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爾視覺)
也許是受到這頭與生俱來的鮮艷紅髮啟發,我從小便發現自己和普通的男孩子不同,甚至可謂是大相逕庭,簡直就像是劃分成了男和女兩個物種。
男孩們本該正在練習足球的年紀,我卻將窗簾包裹身體幻想身著晚禮服,更時常模仿母親坐在梳妝臺前,捏起一小揪頭髮妄想那些複雜的髮型,可惜雙腿一晃,它們便從指縫間溜走。
更糟的是被發現後自然免不了一頓說教。
數十年過去,我早已記不清那名管家的模樣,只記得那人長着一張知識分子的臉,吐出來的東西卻還不如畸形兒的長相端正,諸如「雖然你是次子所以不用繼承家業,但也不應該blablabla的……」
紅色代表「熱情」的含意亦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的個性,例如把嘲笑我作火柴棒頭的傢伙都痛揍了頓,以及偷走花瓶裡的玫瑰去追求一名性格冷漠的男孩,只為引起他的關注。
周遭人們對我的意見不斷,然而那些聲音非但沒有吹熄我對紅色的熱愛,更掀動它演變成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我自認膽量大,然而直至盼來了母親陪同父親前往倫敦出差一週,我纔敢光明正大地踏進主人房,打開母親的衣櫃,將那襲以往只能遙遙觀望;悄悄心生羨慕的紅禮服捧在臂彎上。
比起肉眼所見還要柔軟細膩的觸感令危機感瞬間墮入深淵,彈起期待的水花濺在心頭上,使心臟猛然抽動一下,滲出強烈得好比痛苦的愉悅。
束緊頸項的鈕扣鬆開那刻,我的肺部霎時間充盈空氣,身心前所未有地放鬆下來。
隨著自從懂事起便架在身上,使靈魂猶如母親的腰般擠壓成沙漏狀的盔甲層層褪下,我從穿衣鏡內看見回歸本來樣子的自己,心中喜悅不禁滿洩於嘴角。
然而就在我被喜悅薰陶得「酩酊大醉」,盤算着下次會是甚麼時候才能再次解開韁繩時,房門突然大敞開,彷彿這是一場戲劇地應聲傳來女僕的尖叫聲。
「呀--小少爺他--!」
我自此如同牆壁上的污點般不受待見,被送去接受厭惡療法來糾正我這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諷刺的是它也解開了我脖子上精美而沉重的項圈。
為了避免那些非人的經歷重演,並在期間體會到了如玫瑰般綻放的血的美麗,我因此安分了一段日子。
但隨著年紀漸長,孩童妖精般超越性別之美的容顏跟著逝去,而骨架和肌肉逐漸分明,且長出了雄性特徵的鬍子和喉結。
於是我在說話時必須掐著嗓子,才能使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奇怪,但此舉看在別人眼中反而纔是怪異的,並不時為一個俊俏青年居然長成了人妖可惜。
對這副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日益厭惡之餘,我開始在深夜化上濃妝和戴上假髮「偽裝」成女人徘徊街上,猶如發情的貓般竭力發出惑人的叫聲四處求歡,只為當那一小時的女人。
最後,為了避免老去後帶著已經枯萎的容貌投胎成女兒身,我選擇在玫瑰花盛開得最漂亮的時期服毒自殺。
並因為永遠保持青春美麗,以及聽說死神協會裡帥哥雲集這點好處而勉強成為死神,等待科技發展的過程中,我迷上了紅夫人。
但從那個明明手上沾滿鮮血仍能面不改色,卻因為那個小鬼而被感性支配起,她便不再是紅夫人,而是安潔莉娜。
如今細想,與其說我當時是為她不再配得上紅色感到失望,更多的是憤怒。
燃燒她的生命所剩下的死灰積壓在心頭上,直至我遇見與自己同為跨性別者的梅奧努。
不過兩人永遠無法相提並論。
如果說紅夫人是好比神一樣的存在,梅奧努就是我一直以來丟失的另一半靈魂。
但無論在人類抑或死神眼中,我依舊是一個瘋子,終究無人能夠理解自己,就連威廉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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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厚重鐵門本該抵禦入侵者,此刻它卻向羅納德及幸兩人敞開,歡迎的意思大如門扉開啟的幅度;然而他們才剛跨步越過門框,便赫然看見赤瞳遭到倒吊在房間中央。
目睹這幕,羅納德將驚訝和跑上前的時間合併,同時猜想着能夠把成年男性倒吊起來的月小姐到底擁有何等怪力而焦慮,不禁握緊了剪草機。
「那位生下你的人真的是人類嗎?」
「這是我自己造的。」
對方的解釋頓時令羅納德鬆了口氣,緊接著表情卻變得半信半疑,打量起猶如香腸麵包般層層包裹赤瞳的麻繩後單邊眉毛抽搐了兩下。
「你該不會染上薩特克利夫前輩的……」他收起臉上昔日嘻皮笑臉的痕跡,神情變得無比認真地問,一面觀察赤瞳何時才會鬆開抿緊的脣。
就在這時,赤瞳藉著腦袋及腰的高度湊上前並以牙齒咬住褲鏈,含糊不清地笑道:「我可以隨時成為sub或dom,甚至是奶油犬,只要你高興的話……」
途中褲鏈遭到舌尖舔過時羅納德跟著渾身一顫,滿臉錯愕地不斷後退,因為當他看見對方與女孩向自己拉客時相同的眼神那刻起便確定,這絕不是在開玩笑!
彷彿換了個人似的轉變亦令他隨着逐步浮現種種猜想,自己不在期間,赤瞳到底經歷過了甚麼?
然後他遭到搭上肩膀而攔下腳步,並傳來幸的耳語。「躲甚麼呀?」
羅納德一回頭,便見幸朝自己露出了令人煩躁不已的憐憫眼神,接著道:「這是你第一次見識到赤瞳瘋婆娘的一面吧?不過像你這樣纔是正常人的反應,因為能夠理解她的都同樣變得不正常了。」
說著說著她轉身,盤點起尾巴的數量。
二、四、六……八
但當她數到第九根尾巴時,食指抵住的只有外露的尾椎骨。這既是警告,亦是忠告。
「你以為我重操舊業了?」
疑問裡充斥着落漠的語氣使羅納德詫異之餘急忙轉身,欲要直搖頭否定之際,他發現赤瞳正直勾勾盯著自己,於是下意識擡手捂住抓傷的右上臂。
隨即意識到這是不攻自破後,他下意識以笑掩飾心虛地放下手,雙眼因此變得黯淡。當初教會赤瞳該怎麼愛人的承諾,如今看來是何等諷刺?
「你就是這孩子的新飼主了吧?」
女人的嗓音柔和,卻使羅納德霎時間繃緊神經並將剪草機指往聲源,儘管身後的低吼聲更令人不寒而慄。
隨即吼叫聲突然中斷,鞋跟與地面碰撞的咯咯聲不緊不慢地響起,羅納德臉上的血色猶如沙漏裡的沙般,直至葬儀屋攔在前方為止漏光。
不妙不妙不妙!
儘管未曾看過原著,他也清楚自己在這個傳說級的大叔面前是毫無勝算的,更何況是得知自己在豪華客船篇中劇情沒被改變的情況下本來會變成的慘狀後。
嘶--
雖然並未親身經歷,但只是看見自己的俊臉遭到那頭老惡魔像揉麵團般狠狠揍下,他便感覺左臉隱隱作痛起來。
「嘻嘻……」葬儀屋的笑聲依舊尖銳,此刻卻像同情羅納德似的多了一星半點憐憫。
「其實啊,小生也看過原著了哦。看見你的臉都被揍得不見人樣時就不禁想著『真可憐』呢~」
大叔的語氣挑釁,表情卻無比真誠,強烈的對比令剪草機立即衝著對方發出刺耳的發動聲,然而羅納德的視線卻是聚焦其身後。
月小姐含笑走到了赤瞳的側面,顯然她是為了讓別人看清接下來的舉動才站在這個角度的。
不出羅納德所料,隨著瓶蓋落地,不安化作坎特雷拉的香氣從她手中的小瓶子飄出,並於短時間內彌漫實驗室,鑽進每個人的肺部。
之後瓶中的透明液體緩緩傾注握在右手的玫瑰,從中心逐漸往外漫延,直至在地面留下一小灘水跡。幸提早意識到了甚麼地目睹這幕的當下便吐了,然後揪住他的褲管不斷晃動,似是在催促些甚麼。
就在赤瞳試圖窺探羅納德的眼神時,五尾纖長的蛇滑上了臉龐,邊吐著信子指示他把腦袋轉往右邊。
「Yes,my owner……」
簡單的回話儼如機械啟動時的細微聲音,赤瞳自此不再說話,順著手指的抽離吻上玫瑰,專注於活動舌尖將掛在花瓣上的露珠捲入口腔,不時因為徘徊頸項及下巴一帶的撩撥發出輕哼。
俯視下方靈巧的舌頭從外圍漸入深處,月小姐彎起雙眼,憐愛地穿插額前的頭髮往後梳去,一面以指腹揉搓起這雙無神雙眼下方的黑眼圈。
「這孩子啊,從小起腸胃就不好,所以我只能在喂鴿子時順便給他麵包屑……」
她說至此,嘴角忽然揚起至耳邊露齒而笑,冷不防深深壓下赤瞳的腦袋,看他接近本能地避免牙齒劃傷嬌嫩的花朵,更心領神會地使外圍的花瓣無聲地尖叫顫抖着迫退兩旁,賣力挑逗花蕊。
「說起來,這一切不就是我造成的嗎?」
話音剛落,赤瞳口舌的動作不停,眼眶卻紅了一圈。
坎特雷拉與唾液充分融合後亦變得更加芬芳濃鬱,令人臉上的熱度受到醉意驅使蔓延到了耳根子。
目睹自己的身體受到此等羞辱,且那條壞心眼的舌頭闖進心房時也是這麼細膩纏綿的回憶重疊,羅納德的手掌唯有嵌入臉龐才勉強壓下胃袋裡翻騰的情緒,剪草機有如手臂般激烈地抖動而與地面碰撞不停。
但他攔不住一直以為赤瞳喜歡麵包才以它作為正餐的小誤解居然變成了子彈擊穿胸口。
隨即突然恍然大悟,意識到對方借重傷實施囚禁拖延歸還身體至今,除了佔據他人的健康,和隱瞞死神協會和魔女教徒實為合作關係以外的真正主因。
「……你對我所做的都是為了討好這個女人,對吧。」
緊接着羅納德本已合上的嘴再次張開,瞇起雙眼,聚焦在緩慢地爬出赤瞳的衣領內側陰影的裂縫上,並跟隋它,沿著頸項,曲折地攀上了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