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當羅納德的樹洞並與他道別後,格雷爾回到了房間。
此時掛在牆上的時鐘分針已經走了大半圈,吃進去的食物也應該消化,但格雷爾卻見早上交給威廉的動物靈魂依然完好無缺地躺在桌面,而他本人不見蹤影,彷彿他纔是被吞食那個。
看見這幕後,格雷爾叉腰高聲呼喚起對方的名字,一面彎腰取出牀底下的麻繩,纏繞雙手數圈後突然拉緊繩索邪笑。
「看來你遲遲沒考慮好這次的死法嘛,那就唯有由我來決定囉~」
雖然這番威脅遲遲沒有回應,但他聞到彌漫房中濃鬱得刺鼻的香水味。
立即衝到衛生間的鏡子面前後,他發現自己最名貴的香水在離開的這段時間內消失了半瓶,並在尖叫起來前意識到威廉與香水的消失並不簡單。
「不過威廉會去哪呢?」
格雷爾不認為威廉會為了施展「欲拒還迎」的攻勢放任體內飢餓得見人就咬的惡魔胡來。換作平常,他只會用那根堅硬的園藝剪接二連三戳刺自己,因此率先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從新人時期認識威廉起,他就被評價為是個嚴肅且冷酷的,就像機器般沒有人情味的男人,甚至一度被以為沒有感情。
他下班後從不參加聯誼,而是自律地安排加班,交際圈一向不廣,即使少數接近他的人也出於工作上的交流,能夠親近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威廉不惜牽著體內蠢蠢欲動的野獸仍要見面的人會是誰呢?
各種可能性都被威廉本人逐一剔除後,格雷爾無奈放開捏住下巴的手,隨後碰巧與鏡中身穿西裝外套,腦後綁有黑色蝴蝶結的人對上眼。
如果不是那頭艷麗的紅髮,以及串有小骷髏鏈條的紅框眼鏡,或許就連他都認不出自己。
看着這株正在枯燥掉色,再也無人願意為它駐足的玫瑰花,一股憤怒和妒忌之情藉著電鋸運作產生的火星迅速發展成熊熊烈火,彷彿是要燒盡身邊的花田才能息怒。
「好啊!就讓老孃看看到㡳是哪頭母豬這麼大膽勾引--」格雷爾的話語戛然而止,電鋸運作時高昂而刺耳的聲音於是伴隨他臉上的怒色逐漸減弱。
緊接著他就像青春期的少女般驚呼一聲,然後扭着腰掉入幻想之中,「討厭!我真是的,我怎麼會忘記了協會裡那些曾經對威廉有意思的女人都被他的冷酷逼退,只有我憑着熱情如火的性格以及無人能敵的魅力融化那座冰山了呢?」
進一步排除偷情的可能後,格雷爾凝視着手上的死神鐮刀,想起它除了收割靈魂以外,還具有斬殺害獸的功用。
某天他與梅奧努在第一層逛街時的閒聊跟著浮上記憶水面。
當時梅奧努曾提及過該層邊緣地帶建有後備出口,能夠穿過將他們關在這裡的屏幕逃回外面的世界,不過得小心聚居那裏的溝鼠。
說後他慢悠悠地補上一句:「但我沒有實際靠近過,而是從某些擔任情報販子的溝鼠和旅鼠口中打聽而來的,畢竟我還得吊着一口氣活下去。」
「嘖,既是旅鼠又是溝鼠的,不一樣是羣無法在太陽底下生存,所以才逃到『這裡』苟且偷生的老鼠嗎?」
這副事不關己的口吻令格雷爾煩躁地撥動頭髮,並在無意間甩落身旁的梅奧努臉上,聽他吃痛驚叫一聲後急忙和溝鼠劃清界線。
「還是有不同的,雖然溝鼠跟我們旅鼠只有一個字和樓層的差距,但他們更要低賤些。」
接著他從掩蓋臉龐的雙手指縫中露出賠笑,一面引領格雷爾的視線望向溝鼠。
聚集的溝鼠就像堆放在一起的醜蔬菜,有的長得像根乾癟的黃瓜,有的像是被施予魔法後站了起來的兩腿胡蘿蔔。
他們醜得千奇百怪,唯一的共通點是他們正死死盯住格雷爾手中運行的電鋸,彷彿下秒就會衝破那面無形的牆。
看見對方厭惡地退步後,梅奧努才開始解釋起溝鼠和旅鼠的關係,以及他們的起源。
「你早就知道這裡,尤其第一層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了吧,而像我們這羣待宰的肥豬,亦即是旅鼠的天敵除了高層飼養的獵犬以外,還有收錢辦事的溝鼠。他們都是從旅鼠淪落成的,抑或是長大後的小溝鼠。」
說至這裡,他忽然撇頭迴避周遭銳利的視線,有關溝鼠的話題就此跳到總結。
「總之只是羣無論是拍s.v.抑或把小孩造成玩具的活都願意做的無恥之徒罷了。」
說罷,他察覺格雷爾輕蔑的眼神後立即轉頭,並瞪大籠罩霧氣的眼眶,就像為了展示自己無比真誠的眼神般直視對方。
「我不是在五十步笑百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而已,生存可不該有對錯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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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鋸發動時的噪音劃破回憶時,格雷爾已經飛奔在第一層大街上,並且不斷接近聚居溝鼠的邊緣地帶。
溝鼠不像獵犬,不會有為主人賣命的想法,因此大部分溝鼠都識相地躲開,而剩下冒險妄想捉住他交給高層大掙一筆的則被捲入電鋸齒輪所斬殺。
……
威廉頭上的螺旋角越過協會大門那刻,他便遭到重重包圍。而這如他所願,壓抑極端飢餓,且無視前往協會途中主動送上面前的靈魂已經耗費他太多體力。
這下他無需親自開口,只需在跪倒地面喘息的過程中等待審判落下,然後死神一職隨著人頭落地而被卸下即可。
隨著全身各處感官逐漸消失,最後僅剩聽覺時,威廉上方終於降下聲音。
「回收科的威廉·T·史皮爾斯。」
儘管他的皮膚因為缺乏靈魂的養分滋潤而從內而外乾裂,聲帶振動時會引起喉嚨內壁的皮膚一片片剝落,他仍堅持作出澄清。
「……不好意思,我是管理科的。」
「噢,抱歉,因為看你總是和回收科的混在一起的,就弄錯了。」
儘管這對死神而言根本無關緊要,正如他在斬殺別的惡魔時無意知曉他們的名字,只需知道那些是會為工作帶來麻煩的害獸就足夠了。
「既然協會闖進了害獸,就應該就地處決,想必相信沒有死神會不清楚這項規矩吧。」
聚集協會大廳內的死神開始交頭接耳起來,不過無人想探究螺絲生銹的原因,只感歎威廉這名工作能力優秀的前死神今後不能繼續為協會效力的話,長久以來人員不足的問題將會越發加劇。
威廉想要解釋,但他無法再次發出聲音,更連微微移動手指頭也十分艱難。
「我不同意!」
身後突然爆出巨響,外面的冷空氣裹挾着熟悉的高昂嗓音湧入室內,使他忽然間恢復睜大雙眼的力氣,目睹格雷爾從協會門外跑到自己身邊。
這淪不到你來反對。
威廉欲這樣反駁,卻見對方伸臂越過腋下試圖撈起自己。
「手碰到害獸會腐爛的。」那雙依舊清澈的綠眼晴一本正經地說,因耳邊研磨才亂了吐息。
「那要來賭賭看到底是我的手先爛,還是說你先被我磨爛?」
格雷爾說罷不顧威廉反對拉起他就跑出協會,經原路通過第一層回到房間。
這番波折耗盡了威廉最後一絲力氣,但是意志力不能當飯,就是他也只能在接觸到牀那劇倒下,未能用上對方準備好的麻繩。
動物靈魂順利滑入另一張嘴內,臉色明顯紅潤不少,看着牀上毫無防備的威廉,格情不自禁瞇眼舔舐上脣,繩子猛然拉繄又放鬆。
……
過不了審
關鍵詞:埃及貓、aneros
拍子機是被搖醒的,並發現其節奏脫離自己控制,鐘擺似被燒紅般灼熱。
「恢復得挺快嘛,這不是挺精神的嗎?」紅色的貓笑着推了兩下鐘擺後舔舐起肉球。
「為甚麼要在發生那種事後做這種事。」
貓伸懶腰發出陣悠長的呼嚕聲,這才懶洋洋地解釋:「當然是為了證明你是錯的呀,因為……小貓咪不正在磨蹭你嗎?」
拍子機懶得爭論,奈何不能把貓從身上趕跑,索性不再說話,不料更大程度激發貓的施虐慾。
終於下去了……
拍子機剛想慶幸,便聽見翻箱倒櫃的聲音,看見貓叼着逗貓棒重新跳上來邀請自己一起玩。
「我拒絕。」
貓堅持不懈地喵喵叫着,尾巴高高豎起在拍子機身邊轉圈,直至他再把爪子放上對方。
「不玩就把你推下去摔個粉身碎骨。」聲音渾厚低沉。
自己居然在學着玩逗貓棒……拍子機感到屈辱萬分,節拍越來越快,依稀記得這還是貓最喜歡那根。
「太丟人了……不論在協會還是現在的時候,甚至是在你面前。」
「纔不是呢~況且你不也挺喜歡它的嗎。」貓軟綿綿地叫喚,卻也目不轉睛地盯住停擺的鐘擺舔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果我是真正的女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