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食堂回去房間以來,白川奈便感到身體火辣辣的疼,即使火球加強火勢將她完全包裹其中也沒有舒緩半點痛苦,甚至彷彿串通好體內的火種似地重重圍繞並吞噬滿地打滾試圖撲滅痛楚的自己。
目睹天使至今為止的變化,亞爾文的疑惑因此皺得更深,不得已暫且放下傑克前去解決眼前的麻煩,掌心卻在搭上對方後背那刻竟燃起了熊熊烈火,迅速攀上五指後往前方奔去。
幸虧他反應及時,並以滅火筒將室內所有火種消滅,才僅僅燒掉對方身上的衣物而未釀成大禍。
他粗喘着凝視自己的左手片刻,然後擡眼,看見白川奈除了受驚以外沒有大礙後才收起滅火筒,但他的視線卻久久未從對方的背部抽回。
根據天使的表情,她顯然完全不知翅膀肱骨下方的兩對肉瘤為何物,不過比起背後合算共有六個的東西,此刻她更關心自己燻黑的羽毛。
「這是怎麼回事?好髒哦……我髒了?」
隨著手法越漸粗暴,白川奈句中的哭腔跟著越發強烈,不可置信地試圖把沾上羽毛的污漬揉掉,即使令她精心保養的絨毛逐一脫落也在所不惜。
見此,亞爾文終究抽回手,蹲身從絨毛堆中找出一根完整的羽毛端詳起來,發現它雖然通體漆黑、顏色分佈均勻,表面卻沒有半點灰燼,反而折射出柔亮的光澤。
若不是親眼目睹羽毛從面前落下,他還以為它來自於哪家備受寵愛的寵物鳥,差點動了冒充卡西法的念頭。
黑色液體因此不知不覺間流往他的腳邊,使他暗覺不妙之餘擡頭,與抹了把嘴角後頓時一愣的白川奈四目相交。
「我知道了!這一定是主給予自己的考驗吧!」
白川奈的雙眼亮起神彩那刻的高呼嚇得亞爾文微微往後退,眼看她哼唱起詩歌,將最後兩根搖搖欲墜的羽毛摘下,使得原先稀疏覆蓋着羽毛的骨頭徹底變回光禿禿的樣子。
一切來得過於突然以及反常,推翻亞爾文曾經對這名天使的好印象,兩眼僅剩恐慌,他最害怕無法理解對方邏輯的瘋子了,天知道她會否變得像自己的養父那樣。
幸虧白川奈看見自己沾染嘔吐物的羽毛後立即被恐懼沖散了歇斯底里的狀態,連忙甩開他的手一面節節往後退。
「好髒!別碰我!」
於是亞爾文往衣袋內藏起了羽毛以作日後保險用,隨後面露不解問:「這不是你身上的東西嗎?」
「那麼你會喝自己的體液嗎?」白川奈不加思索地反問。
這使亞爾文再度掏出染黑的羽毛,左手卻率先指往了對方的脖子,並在她望向十字架項鏈後空間響起了滋滋聲以及彌漫淡淡的燒焦味。
眼看十字架項鏈逐漸擴寬,準確而言該說是白川奈的脖子圍正在燒融而收窄,然而她卻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無動於衷,甚至安詳地閉上雙目。
「我這是要被淨化了嗎?」
看在蘋果木以及之前建立的好感份上,亞爾文連忙取下項鏈,避免她的腦袋跟著羽毛一併落地。
但白川奈看來不僅失望至極,更在請求不成後展示出前所未有的攻擊性,猛然撲上前試圖以武力奪回項鏈。
「誒?你這是在做甚麼?這也許是主在……在淨化我!請還給我!」
沒想到這東西這麼快就派得上用場!
亞爾文暗笑着邊掏出了羽毛擋在面前,這次天使的反應卻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神氣早在被對方三步並做二步逼退至牆角前便蕩然無存。
粗略一算,至今為止白川奈反覆波動情緒的次數已多達三次,與前往食堂前極大的反差已經讓他感到心力交瘁,但遭潛藏記憶的恐懼矇蔽雙眼更令人心慌。
雖然他壓根沒有半點畏懼區區一名天使的理由,但他擁有厚度足以媲美牛頓字典的《如何與瘋子相處》一書。
它的作者正是亞爾文自己,但當他無數次真正面對時依然束手無策,反正翻開書,入眼的永遠只有一句話--忍一忍就過去了。
時代變遷,身份變換,唯獨曾經寄人籬下時的自我安慰成為了現在式。甚至連此刻只有巴掌大小的天使也足以令他心生畏懼。
「還給我……」
「如果我說不--呢?」
如果自己越是感到害怕,只要讓對方更甚於自己的話就不會露出馬腳了--亞爾文幼時的觀念同樣未曾改變。
眼看天使動搖了!於是他急忙乘勝追擊。
「你剛纔不才說過神正在測試你嗎!難不成你想半途而廢?」
話音剛落,白川奈立即恍然大悟後歉疚地低下腦袋,隨即她卻冷不防繃出來一句,「對不起……儘管還差一點才弄哭你,但我仍然想向你道歉。」
天使的態度真誠,亞爾文卻如同遭到嘲諷般異常羞怒,正要辯解時對方更恰巧回首望向了背後兩根的斷骨。
「只要淨化更多罪人的話,他們一定會成為羽毛助我同樣重回主的懷抱的吧……得更加努力做個好孩子才能和小琳一起回家。」
罪人?
亞爾文聽罷挑起了單邊眉毛,手中的黑羽毛流滿他一手粘液,描繪出不久前天使將它比喻為好比如體液般骯髒的畫面。
「你們天界定義罪人的界線到哪?」
談及有關上帝的話題的當下,白川奈瞬間恢復活力,毫不猶豫地回答:「世人。因為自從夏娃和亞當偷嚐禁果而被逐出伊甸園起,他們原罪的基因已經,經由血脈流傳下去了。」
隨即她忽然躍起奪回項鏈後加以補充道:「還給我,因為這是小琳送我的東西。順帶一提,十誡中的第八誡就清楚寫着『不可偷盜』這四個大字,可不能模仿撒旦偷竊人的時間、愛心、信心,明白了嗎?」
這是個好的開始,亞爾文沒有回答對方,而是拋出了下道問題,「在你們眼中,耶和華是聖潔且全知全能的對吧?」
天使的造物主的稱呼出口那刻,白川奈立即彷彿被吹入祂的氣息般充滿生氣,猶如裝入電池的小擺設般不知疲倦地點起頭來的滑稽模樣看得他差點笑出聲。
「而且夏娃和……總之是那倆人類始祖,據說他們曾被蛇引誘而吃下禁果了吧?」
笑看着這名不知該說是忠誠抑或愚癡的天使依然點頭不斷之下,亞爾文接上了下一句話。
「既然如此,那條化身為蛇的撒旦也是神的造物嗎?」
說罷,他終於憋不住脹痛的雙頰而狂笑起來,畢竟這小傢伙實在太好玩了。
如果認同撒旦也是神的造物,這將代表祂不是聖潔的;如果否定,這將代表衪不是全能全知的,因為這相當於默認世上擁有除了自己以外的造物主。
面對這個顯然是為了刁難自己而設的問題,雖然白川奈表現得手足無措,實際上她早已在心中問過自己無數遍。
但她卻沒有膽量去質疑全能全知的主,尤其是在墮入人間之後。
「……不要問,只要信就好了。」
既然天使不想說,亞爾文也就不打算追問下去,卻在心裡猜想着如果她眼前的對像換作是赤瞳的結果。
若是那位惡魔之中的惡魔的話,他勢必會捉住人類祖先自從吃下了禁果後成為了罪人這點,一併推翻神不僅並非聖潔且全能全知,甚至是個測試自己的造物是否忠誠的多疑的卑鄙小人。
相比之下,自己簡直仁慈得都讓人不好意思承認惡魔的身份了。想到這裡,亞爾文頓時不禁竊笑兩聲。
「那我換個問題,神能夠創造出一塊連他也搬不動的石頭嗎?」
這是著名的上帝悖論,身為天使的白川奈不可能會不知它,然而此刻她僅是呆立在原地。
「主啊,有一項問題困擾已經我多時,可是我跑遍了半個天堂終究以失敗告終,所以唯有前來向全能全知的禰尋求解答了……」
看見來者是白川奈,守候在木門左邊的力天使頓時臉色微變,咳嗽兩聲一面以眼神示意她離開,另一名天使則疑惑地蹙起雙眉。
「既然這樣,你怎麼事到如今才曉得求助於主?難不成你又說出甚麼不該說的話了?」
「我已經會注意自己的言行,纔不會再麻煩你們及時阻止我說出『十字架上的風景一定很好』這種話了!」
「你已經說了……」分別佇立兩側的天使同時扶額,然後擺擺手作罷。
這孩子只是童言無忌而已,論侍奉主她比誰都還要勤奮,反正日後有的是日子矯正這個心智發育上相較緩慢的天使。
「主啊,最近我又從人類那裡聽見了一個奇怪的詞--上帝悖論。它居然將『上帝』和『悖論』這兩個詞組合一起,這不是矛盾的嗎?」
此話一出,兩名力天使同時僵直了身體,驚惶與不可置信填滿了他們的思緒,因此這次無人再能阻止她。
「而其中有一句問題引起了我的思考--『上帝能創造出一塊他搬不動的石頭嗎?』」
當時的白川奈眨着那雙清澈的金瞳凝視木門說道--她敬愛的主的象徵物,作用與教堂內的十字架無異。
然而這名好奇心旺盛的天使始終未能得到解答,遭捉住雙臂提起身體拖往天堂邊界時,她更以為這是在玩遊戲而把身體當作鞦韆搖蕩起來。
直至光環落地砸腳、失重感伴隨翅膀燃燒而降下為止才知後覺地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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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如同雕像般佇立原地的天使突然重新活過來,亞爾文頓時打了個激靈,不安分的雙手連忙藏起馬克筆後退回牆角質問:「你又在發甚麼神經?」
「『神能夠創造出一塊連他也搬不動的石頭嗎?』。」
白川奈複述着問題徐徐擡眼,回以一個憐憫的眼神後接着道:「你聽過『好奇心害死貓』嗎?主就是世界,也是天堂和地獄本身,我們只需要知道怎樣討好衪就夠了……」
觀察對方面對自己拋出每個問題的反應至今,亞爾文已經摸清了這名天使約七八成,便是時候道出評價,它將是決定他是否容許她繼續深入自己的關鍵。
「你真是傲慢啊。」亞爾文斜睨滿臉不屑地說道。
他本想在這偽君子露出破綻前好好揶揄一番天使,卻沒料到她於第一回合便不攻自破,對方無力的辯解令猶如欺負小孩般非但感受到不到絲毫爽快,更是在自取其辱。
「胡說!我可是一直以為都用心敬愛……敬畏着主的!儘管我確實為了洗脫罪名回去主的身邊而抱有那麼一點點私心……」
隨著天使的解釋越來越多,亞爾文的眉宇之間因此陷得更深,再也毫不掩飾鄙視之情地凝視着對方,看她,抑或說是幼時的自己怎樣自圓其說。
「髒死了!儘管沾上了塵土,我依然貴為鳳凰火!豈是你們這些魑魅魍魎能夠隨意觸碰的?」
當時的亞爾文,該說是脫髮症隨着年齡增大而日益加重的鳳凰所落下的羽毛,剛誤墮地獄的他的傲氣如同身上散發的火光一樣亮眼,對於只會撲滅火焰的灰燼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
「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但當這番豪言壯語出口那刻,鳳凰火後悔了,身體如同風中殘燭般抖動不已,只因周遭盡是與他一同落入的火種。
但他還未來得及驚慌,便意識到自己同樣遭地獄彌漫着邪惡氣息的空氣腐蝕,那些不屈的鳳凰火們紛紛帶着他們與生俱來的榮譽感逐一熄滅了。
不一會兒,地獄便只剩下最後一點光,那也是之後的亞爾文。
如果當初鳳凰火跟隨的兄弟姐妹帶着自我感動一同逝去的話,想必他之後就不會下定決心跟上面的傢伙比命長。
「你是第幾根羽毛來着?哦哦,第三千根啊……所以你還想怎樣?特意請鳳凰下來把你這根掉到地上的頭髮插回腦袋?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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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浴在他人憐憫的目光下令亞爾文感到越發火大,對像是這名天使更甚。一個為了個高尚的頭銜不惜自我欺騙的的傢伙想要救贖他?
哈!天使實際上還不如惡魔誠實嘛。
「墮天使,既然你所說的屬實,你所做的一切,包括討好我,都是為了那位依賴着別人的阿諛奉承才能活下去的神對吧!?」
說罷,白川奈再次陷入了一陣沉默來思考對策,但憑着她之後流下的兩行清淚可見她對自己已經沒轍了,卻仍不服氣。
「只要對像是主的話……那又怎樣?就像孩童會為了生存下去而依賴父母;父母需要延續血脈而愛護並養育後代一樣,作為天使的我和主是不能離開彼此的!」
這番話確實頗有道理,與天使的目的對比之下卻會顯得尤其諷刺,但亞爾文並非不能理解她執著於神的原因,而是多年前從夢中甦醒後發現這實在太蠢了。
正如她所言,孩童會為了生存下去而依賴父母,更何況天使自從誕生起接受的觀念就是世人生來便有罪,但他們不能找創造自己的傢伙理論,只能依照祂定好的路走往自己身邊。
「你說得對,孩子確實離不開父母。」
正如為了不讓火種熄滅,亞爾文請某天突如其來降臨魔界的外掛,也就是後來整天酗酒的瘋子養父收養了自己,自此過着寄人檐下的生活,直至上任成為魔王為止。
他對養父的感情用「又愛又恨」來形容實在過於膚淺,儘管知道繼續執著於一個親自指示灌孟婆湯後保送投胎的人是無意義的,它卻在多年以後的今天仍然困擾着自己。
想到這裡,亞爾文忽然自嘲一笑,看來他和白川奈根本同是五十步笑百步,但他不僅拒絕口頭承認,更為掩飾尷尬而先下手為強。
「但你似乎忘了『DOG』是多胎動物哦,祂的萬軍纔不缺你區區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就在他說著之際,惡魔的惡臭逐漸壓過了古龍水的香氣,不知不覺間彌漫房間後嗆到自己才察覺此事,順勢發現對方的臉色不妥。
天使勾塔上了人類帶她來到這處養豬場後將她推落深抗再救起,順便洗白更多靈魂贖罪,實屬一舉兩得啊……
他本以為白川奈會回復歇里斯底的狀態,對方擡頭時卻發現她的雙目清澈如明鏡,神情更是自從回來後前所未有的安詳。
「如果只是尋個心理寄託的話,是真是假、合理與否還有這麼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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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突然悶響後刺痛滲入腦袋,江琳吃力地撐起半邊眼皮,扶著腦袋側面睡眼惺忪地從馬桶上站起來,隨即亳無預兆的失重感使她在反應過來前摔倒,置於膝上的手機應聲砸落地面。
在深夜中,所有聲響都放大了好幾倍,她立即頓時一顫後完全清醒過來。
卻在她慶幸手機仍能正常操作時,屏幕恰好折射燈光,一條位於前天才更換的保護貼邊緣、寬度接近頭髮絲的裂縫因此無處可逃。
喘息聲與四肢與地面碰撞的悶響始起彼落,緊接着傳來金屬門把遭粗暴扭動以及木門推動時「吱啊--」的刺耳聲音。
忽然空氣震動了兩下後,江琳的呼吸才逐漸重趨平穩,檢查來自企鵝羣的新訊息途中順勢發現如今已經接近清晨,距離上班時間不足數小時,前去更換新的保護貼則有煎熬的大半天。
不,捨棄吃飯時間去的話時間會比較充沛,午餐則在路途上邊跑邊吃能量棒,如果剩餘時間的話……
思索並重複修改今天的日程的過程中,一雙黑眸同時飛快地掠過歷史內容。她猶如從第三者的角度觀察他人的故事般表情絲毫未變,內心卻早已亂成一團耳機線,因為自己確實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第三者」。
網路上連彼此的性別年齡一概不知,聊了幾句或在遊戲裡隨波逐流「結婚」後便互稱「老公老婆」之類甜膩的稱呼並不罕見。
但正是由於網絡的匿名性提供人們極大的安全感,猶如一座溫室般得以讓所有人的思想,無論是鮮花抑或雜草都得以無拘無束生長。
儘管是現實中連向同學搭話也無法辦到的江琳,在網絡上只要換個名字和頭像,她便能夠隨時隨地成為所有人,盡情釋放自己叛逆好玩的真性情。
上學的路途上她是在企鵝羣裡臉不紅氣不喘,甚至男女不忌地撩遍所有人的情話王,午膳時間裝作男人玩起文愛來,回到家裡後她又重新成為乖乖女。
直至遇上白川奈為止,受到這名相較生來便帶有動物本能的嬰兒更要純潔,可謂真正的白紙一張的墮天使如同父母般依賴並學習,令她逐漸將生活重心置於可觸摸的現實。
只是她依舊時常活躍在各企鵝羣內,不知疲憊地耕耘以及收獲他人的關注,儘管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有何意義,甚至無法將它們帶到現實。
注滿虛榮心和自作多情的水球破滅那刻,她終究免不了失望溢出。
水球僅剩下空虛後,江琳熟練地滑動起大姆指,沒有半點留戀地按下了「退出羣組」,然後再度披上另一張人皮。
新一天黴運連連的開始令她無心繼續逗留在這傷心地,於是戴上耳機,讓富有毒性,且在萬物仍在沉睡的時段顯得更為吵鬧的歌曲洗滌大腦。
生生生生!
愛情破顏拳!
一首數分鐘的歌,她便切換過兩遍,速度更逐漸加快,頁面過快的跳轉速度使它開始吃不消,於是再三陷入白屏要求給予自己喘息的空間,然而她卻沒有理會。
於是我將會再為自己的不夠成熟而付出代價。
隨即一陣女人尖叫聲突然從她的腦內轟響,震得聽者大腦四分五裂,更因一時慌亂拔下耳機而打破虛構和現實的界限。
「誰大清早的外放鬼片啊!當自己家嗎?!」
隨著衛生門的門扉從外開啟,歌曲進入短暫的中場休息階段,曲中的對話自此響起。
「醫生,我的病能夠治好嗎?」
然後另一道女聲接上了本該不存在的答覆。
「說不定呢。」
與此同時,江琳伴隨一陣失重感掉出思緒,驚覺面前曾結下樑子的八尾女人竟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並將自己從衛生間內拖出。
這是要找我算帳了嗎……
想到此,她反射性地僵直身體不斷回絕對方的熱情,卻在那之前已經被丟往牀上。
「我沒在跟你客套,讓別人睡在廁所裡這種羞辱人的事是人做的嗎?」
久違的柔軟觸感猶如白川奈口中置身於雲端上的滋味,然而江琳未但未能因此放鬆下來,困惑更為本已糾纏一起的耳機線般重重打上結。
怎麼會有人容許外人睡牀這種極度私人的地方?
為甚麼她要對一個仇人這麼好?
換作我的話就……
如此想着之際,她下意識挪動身體,移動到牀緣躲開背後一同躺下了的八尾女人。
「你躲那麼遠幹嘛,是我身上的狗味薰到你了?但至少比廁所的氣味好聞多了,你就將就下吧。」
然後女人為江琳拉上了被子,如果此舉是為了消除隔閡的話她尚能理解,不過之後哄孩子似地輕拍起她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
他人越過界線衍生的抗拒感使江琳遲遲不願合上眼皮,
但她終突究在一下接一下的幹擾下不敵睡意,眼中噙着的淚水化開了疑惑與不安,於是沉沉睡去,從昨晚至今首次真正進入夢鄉。
……
「這丫頭真是越看越順眼啊……該不會她的原型會是赤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