
我騎乘着火球,憑着一腔熱血飛快地到達了食堂門前,但當我正要猶如出不久前飛出房間外般跨過門框時,我的氣勢卻瞬間遭到另一股濃郁的惡臭吞噬。
我將火球停在走廊般後悄悄往食堂內探出雙眼,獵犬們立即伴隨着巨大的壓迫感湧進大腦,使我一時喘不過氣來,因爲他們的到來代表着死亡和鮮血,會腐蝕構成天使的神聖。
但不適感已經比剛來到這裏時減輕大半,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是我對於罪惡的抵抗力增加?抑或正在向黑暗靠攏?希望是前者。
我緊握雙手,並深深埋起腦袋作祈禱狀不斷向主求饒,一面拖動着名爲天使的腳鐐緩慢而艱難地跨過面前的障礙。
果不其然,在我的氣息滲入瀰漫着惡魔氣息的食堂那刻,獵犬們立即猶如聞見血腥味的鯊魚般仰首,銳利的視線紛紛貫穿我的身體使我動彈不得,靈魂彷彿被看透般感到羞恥,與人類口中光着身子站在衆人面前的感受相近。
瀰漫食堂的惡臭伴隨不安感湧進體內,促使我聯想到自己遭來回撫摸失去光環的頭頂,一面逐根拔下僅剩的羽毛羞辱的慘狀。
當我擡眼窺探獵犬們時,溝鼠大叔露出真面目時的表情竟取代了他們的臉龐。
這時,一名戴有水晶義眼的女人從取餐區後方走出,雖然對方的外貌與大媽相差甚遠,但她靈魂的模樣證明了這就是我在找的人。
儘管確定了這名「陌生」女人的身份,我卻驚訝於她變化之大而遲遲未能開口。我因此徬徨得左搖右擺起來之際,女人主動走上前後屈膝向我搭話了。
「你來得正好。跟過來吧,我特意給你留了份麪包邊角料回去當早餐。」
雖然滿足溫飽是必然的事,但眼前比起麪包邊角料,從有兩個孩子的媽媽變成了美豔女人的大媽對我的吸引力顯然更大。
「難道你褻瀆主賦予你的身體了嗎?例如爲了美而往身上動刀子之類的。」
話音剛落,女人便於當下暴露出熟悉的粗獷語氣,慌忙擺手連珠炮發否認我的質問。
「呸呸!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捱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話要是手術失敗該咋辦?更何況那種事一但決定了可就不能回頭,哪會有孩子想看見另一個女人突然自稱自己是他老媽的。」
隨即我感受到大媽的情緒變得躁動,同時遭到勾起拽往取餐區的方向,「來吧。」
與此刻的我相比之下,對方就像巨人那麼高大,使我一路上走得蹌蹌踉踉,被帶進實驗室時的衍生的不安感再次重演。
於是我下意識問:「大媽,你怎麼會認出我來?」
噗通一聲。心湖被丟進石子時的水聲響起,也是大媽滾動喉嚨嚥下唾液的聲音。
「聽聲音啊。」
「那一定是你聽錯了,因爲我根本沒有說話過,而且是你主動找我的。」
遭到戳破謊話後,大媽因此停下了腳步,並將我提醒對方「說謊是不好的」的話語攔下。
在這裏待得越久,湧入肺部的噁心感也隨之加劇,我因此意識到是時候進入正題。
「我是爲了小琳而來的。」
大媽聽罷立即轉身,雙眼滿是急切地問:「那孩子咋啦?難不成又因爲她那內向性格而被欺負了?」
雖然她的反應激烈,然而我面前的心湖就像是一片死海,令我一時不知該相信哪方,但還是看在她主動向我和江琳伸出緩手的恩情上相信對方。
「我想要和小琳一起回家,所以需要儘早實現她的願望!」
高層不語,僅凝視着我等待自己繼續說下去,我卻偏偏在這時候重新握起了雙手,唯有故作高尚才能讓自己犯下人工創造生命的大罪的行爲正當化,暫且無視遭扔進地獄的後果。
「請你……幫助我們利用之前透露給我們的克隆人技術,讓小琳變成真正的男孩子!」
然而直至喘息完全平復爲至,高層依然沒有作出答覆,猶如一具木雕般注視着我疑惑的表情,心湖更連微風吹過的痕跡也不見。
「大媽?」
「這還不懂嗎?你已經無需去撿球了。」
其中一頭獵犬忽然插話,但他曖昧的用詞未能點醒我,反而促使我真的找起球來,因此招來對方的嘆息。
「難道你忘記了自己曾不惜將賭客追到男廁傳教嗎?這種決心令你一度頗有名的。不過你的好頭腦才真正連我們都佩服呢。」
被誇獎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我卻感到莫名刺耳。
「天使居然勾塔上了人類帶她來到這處養豬場,將她推落深抗後再救起之餘又能順便洗白更多靈魂贖罪,實屬一舉兩得,看來我必須爲以前曾少瞧過你而致歉了。」
獵犬所說的每個字我都能聽懂,但當它們串成句後傳進腦內後卻變得像是蚊子的嗡嗡聲,令人煩躁而無心繼續聽下去。
「你這是甚麼意思?我…我是一心想要幫助罪人們洗清罪孽後重回主的懷抱的!」
獵犬輕浮地笑而不語,於是我將注意力重新置於高層身上,隨即遭面無表情的大媽嚇了一跳。
「歐巴桑……你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我擡眼凝視着對方良久,途中不時望向獵犬求助,才逐漸理解她的意思,且小琳的告誡再次浮現。
大媽不是好人。
「你不願意幫助我們嗎?既然這樣的話,爲甚麼你一開始會……」
隨着聲音越發微弱,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化爲了力量漫延我的全身,催促我衝上前妄想把她推倒地上一面咒罵起來。
「下地獄吧你!」這是我認知中最惡毒的詛咒,它卻仍遠遠不足以宣洩情緒,於是之後我將同樣的話複述了兩遍。
空氣中突然加強的惡臭使我猶如籠罩毒氣之中般無法呼吸、身體不尋常地發熱,循着氣味轉頭後更目睹獵犬們紛紛站起了身來。
「依然崇拜着神的墮天使啊……我還未嚐過這樣的組合呢~」
爲了避免印證亞爾文所說的傷痕還未好就忘了疼,這次我二話不說往食堂門外奔去,卻在轉身那瞬恰好撞上了別人。
「對不……」當我爬起身來道歉時,一部switch於面前晃動了兩下,並於上方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喂~剛纔我總算碰見傑克了,還不快來跟我去歡迎他到貓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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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羅納德離開後,幸便急不及待地關門落鎖,隨即雙手猛然拍往桌面發出巨響,將剛纔半路結束的話題重新攤開。
「你爲啥會這麼快就自行恢復記憶了?!」
此話一出,暗便往門的方向退後,然後徐徐擡起寫滿不可置信的雙眼,但他揪緊的雙眉依然沒有半點放鬆的跡象。
「『這麼快』……?」
幸沒有否定他的反問,而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進而繼續問:「丟失這麼多天的東西怎麼會突然間自己回來了?」
凝視着面前盡顯失望的神色,暗臉色一沉,正要出口的解釋大半沿着淚水滾回腹中,然後甩動右手使其扭曲成斧頭的形狀,於幸驚慌的目光下將自己開膛。
「其實……它從來沒有弄丟,而是被我藏起來了。」暗以正止不住地顫抖的雙手,從自動形成空洞的腹中取出一把損壞的傘說道。
「難道他們對你動手動腳了嗎?」
從他目睹腹前的開口立即遭拉起後融合,至發現幸已經不在座位上, 轉而俯視着自己檢查身上的傷口爲止僅眨了眨雙眼。
即使對象是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他卻像對待一般的女性般下意識躲開避免身體接觸,不解之餘濃厚的愧疚亦湧上了心頭。
於是他緊抿着脣搖了搖頭,然後閉上雙目任由幸的雙手在身上游移,卻沒料到自己繃緊的肩膀早已露出破綻。
幸見狀降下了耳朵後回到暗對面的位置上,試圖拔高音調回復以往活躍的態度舒緩他們之間關係的僵化,但突然轉變的語氣只會令她的意圖一覽無遺。
「只要你沒事就好!剛纔可差點嚇死我了!」
「幸沒有道歉的理由,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我卻……」
暗急忙搖頭否定,一面以大姆指反覆抹去滴落繡有枙子花的傘布表面的黑色淚滴,可惜越抹越髒,如同他出現宣洩口的情緒般直至它流盡爲止都無法阻止。
「雖然狗無法反抗主人,但我也會有情緒的……」
「睜眼醒來的瞬間身邊都是陌生人,聽見的是聞所未聞的朝代,甚至主人和幸也差點令我認不出來,你卻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麼害怕和絕望……」
「請你告訴我失憶當天到底發生了甚麼……」
幸雙手抱着尾巴,隨着暗最後以哭泣代替代語言而將它埋得更深且深陷十指,藉着疼痛提醒自己這正正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現況。
半晌以後,她深吸一口氣後鬆開雙手,疼痛頓時因此消去,儘管她明知道這點,卻仍磨蹭許久才下定決心。
「那個家夥,做出了你曾經被時辰⋯⋯姐姐們對你做過的事情。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只要有我和赤瞳在--!」
忽然傳來的輕笑聲打斷了她的話語,並讓本該安慰人的一方反遭撫平情緒。
「雖然很高興幸這麼緊張我……但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經猜想過這樣的可能性了,既然不是姐姐她們下的手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呢。」
記憶拼圖最後的空缺自此填上後,暗重新成爲了「現在的自己」,但他卻只感到壓抑,甚至開始懷念起失憶時處於迷霧之中的狀態。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赤瞳唸給我們聽的《亞瑟王加溫女巫》的故事嗎?」
於寂靜的空間所響起有力的聲音猶如重物落地,令暗頓時坐直了身子,「我記得,我豈會忘記主人的話?」
隨即他瞥見了置於膝上的傘後再度轉移話題。
「幸……你不打算懲罰我嗎?」
話音剛落,他便如願以償遭到敲了下腦袋並施予斥責。
「你這傻小子在說甚麼傻話?得知你平安時我可連高興都來不及呢!」
「我本來就不小了……」暗面露無奈後囁嚅道,然後擡眼,小心翼翼地握上了幸方纔徒手爲自己抹臉時殘留着淚水的雙手。
「儘管我無法被人類的兩性定義劃分,但我仍希望被你當作男人看待……可以嗎?」
面對一向弱氣的暗忽然變得強硬起來,幸一時間手足無措,渾身的毛髮因此紛紛豎起後故作輕鬆地笑問:「你終於要進叛逆期了嗎?」
然而暗左閃右避的雙眼躲開了她的問題,繼續沉浸在與難爲情的抗衡當中自言自語。
「而且,我想要和你更進一步加深關係。」
「我們不是一直以來都很要好嗎?」
「遠遠不僅如此,我想要的是⋯⋯就像以前幸和主人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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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以爲香水、包包和寶石之類惡魔隨手就能變出的東西會入得了他們的眼嗎?
薩特克利夫前輩的話縈繞羅納德的耳邊,侵入大腦攪拌起思緒,拖出久遠的記憶攤放面前,以走馬燈的形式回放。
眨眼間,他不再身處於主建築內的房間內,映入眼簾的是牀頭櫃旁接近燃盡的蠟燭,以及側躺在旁邊含情脈脈地凝視着自己生前最後一名且關係最深的女伴。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但很抱歉如今纔……其實我,覺得自己病了。」
但當時羅納德嚴肅的神情未能感染女伴,反而目睹她送上了自己柔軟的脣,一面伸出纖細卻佈滿傷痕,也不甚柔嫩的五指探往發叢。
「難道說是梅毒?」
「這不好笑。」
羅納德立即撇嘴皺起臉龐,然後鬆開對方的手腕,改爲雙手包裹着它後垂下眼簾。
「症狀已經持續多少年了呢?總之已經很久了,剛開始時只有基本的心情低落,之後演變成無心做任何事,就連吃飯和睡覺都會無來由地感到不安--」
話未說完,他便見腦袋上的手指已經撤走,對方的臉色不知不覺間變得比起自己更糟,猶如只剩下不足半根的蠟燭般隨時都會熄滅。
眼看這段情感已經堅持不了多久,羅納德選擇主動把它吹滅,女伴卻在那之前推倒了燭臺。
「像你這麼開朗的人怎麼會是那種怪物?你不會那麼矯情的吧?」
時間隨着走馬燈忽然快轉而推移到現代,他所身處的空間同時大塊剝落,露出背後前輩們及羅納德接受任務前去潛入魔女教徒前赤瞳的房間。
他因此再次找到了垃圾桶內的曲唑酮,一如當初地擔憂之餘,更如同發現了靈魂空缺的部分般禁不住竊喜。
心情逐漸平復的過程中,由記憶構成的空間再次崩塌,罪惡感隨之漲潮使他淹沒其中,源源不斷地灌入肺部並形成氣泡爆裂斥責自己。
這也是他每每回首,選擇容忍赤瞳至今的原因。
想起赤瞳,那段他們相遇,準確來說是赤瞳主動尋找自己的走馬燈便自然地流出。
至今爲止,羅納德初次遇見赤瞳時對方那身奇特的穿着依然記憶猶新,其中最突出的顯然是那件清晰刻劃出女性雙腿輪廓的長褲,不禁暗自評價對方比起妓女更加大膽。
畢竟像她那麼……前衛的女性在維多利亞時代實屬罕見……甚至可謂是前所未見,如果真有的話都被送進精神病院了。
「如果我當時沒有謹慎起見瞥了眼她的喉嚨的話,想必後續會是很是尷尬吧……」
對上眼那刻起羅納德已經判斷出赤瞳並非他喜歡的類型,卻出於新鮮感作崇而回應她的好意,殊不知此舉點燃了炸彈的導火線導致後續的發生。
「也許從那刻我就被惡魔誘惑了吧……」
因此後來得知對方實爲惡魔時,他竟沒有產生除掉這頭混入協會裏擔任起死神的害獸的想法,更鬼使神差地嘗試和她交往,真正花心思經營起與別的女人的關係。
那時候新鮮感早該消去了,對方裝作小女人討好自己的樣子也很噁心。
「果然我從一開始就被惡魔誘惑了吧……」
自從向那位新人釋出好意後,赤瞳便像頭流浪狗似地尾隨自己,但他並非沉醉在成爲前輩和受到後輩崇拜的喜悅當中太久,時間久了後便只剩下厭煩。
羅納德看在她終究是女性的份上按捺着情緒,以開玩笑的方式請那位男人婆離開自己身邊,不然女孩們全都要被她搶走了。
「你是叫作赤瞳對吧?」
當羅納德轉身時,他目睹赤瞳同時停下了腳步,然後刻意彎起眼角使它看起來不再那麼銳利,活像一頭收起利齒的大狗。
「說起來我還沒有介紹過自己吧,但是你卻早已知道我的名字。哈哈哈,難不成……你暗戀很久了我嗎?所以纔不惜自殺來到我身邊。」
當時的赤瞳聞言頓時撇嘴,因此洩露出眼底下複雜而駭人的感情的冰山一角,凝視着他的眼神彷彿一頭隨時要撲上自己身上的飢餓野獸。
羅納德見狀不禁後退了半步,握緊死神鐮刀,暗中警惕對方該不會是那種受情事所困且求複合不成,揚言在地獄等你後自殺的極端人士吧……
畢竟死神也曾是人類,因此能夠切身體會到如此複雜的生物其上限和底線都是未知的,讓心理本就不甚健康的人們處於這種另類的地獄裏頭,他無法保證惡魔只會比人類更加危險。
既然無論哪邊都是地獄,羅納德選擇了「福利」比較好的那邊。死神協會成立的目的雖然是懲罰自殺者,但它卻反過來給犯人們工資,甚至有多餘的錢可供實現自我,尋找人生意義。
然而直至最後這位新人除了眼神嚇人以外,初步看來並沒甚麼異樣,至少看來不會像薩特克利夫前輩一樣突然失控抄起電鋸。
「是你的前輩……」
赤瞳忽然打斷原先的解釋,改而握住他的雙手後彎起眼角,以眼神訴說着難以言述的情感行了個吻手禮。
「諾克斯先生,我是來謝謝你的肉的。」
雖然羅納德未能理解對方當時那番話,但單憑「女方向男方行吻手禮」的舉動已經充分再次提起他對這個男人婆的興趣,更在之後意外地與她一拍即合。
當時赤瞳無比誠懇的眼神曾令羅納德一時認爲她實際上找錯了人,畢竟自己無論是生前抑或死後的社交圈子雖然廣闊,但每個人的關係都停留在表層,更都是酒肉朋友,自然沒有繼續加深關係的理由了。
然而竟會有人千里迢迢從東方親自前來只爲了一句道謝,無論是真是假,他仍想獨佔這番好意。
可惜曾經那麼紳士的赤瞳於初次見面當晚便不復存在,逐漸本性畢露,開始交往後甚至變本加厲,隔三差五索吻、以聖誕節時送給她的酒糖作爲祕密武器等招數自然無需多談,他們卻直至最近纔在真正發生肉體關係上擦邊而過。
幸虧赤瞳是女孩子,不然就真的只有被壓在身下的命運了,羅納德暗地裏慶幸着這點,不經意間發現原來她也會有脆弱的一面的記憶同時重現腦中。
羅納德難以忘懷當時赤瞳將馬鞭遞給他,妄想將生母對待她的方式搬到自己身上時的情景。
以及她之後淚流滿情地反問:如果連自己的生母也討厭自己的話,我該怎樣證明自己是被愛着的?
想到此,羅納德便突然感到胸口傳出陣陣悶痛。
遭到生母斬首的赤瞳正與她共處一室的記憶因此流出,使他短暫忘卻疼痛之餘,更於霎時間渾身起遍了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