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結婚以後會成為那種夾在老婆和老媽之間搖擺不定的人……?」
這番話在天使如同白紙的腦中烙印下一道焦黑的痕跡。白川奈每個字都能看懂,也清楚亞爾文是在藉此形容自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她就是無法理解其中意思。
夾在老媽和老婆兩人之間,像草那樣隨風向一面倒的人是被世人所厭惡的,白僕奈能夠理解這點。但當主和江琳分別被比喻為自己的父母和伴侶時,她反而百思不得其解。
主和江琳對於白川奈而言就像是翅膀一樣重要,而翅膀只要缺少了任何一邊就無法飛翔,因此她無法理解為甚麼自己必須要從兩人之間二選一。
迷茫之下,她決定重新聚焦於問題本身,卻見身旁的亞爾文竟趁著自己思考途中悄悄跑回夢鄉,不規律的作息令天使大感頭痛之餘,更心想這實在卑鄙!
眼看鑰匙藏在了寶箱裡面,既然如此,白川奈也不甘示弱,於是她面朝對方踮起了腳尖小心翼翼地退到門前,隨即身體冷不防壓縮成貓的體型並擠出房外。
二樓走廊上僅有的血腥味紛紛緊挨著牆壁行走,因此白川奈一路上暢通無阻。然後她來到三樓,透過故技重施順利到達江琳的房間。
鑽進門後的世界那刻,白川奈還未反應過來,她便於當下遭一股熟悉的氣味捲起並領往牀上,身體猶如烈陽當頭的冰淇淋般迅速融化,蕩漾在久違的安心感之中。
她更不時埋首磨蹭起來,彷彿化身為了江琳的影子地醉心於身下起了大大小小毛球,同時散發着難聞的老舊氣味的碎花牀單。
儘管小琳在投靠魔女教徒事前經過資料蒐集,確定一人份靈魂的入場費包括安排工作、單人宿舍以及基本的生活用品。除了靈魂以外,她也堅持帶上家裡已經有些年頭的牀單,原因是自己不在它可能會寂寞。
當時白川奈只想到為對方節儉的美德而高興,但如今那股情緒的核心早已變化許多。
墜落人間之初遇見江琳時被她的靈魂深深吸引,所抱持着她重返主的懷抱後定必會大有作為,甚至協助自己跨越種族傳教的想法,已經在得知她比較哪個宗教待遇比較好後再決定信仰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儘管做出了此等惡劣的行為後更毫無悔意,白川奈依舊喜歡對方。
甚至在自從察覺自己的感情起,她開始有如江琳的舊物品情結般貪戀起對方本身,不再關注那個人類的是否信仰主和他今天曾否做出違反聖經的事。
「天使竟然不僅包袱更對人類產生小愛,我真是罪大惡極啊……」
隨着一聲長長的哀號,與亞爾文的討論逐漸浮現並纏繞白川奈身邊,令她在牀上來回翻滾起來試圖甩掉這段記憶。
直至筋疲力盡以後,白川奈趴臥牀鋪,半張着嘴喘息起來,忽然間注意到了穿衣鏡中的自己,且注意力全數傾注在背後僅過一晚便重新長出的黑色羽毛上。
聞著熟悉的氣味凝視這麼骯髒的自己,江琳如今渾身遍佈瘀青的落魄模樣不受控地於腦中越發清晰,同時浮現種種「她今天擦藥了嗎?」、「當她看見我不再潔白的羽毛後會怎麼想?」諸如此類的猜想。
隨著每下呼吸,竄進並積蓄體內的突兀氣味便越重。她因此循着氣味搜索,最終發現了牀下拿在手上沉疊疊的的公文袋。
「自從回來後我就覺得奇怪了,裡面裝的難道會是鯡魚罐頭嗎?」白川奈自言自語着好奇打開一看,從中湧出的銅臭味霎時間薰得她頭昏腦漲,猛然皺緊臉龐。
……
某次翻身時後腦勺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緊接着它從凹陷處綿延滲進腦中,一下接一下地抽痛着敲打腦袋,直至亞爾文突然驚醒為止。
意識被硬生生拉起來後睜眼那刻,它便馬上抓起了壓在腦袋下方的switch扔往白川奈的方向,然而之後卻只聽見硬物墮地的悶響。
這下響聲當頭敲醒了亞爾文,不惜無情扯開正依依不捨地緊擁彼此的眼皮,任由後悔手握韁繩驅使雙腿快馬加鞭奔向遠處,抱起刮傷一角的switch深深埋進胸前,無聲地為自己剛才一時失控所作出的惡劣行徑不斷懺。
之後確定switch無恙,只是體表稍有刮傷,況且自己也玩夠了以後,他懸掛半空的心瞬間化為一灘爛泥臥倒地面,以自身為基地臺期待與誰產生共鳴。
但他發射出的心跳聲不是屢屢碰壁,便是消散於此時顯得格外寬敞的房間內,他這才忽然回想起甚麼,於是他發出信號的頻率開始變得密集且雜亂無章。
「白川奈她人呢?」
想到這裡,亞爾文立即握緊了掌心的黑色羽毛,試圖抑制種種猜想挾帶昨晚糟糕透頂的記憶,如同預告對方將要成為他們一分子的羽毛般冒出。
而這自然是徒勞的,他左手膨脹的血管裡充滿煩躁和不安,更好比如人無法憑意志止血般無法阻止那些不堪的記憶流出。
鳳凰火們如隕石雨般紛紛墮落魔界,最後攜著昔日的榮譽感,拙劣地模仿戰死的英雄的神態逐一熄滅的畫面不斷湧現,浸染並與白川奈歇斯底里地拔光羽後異常平靜的模樣重疊。
這段記憶掀起了一陣狂風,吹得亞爾文的火種因此左右搖擺起來,幅度之大顯得它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嘖……這不還是會在意的嗎?」
亞爾文口中雖然抱怨着,與此同時卻在慢悠悠地起身,隨即突然想起對方還未履行蘋果木的承諾!
於是他連忙加快步伐,根據之前受赤瞳所託調查白川奈和江琳所獲的資訊,拿上複製的門卡,決定率先前往她們的住處進行搜索。
門前的感應器還未來得及感應,它便遭亞爾文粗暴推開。
此時正踮着腳尖站在椅子上,仰首凝視着環形燈管的白川奈立即震得一抖,隨即回頭,瞥了眼入侵者手中的房卡後以眼神詢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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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偷聽兩人對話一事露餡,江琳匆匆戴上了耳機。直至接近窒息為止,她才鼓起勇氣擡眼,確定羅納德已經從自己身上撤去視線。
然而江琳仍不免心頭泛起焦慮。但她相信幸,因此並不懼怕重返實驗室,也不介意對方對她有所隱瞞,畢竟雖然她們交換了手機號碼,但只是合作關係而已。
這種單單經過視線交匯,就認為別人喜歡自己的幼稚想法在成為大人的路上可是大忌。江琳配以自己數不清的糗事,反覆咀嚼起這番話警惕自己。
儘管幸聲稱願意和自己朋友,還是別奢望要好。換作是自己的話,為了顧及別人顏面也會這麼說。
而且我只要擁有白川奈就滿足了。而且把撿來的煤炭視若金子更會髒了自己的手。
想到此處,江琳握緊了雙拳,並以帶有強烈情緒的音樂作為修正液,粗糙地塗抹這些無謂的情緒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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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滴試劑滴落,試管內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為之後於實驗室展開的煙火表演拉開序幕,催促嘔吐物顏色的液體紛紛飛往半空展示自己,一地殘局則是它們道別後的吻痕。
見此,月小姐臉上的笑弧如「煙火」的出現般毫無預兆地倒轉。她彷彿因為剛才的意外被施予了魔法,一下子從喜怒無常的紅心女王變作柴郡貓喵喵叫着。
「孩子~快替我拿來坎特雷拉。」她的語氣雖然因此變得柔和,但命令的口氣依然不變。
然後她一揮手,實驗道具們因此紛紛退往桌面角落,更對某根試管遭到擠出邊緣,摔得粉身碎骨,碎片挾著試劑飛濺各處的畫面視若無睹。
心血來潮安排的非生日派對準備完成後,月小姐輕盈躍起坐在實驗桌上方,殘留着一絲體溫的內褲掛在腳尖處搖擺、雙眼含笑歡迎她點綴有櫻桃的非生日蛋糕到來。
然而當她開始唱生日快樂歌時,卻見赤瞳無精打採的,因此暫時用不上自己為了這天所買的生日帽而低垂視線,牽起對方的手並湊近耳邊,久違地引領他攀上自己平坦的胸口。
「你也可以把我當作別人哦,例如……阿斯莫德?」
然而此話非但未能勾起一絲赤瞳的情緒,更使他的狀態進一步下滑,腰背彎曲的幅度與死期將至的植物如出一轍。
不如理想的結果令月小姐再度失望。但這並未持續太過,因為她於結果出現那刻起便變了臉色。
此刻,她方纔的喜悅和興奮已經遭旺盛的怒意燃燒殆盡,眼裡只剩遍地死灰。
「居然有了新飼主的疼愛以後忘記疼痛了啊……」
月小姐一字一句低聲說道,沉醉在悲傷其中的雙眼隨即變得凌厲起來,語氣亦撕掉了那張精緻的人皮,展露出其下方的肌肉紋理。
「像你那樣只會搖頭擺尾的狗,能在徹底失去新鮮感之前繼續垂死掙扎多久呢?我會拭目以待哦。」
話音剛落,赤瞳眼裡同時閃過一瞬慍怒,威脅力與呲牙咧嘴的狗不相伯仲。於是馬上遭到一拖鞋伺候,好讓他徹底認清自己不是別家雖然品種是狗,身份卻是家人,備受寵愛的寵物犬,而是處於相反的位置。
「……對不起,這是因為我身體尚未恢復。」
凝視着她的乖孩子低眉垂眼,側頭撫往頸項處的縫線解釋過程中,月小姐笑顏漸開,手中的生日帽早已不知拋到哪處,並改為捧起對方的臉索吻以表達欣慰。
這副每每母親情緒轉換時的情景自幼起已上映過千百次,卻在她挾帶着坎特雷拉香氣的脣瓣快要覆蓋自己時,赤瞳毫無預兆地湧起一陣嘔心感,下意識別開臉龐。
他緊接着洩露出些許慌張,眼光餘光目睹月小姐突然猶如發狂的狗般瘋狂地撕咬起自己的側臉而動彈不得。
直至感受到福爾馬林的熱度流出體外,赤瞳立即回過神來,急忙推開母親並捧起她濺上腐蝕性液體的臉龐後,卻見對方毫髮無損的,如同她定格在許多年前囚禁自己時的嘴臉。
如果兩人並肩走在街上的話,途人想必僅會以為她們是一對姐妹吧。但事實遠比小說中精彩。
然後月小姐得意一笑,接著踮起了腳尖,有如當年那個為了滿足求知慾不惜把惡魔的心拴在身邊的女孩般,比起做實驗更加小心謹慎地向她的親生女兒獻上自己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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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其實我早在之前無聊的日子期間看過黑執事原著了。不過我並非想和你抱怨戲份少得可憐的問題……」
「我本來就沒打算問你。有話快說,我最討厭別人磨磨蹭蹭的了。」
幸臉露不耐煩說罷在椅子上盤起雙腿了雙腿,不時仰首望向距離計劃行動仍有大半天的時鐘。
「其實這場計劃使我想起了原著裡那位失蹤後被找回,卻又逃跑了的米多福特家的大小姐。所以我想問你,即使救出赤瞳,但他的心仍逗留在原地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心理輔導是當然的,但是那個混帳精得很,如果浪費更多章節只為這件事的話,誰知道哪天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