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自己是在欺负弱小吗?」
熟悉的话于耳畔响起那刻,罗纳德霎时间打了个激灵,左脸没有受伤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尽管因为轻视对手,才被那头连站都站不稳了的老恶魔痛揍一顿的下场只有出现在原作中,但看见那幕时的耻辱仍深深烙印在左脸上。
既然这股屈辱不能在短时间内消散,他便顺势模仿当时那名小少爷的语气,试图在气势上扳回一城。
「你这是在把我们当小丑耍吗?倒是大叔你该小心闪到腰了!」
豪言掷下,月小姐抚上赤瞳的脸庞,引领他对上自己的双眼,然后依依不舍地抽回手,随之飘出一阵长叹。
「虽然你们硬要从一位母亲身边夺走她的孩子的话我将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我信任这孩子,因为他是我的女儿啊。」
此话一出,幸当即浑身毛发犹如豪猪般竖起并指往对方,「你你你……就凭你也说得出口!你不配为人!」
说罢她扭头低声吼道:「人人都投胎,怎么就是赤瞳投得一户比一户人家糟糕……!」
「谁叫身世悲惨是主角的基本配置呢……」罗纳德低头凝视残留着赤瞳的视线的右上臂,边耸耸肩后挤出苦笑无奈地说。
说完幸蹦起双耳,二话不说借墙壁跃起并捉住「天花板」一起落下,露出其下方整齐排列真天花板的断头台刀片之馀高喊:「罗纳德!」
与此同时,话中人发现攀上赤瞳脸庞的裂缝扩宽了不少,裂缝即将撑裂,终于在人体变成镰刀的下秒炸开。
眼看镰刀碎片成为杀伤力惊人的破片手榴弹四散,罗纳德急忙驾驶剪草机接下幸后凭着向来过人的反应力,再配合恶魔的视力回避迎面飞来的碎片。
紧接着两人双双倒地,令幸从天花板扯下的暗复盖体表以抵挡下秒降临的重头戏。
如烟花般炸开的镰刀碎片分别飞往实验室各处,砸破各式道具后又反弹别处,直至扎入人体之前都如此重复。
就在罗纳德整理短时间逐个引爆的事件后确定刚才爆炸正是赤瞳,同时目睹其中一片碎片划过面前之际,他竟情不自禁展露出笑容。
然后他徐徐低头,看见当天发现遭到腰斩的赤瞳后捧起,却又整串流下掌心的肠子后霎时间转为面露怔忪。
尽管绷紧神经那刻幻觉立即遭到戳破,但罗纳德惊魂未定,唯有转移注意力,望向躲在葬仪屋怀中而毫发无伤的月小姐。
人质会自爆实在过于突然且离奇,以致于连葬仪屋也未能及时察觉,他身上数道犹如野兽抓伤的口子血流如注,没入体内的镰刀碎片则随着肌肉收缩而微微颤抖,痛苦颤抖着化作肉眼可眼的白雾不断洩出。
看见对方这副狼狈模样,罗纳德立即拉起幸离开暗的保护,躲避路上的障碍物一面驾驶剪草机往月小姐冲去。
「幸!请你帮忙分开他们两人,解决了葬仪屋,剩下的就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正当他回过头去,阵阵刺痛和麻痺从脚下似曾相识的黄符攀上全身,并在时间就此冻结之前目睹月小姐的双眼弯成月牙。
及时捉住了对方,却未能将他带离险境的幸于是也未能倖免,更遭捧起自己焦黑的双手打量起来,却只能透过瞪视被她称之为「母猴」的女人表达抗议。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黑手套的……颜色分布从手指到接近手肘的位置渐层,而且充满着天然的野性魅力,真棒。」
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将月小姐笼罩其隔绝现实,因此全然没有察觉两双庞大血手如同海啸般从背面逼近,更在她被罗纳德好心提醒自己中计时已经晚了。
随着血手与目标要害的距离收窄,罗纳德的笑意相应的越深。随即他却骤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目睹那道熟悉的绿光瞬间佔据视野,步伐几乎遭到烈风吹偏。
未等在场的人回过神来,令人不安的嘈音却在他们附近响起,同时感受到脚下的实感正在消失!
立足其中一半实验室之上的罗纳德和幸于是随着地板倾斜而堕落。他们急速下堕之馀看见充斥罗湖的厉鬼后,同样遭到斩断的血手立即重新生长,并捉住月小姐的脚踝。
看过刚才葬仪屋不惜以肉身为盾保护月小姐的行动后,他们敢以命打赌,前者绝不会让这名担任大脑的合作夥伴受到损伤,
既然捉住对手要害,幸便趁机攀上血手逃往安全地带,但她却突然挂在半空,随即急忙躲开当头淋下的血水,视线跟随月小姐的残肢往下望。
幸亏就在幸和罗纳德因此再次堕下之际,一袭黑雾飞快掠过身边兜住他们,更以此填补地板之间的大裂缝。
不过比起劫后馀生后的喜悦,眼前令人诧异的划面显然更加吸引眼球。
不仅是葬仪屋竟为阻断他们的生路斩断月小姐的双腿,更因为后者一弱女子,尽管身下的地板蓄成一片血湖,她仍能面不改色地举枪。
这是何等不合常理的心理和生理素质?换作正常人早已由于失血过多发生肌肉无力等基本症状了。
突然枪声响起,罗纳德立即反应过来侧头躲避子弹,却终究未能躲过遭到崩掉半边脑袋。
房间应声陷入了一片漆黑,黑色旋风捲起散落四周的镰刀碎片径直冲向前,将挡在路上,方才带伤施展曾将游轮搁腰斩断的一击后已经筋疲力尽的葬仪屋捲入其中。
旋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月小姐却非但不躲避,甚至饶有趣味地凝视着暗,吐出满心欢喜笑说:「想必你就是那位掌管夜睌的神了吧。」
此话一出,旋风立即停在原地,镰刀碎片随着它的转速逐渐减慢砸落地面,折射出多张月小姐的脸庞,至于哪面才是她的真面目仍是未知之数。
坐在逐渐变得冰冷的血潭上绝对称不上舒适,但也许是从幸身上吸取了教训,她这次以优雅的姿态充分包装情绪,更连眉头也不曾抽动一下。
但她眼里的狂热不一会儿便烧掉伪装,火舌更沿着双手,无视被吞噬的危险拥上黑雾,惹得抱有杀意的暗反而缩身躲开对方。
「古代有人弑神,如今我早就想要连神都收作禁脔了……」
接着月小姐突然扯下一把黑雾,弯起双眼凝视逃离自己掌心的物质,罕见的单纯地勾起笑容,而非嘴角大幅度咧往耳边。
「不知这次能杂交出甚么犬种呢?」当她斜睨望向赤瞳后语气自此变得失落,「虽然上一头种犬留下了小狗崽,可惜不是公的……」
说至此,月小姐擡眼与幸四目相交,肯定的眼神和语气使人霎时间起遍鸡皮疙瘩。
「你也在评价我不配当科学家。」意识到这点后她却并未动怒,反而轻点两下脑袋。
「贝特莱姆精神病院门前名为忧郁和疯狂的雕像反映出当时人们对于精神疾病认知甚少。然而时代的车轮辗过数百年,直至今天,仍有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发生在我们身上。」
「更何况,恶魔比我们人类更加了解自己不是很奇怪吗?因此我对人类的兴趣更浓了,例如为甚么恶魔的外貌会与我们越来越相似,甚至从灵魂发现感情波动……」
月小姐的视线跟随句末拖长,扫视散布地面的人类残肢和灵魂,一面勾起嘴角拉往耳边露出整排森白牙齿。
「我当然知道这些实验……或说兴趣,是反人类的,所以我未曾自诩为科学家,而是一个好奇的人。」
随即她掩脣自嘲一笑,双眼却弯成月牙。
「至于我会甘愿馀生留在这房间中,除了做过的缺德事太多惹来杀身之祸以外,亦是因为魔女教徒随着规模扩张,从原先为推进当年贫乏的医疗技术,因而收留不同种族作为助手的慈善机构演变成桃花源,这何不是个绝佳的实验环境?」
「原来这里是因为你这种人才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我还纳闷……」
听完赤瞳的人类生母这番重复强调自己是人类的发言后幸就要冲上去,随即看见怀中罗纳德仅剩半颗的脑袋而收起利齿、放平双耳。
「你……真的是人类吗?」
「我当然是百分之百的人类,从生物学的角度上。」
当月小姐重新面朝暗时,她的眉头便再也藏不住欢喜地扬起,「与恶魔同源的你一定也适合培育成种狗,兼在今后取代我成为容器。」
语毕,她却脸色骤变,弯起的双眼内挤满了对实验的狂热和实验器材会长出脚逃跑的质疑,「所以我绝不会容许再有人逃跑,小狗明明早已调教得贴贴服服了……」
就在幸拿面前的疯女人没辙之际,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突然降临,随即扭头看见来者那刻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看见亚尔文捂着溢出火焰的胸口跑上前,她更压下掏出手机确定自己在出门时已经关机的冲动,空出右掌直往对方脸上喷湧出大量蓝色火焰先下手为强。
但亚尔文却没有躲开,而是惨叫着把幸和她怀中的罗纳德一并拖出火焰后倒头奔向门口。
「还不走是在等死吗!?」
幸因为愣神持续洩出掌心的蓝焰立即止住,最后她甩手撒下火星点燃遍地黄符,回头,瞪了眼迅速身陷火海的月小姐才撤退。
「暗,走了!」
旋风应声变作液态落到地面,收十周遭和紮在葬仪屋身上的镰刀碎片,并抢回落入月小姐手中的部分身体后跃进地板,如鱼般跟随声源飞快游出门外。
……
「不仅蜘蛛网坏了,腿更折了两条,今天真是祸不单咳…咳咳……」
弥漫实验室的白烟窜进月小姐体内那刻,她的双腿同时从地面弹起,本已血流如注的切面更是哗啦哗啦地喷血。
「不过网坏了能够再织,虽然备用身体出乎意料地派上用场,但仍按计划取得不错的数据了呢……」除了语气自此变得微弱以外,与血液成正比流失的意志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而倒下。
然而迎接她并非地板,而是以双臂将自己环在其中的怀抱。
陷入被动方的状态令她不悦蹙眉,欲要伸手拉扯垂落肩膀的银白发丝时却突然眼前一黑,右手瞬间失去控制权掉下。
于是她无奈作罢,「驮我去实验室,我给你指路。」
然而葬仪屋一怔后没有动静,继续忙于撕下残破的衣物为对方包紮止血。
「你没有听见我把这里称作蜘蛛网吗?实验室不过是旅鼠之间的俗称而已,以前的实验人员们留下的才是真正的实验室。」
语毕,月小姐摊开掌心,露出包裹其中的眼球。
「顺便给隔壁2R室的梅奥努致电,就通知他……高层决定对一直以来多宗销毁残次品和拍摄s.v当天发生的器官失窃事件展开追究了。」
说至中途,她诡异的笑容忽然上下颠倒,眼珠犹如监视器般来回扫视身边环境,反复推动滚落脚边的灭火筒。
「不过我要猎犬叼来的可不是只死老鼠,所以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