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94 自己都不愛,怎麼相愛

作者:我是赤瞳 更新时间:2022/6/13 10:00:15 字数:3301

當羅納德回到牀上後,他感到本該早已癒合的傷疤再次隱隱作痛起來。但這並非他輾轉反側的原因,畢竟剛交換身體那幾晚自己都撐過去了。

然後他以掌心朝天擡臂,雙眼隨之褪去清晰的綠、瞳孔收窄,轉變成夜視能力出眾的惡魔之眼。從實驗室起纏繞着赤瞳的視線至今的右臂於是開始抽痛起來。

「儘管代價是利爪折了……」他自言自語着扭頭望向了枕邊人。

想到她不僅是頭狡猾且強大的惡魔,更是名手下擁有專屬魔王軍,因此無需依賴男人有力的臂彎的魔王後,覆蓋羅納德右臂的爪痕逐漸加深,試圖解救困在這張女性的皮囊內的自己。

隨即他卻忽然「啪」地重重拍上臉龐,阻斷那種念頭繼續以負面情緒為食瘋狂生長,蠶食身心。

況且這副身體的主人不正是赤瞳嗎?

想到這裡,他就像發現了敵人的弱點般竊笑起來,撫上這副盔甲身上唯一柔軟的地方。

記憶中外表如貓般冷酷,卻像狗般熱情地常以親吻索示愛時的赤瞳,混合感情進行釀製後形成黏稠的蜂蜜,緩緩流出,淌滿酒窩。

但當眼前闖入今晚打地鋪睡覺的幸後,這樣的赤瞳原來並非自己獨佔的天大謊言立即劃破這個蓄滿蜜的氣球,羅納德眼𥚃的殷紅於是隨着笑容流走,並將他改造成綠眼怪物。

他因此聯想到那位就像一柄利刃,割開赤瞳粗糙結實的表皮,隨著淚水湧現,露出即使是野獸也會擁有的柔軟而脆弱的那面的對方的生母。

然後他佩服對方的鋒利而不自知地揚起嘴角,並舔過脣瓣一圈,就像在細味殘留表面的糖。

與此同時,他在腦中一遍遍重播赤瞳流淚時和普通的女孩沒有區別,就像頭溫順的綿羊依偎伴侶身邊的模樣。

隨着次數增加,羅納德逐漸把手伸往赤瞳毫無防備的脖子,眼神彷彿在看吃掉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大灰狼。

可明知對面的是自己的戀人和身體,他仍想驗應曾經想掐死對方的念頭。隨著雙手越趨接近,磨圓的指甲跟著重新生長且變得尖銳。

但當手指如蛇般緩慢地爬上赤瞳的脖子那刻,它們卻紛紛抽回信子,誇張地往後傾斜身子並改為探鼻息。因為對方的身體很冷,甚至比起死人更冷,差點令羅納德產生自己還活著的錯覺。

片刻以後,他再次撫上了對方的臉龐,沿著佈滿臉上的粘接痕跡探往對方四分五裂前的暗示。相較其他地方,這一帶存在更加明顯的瑕疵 。

當初乘着鐮刀碎片儼如煙花般炸開的氣流湧現的報復的喜悅,如今已經隨著它的墮落褪色,變成愧疚當頭淋下羅納德,驅使他尋求身邊的體溫壓抑心中的寒冷。

這時,羅納德因為枕邊的動靜發現赤瞳已經轉身面朝自己,並伸手摸索起他的背部,直至找到開關後雙眼冒紅光提供照明,照亮面前慘白而憔悴的臉孔。

以及折射鏡片上自己的表情。

目睹這幕後他連忙把惡魔之眼關掉,一面摘掉對方臉上的眼鏡提醒:「……小心把眼鏡壓壞了。」

「抱歉。」

為了避免眼前擅長蠱惑人心,自然就會看穿別人的惡魔生疑,羅納德以指腹沿着赤瞳皮膚之間的痕跡滑行,轉移他的注意。

「這裡還會疼嗎?」

別人關心自己的話題果然觸動到赤瞳的神經,惹來他以脣舌堵住自己將要出口的誘餌。沒錯,這番話正是為此才說的。

之後兩人以此為導火線親熱起來,這次卻像兩頭被本能盤踞,只為繁殖後代和紓解胸前焦躁而交尾的野獸般急於互相確認彼此的心意。

他們更利用唯有自己最清楚能使自己感到愉悅的地方這點,引誘身體吐出最誠實的聲音。

然而羅納德卻逐漸變得心不在焉的,改為緊咬着牙關一味地承受攻勢,只偶爾從鼻腔洩出壓抑的悶哼。

眼前充沛得流出水的柔情、灑落頸項時滾燙得使皮膚隱隱灼痛起來的吐息,以及舔咬喉嚨的濕熱觸感, 無一使人聯想被頭猛獸撲倒在地,溫柔地。

他情不自禁聯想到赤瞳在餓昏頭時也曾對哪個男人⋯⋯抑戓女人這樣這樣做過。

此時壓在掌心上頭的重量撤掉,他轉而看見剛才那頭猛獸,變得有如大貓地擺出了任人擺布的姿勢躺下。

也許是因為已經習慣被壓在身下,羅納德一時反應不過來,凝視面前的畫面片刻過後,他才意識到赤瞳是在默許自己居於上方。

他們終於和正常的男女一樣,在霸道而不失溫柔的基礎上進行侵略,喚起女性像勇士的劍般只會供自己所認定的強者使用的本能,並往體內刻上屬於自己的標記。

「可以嗎?」

儘管這場性事的韁繩如今到了自己手上,羅納德仍無法使一條沒有半點食慾的蛇擡起興致。

想必換作誰看見伴侶就像身處棺材時般躺着,雙眼仍然濕漉漉的,卻分不清是否淚水,呼吸失去了剛開始時的焦急和熱情,任誰都不會提得起性致。

與其說是讓雙方沉醉快樂之中,赤瞳的變化彷彿重操舊業,區別只在如今是以伴侶的愛支付。

就在羅納德悵然若失之際,一陣拉鏈被拉開的聲音吸領他低頭望去,緊接著遭到咬住要害地激起一波接一波鼓動,累積至今赤瞳的種種異樣先後浮上記憶之海,有如他臉上的潮紅浮現。

赤瞳生母的臉孔浮現腦海時,他更推開對方的腦袋重新躺下,劫後餘生的嘆息隨之從身邊響起。

尷尬的氣氛隨著可怕的沉默加深,羅納德因此逐漸感到胸口漸重,於是決定把事後的聊天提前,但赤瞳先早一步開口,並吻了下他的額頭。

不知為何他從中讀出些許憐憫的意思。

「你有那方面的障礙嗎?」

「哈--!?」羅納德硬了拳頭,覆蓋額頭的熱度迅速撤離。

「對不起,這只是個玩笑。」

雖然他看不清赤瞳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對方說罷改為轉身背向自己。

「明明我只是個只要給予愛的話就能跟任何人發生關係的妓女。」

「……也包括你的生母?」

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動靜自此趨向寂靜,羅納德才意識到一直以來,既然赤瞳不曾過問,他便沒有吐露過自己的事,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發掘赤瞳的,彷彿要把對方掏空才罷休。

「這番話或許有些突兀,但我還是想問,你會相信……我有病嗎?」羅納德每個字都說得顫顫抖抖,表情就像在剖開胸膛,挖出自己的心臟遞往別人手中。

「哈哈……難道這不好笑嗎?」

畢竟像他那麼開朗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壞情緒,更何況是抑鬱症呢?

但當羅納德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直面像生前向其中一位女伴透露病情後同樣以為這是在博取關注,比起視他為怪物更令人難受的發展時,赤瞳卻牢牢捉住了自己的手。

說來也是,在對方的房間裡發現曲唑酮時他便得知他們是同一類人。

「既然你也曾是人類,只要是人就會生病。」

除了遭到龐大的信息量濃縮成一句短短的話粗暴地灌入大腦,羅納德更因迎來想也不敢想的發展久久未能回過神來,臉龐漲得通紅且喉結上下滾動,彷彿把他壓進蜜罐裡般無法呼吸,直至快要因此窒息而慌忙拔出腦袋。

「說起來,一直『你的生母』、『你的生母』地稱呼你的生母也太繞口了吧,你不這樣覺得嗎?」

未等胸中激烈的鼓聲重趨平穩,他便匆匆把下一段丟回給對方,使這兩段樂聲的過渡尤其生硬。

他本期待赤瞳成功接下上一段,然而半晌以後身旁仍未有半點聲音,取而代之的是手被握得更緊,且掌心之間變得潮濕。

「那你怎麼還不跟那個女人解除契約?」

「我沒和她結下過契約。」

當他憶起赤瞳順從生母的目光舔舐起玫瑰的畫面時,對方又補充道:「這是每個人生來便有的原罪。」

這次換作羅納德陷入長久的沉默,然後同樣轉過身去,按下正傳出陣陣刺痛的右上臂。

「說了這麼多,其實我想說……就像你之前說過的,我們分手吧。」

……

雖然鬼魂沒有睡覺的需要,但幸仍維持着生前的習慣。

睡夢中,她看見有幾隻大蟲子趴在自己臉上,牠們拖著毛茸茸的腳爬過時有如毛刷撫過皮膚,使眼皮顫抖不斷。

當幸終於睜開雙眼,沿着垂落面前的數縷黑髮一路往上時,她赫然看見赤瞳的臉龐就在近至足以感受彼此呼吸的距離。

「赤瞳?!⋯⋯還是說羅納徳?」

不論是誰,在深夜目不轉精地盯著人看都怪滲人的。

不詳的預感驅使幸起身,隨即她卻發現自己繃緊渾身神經仍無法掙脫流淌身上,把身體固定在大字形的睡姿的「石油」,更礙於都成鬼了卻還擁有實體的設定不能穿牆逃脫。

她晃了晃釘子般的獠牙後就要咬下束縛,神祕人明顯抖了一下,總算說話了。

「無論是幸抑或白幸、主人仍是人類抑或投胎成魔,對我而言,你們都沒有過去與現在之分。」

意識到來人不是赤瞳後,幸立即癱倒地面,並想起那個擁有易容術,不僅能夠改變外貌和聲音的傢伙。

要不是暗開口後冷靜下來,嗅覺恢復靈敏,恐怕連她都不會察覺這個「赤瞳」身上的味道不對。

想到這裡,幸渾身毛髮霎時間紛紛豎起,耳朵壓低,在EP.269舔舐赤瞳臉上血跡時舌頭不慎觸及脣角,隨即她們同時別過臉去的記憶化作數聲恐慌的低吼洩出嘴邊。

暗的善解人意一直以來都讓幸感到欣慰,但她從沒想到被讀心的壞處會在這天落到自己頭上。

「你也可以把我當作主人哦,請把今晚發生的事當作一場旱災後降臨的春雨吧⋯⋯」

「赤瞳」用着赤瞳不會出現的表情向她笑道。說罷,他把側髮繞至耳後,就像是取回在聖誕節時丟失的東西般俯身就要吻上自己。

「我從萬年前就一直喜歡你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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