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314 紅執事

作者:我是赤瞳 更新时间:2022/10/31 9:26:57 字数:4184

紅髮的張揚隨著梳子經過而被收斂,綁上黑色絲帶,一併束起頭頂那幾縷桀驁不馴的亂髮,最後擦去細框眼鏡表面的灰塵後戴上,格雷爾昔日偽裝成執事遊走人間的溫順模樣逐漸在他身上重現。

最後擡眼,與梳妝鏡中的威廉對上雙眼,同樣瞄向手邊的染髮劑。

「你今天起得真晚。」

緊接著他故作驚訝地站起來,躲開對方快步走到桌子邊上問:「上杯咖啡涼了我就倒掉了,我應該重新為你沖一杯嗎?」

然而久久沒有答覆。

雖然威廉是面向格雷爾的,卻感受不到他的視線正在自己身上,而是穿過自己,凝視着某樣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眼神彷彿在悼念誰的逝去。

與此同時,紅執事流露出一瞬的錯愕後回頭,望向攔在角落的紅絲帶。

這只不過是換掉平常慣用的款式而已,就像威廉從死神轉成惡魔一樣,他們不同樣是兩個字嗎?他說服如此格雷爾。

但格雷爾無法忽略這兩個字的更替背後帶來了怎樣的連鎖反應。

自從威廉經歷過2R室那場意外後畏懼血那刻起,他就失去成為死神的資格,又不屑於淪為自己所鄙視的害獸,於是變得像那種遲遲不願咽氣,給人額外增加不少工作量的傢伙一樣。

也許他在昨晚暗殺失敗後瘋了會是更好的結局。至少在原著裡,他們仍有年復一年重複那份平淡至極的工作的可能。

透過死神之眼,格雷爾看見了對方扭曲且長滿尖刺,就像那羣長年泡在壓力裡頭的老傢伙一樣的靈魂。

「威廉……」

緩慢地伸手,走上前後湊近臉龐,注視着那雙肯定並非近視度數加深而致的無神雙眼,他於死後這天再與生前的威廉相遇。

依舊連人偶的玻璃眼珠都比他的有生氣,從中看不見對生的意義,亦對當年那個突然湊上來求歡的人妖沒有半點厭惡抑或畏懼。

一想到直至協會攤牌之前,他就被矇住雙眼至今,格雷爾捧著威廉臉龐的雙手情不自禁收緊,左姆指順勢壓下僅被薄薄一層繃帶包裹的整片爛肉。

腥臭血水隨即從臉部肌肉的縫隙間噴濺出,浸染抵在其上方的指腹。

「怪我沒有和你分享逃班時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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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你會跟自己的左右手對話嗎?」

梅奧努不耐煩地反問及解答自己的疑問後,那尾至今任由蛇鱗被用於打磨指甲的蛇突然展露毒牙,掙脫五指並一頭栽進泡有枸杞的保溫杯。

「對了,順便幫我把裝着白老鼠的袋子拿過來,就在那邊的櫃子上。」

「哈--?」

格雷爾正心疼被撞翻桌面上的指甲油瓶,聽見命令那刻就舉起剛削尖的的指甲破口大罵:「連拿樣東西都要勞煩人家剛做好的指甲幫你,還是男人嗎你?」

「至少生理上不是。」梅奧努當即拍胸反駁。

話音剛落,那尾半截身子浸泡在枸杞水裡的蛇隨即抽離後用力咳嗽起來,連帶本人同樣弓背突顯出條條分明的脊骨。

「你以為我想年紀輕輕(60歲)就已經是個不中用的老頭嗎?」

梅奧努含着滿腔委屈喊出變得格外嘶啞的嗓音之餘,一面直勾勾盯住格雷爾的寬肩,以及化妝都無法掩藏的,他生在骨子裡的硬朗五官。

毫不掩飾的羨慕目光使他面露質疑,隨即撫上自己的喉嚨並甩了甩手,眼角餘光瞥了眼對方佈滿棕色班點的暗沉手背。

「少給我倚老賣老了!我的小後輩年紀纔跟你差不多大。」格雷爾說着之餘踮起了腳尖,隨即指腹感受到死老鼠的體溫時面露厭惡,捏住塑料袋一角隨手拋向桌面。

「謝--」塑料砸落物體上發出悶響。

數秒過後,居於左眼眶的另一尾蛇爬進袋子開口,配着梅奧努正在啜飲的枸杞水緩慢吞進老鼠。

與此同時,他臉上最後一張空着的嘴扭動着蛇身來到對方面前。

「我剛在獵魔團聽說了,你男友也是協會這批派來的小白鼠吧,我會看照他的。」

「可你不是說過討厭除我以外的死神嗎?」

居於右眼眶的蛇頷首,邊討好地纏上格雷爾的小臂,忽然吐舌湊上前舔了口粉底,「惡魔不像人那麼不守信用,這就當作和你簽訂口頭契了。」

「我保證,不會向他爆料有關協會的八卦,如果那頭忠犬得知協會拋棄了自己後絕食而亡的話,我可是會逃避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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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食堂到走廊的路途上,殘存江琳口腔的甜味隨著反覆回味而減少,她於是醒悟,意識到雖然赤瞳目測只比自己大幾歲,但僅是閱歷就遙遙拋離數個層級。

成為像赤瞳那樣的「男人」的憧憬逐漸冷卻,直至觸底之前,腳步亦一同減慢,從並排改為走在白川奈身後。

「我先走了。」

眾人回頭,看見亞爾文經過自己的房間時徑自離開隊列。緊接著正前面響起另一把聲音。

「你們要進來坐一會兒嗎?」

「嗯!」白川奈聞聲很快從困擾中抽離,連點兩下腦袋後伸手往後,牽起江琳的緊跟赤瞳進房。

去到隔壁赤瞳的房間,江琳依賴記得眾人在她發呆過程中繼續閒聊,然後不知是誰提到賭場,且告知裡面沒有時鐘。

……

自從經白川奈提醒與眾人道別後,江琳的雙眼未有一刻映入走廊地板,而是聚焦前方豐盈亮麗的羽毛,暗地裡想像着它曾經的可佈模樣攥緊拳頭。

儘管這個想法無異是天方夜譚的,江琳仍不禁責怪自己沒有在白川奈從天上掉下來時接住對方。

既然天使終能重獲翅膀,就不會有人希望她承受額外的痛苦,以及因己再次變得傷痕累累。

拳頭放鬆,一個被壓抑已久的念頭開始復原。

如果她擁有不輸於男人,甚至能從惡魔手中保護好心愛的女人的力量的話……

變性費用的問題已不用煩惱,但它本質上只是將人的外表改造成另一種性別,除非使用人造米青子技術,否則女變男本身不能使人懷孕。

她也不關心額外花在女女生子技術上的金錢,因為兩個只攜有x染色體的人本就無法生出男孩。

所以她加入魔女教徒的根本目的--生個男孩回家證明自己尚未解決。

江琳絞盡腦汁想到的辦法,只剩下到第一層拍下具男性惡魔的身體即時投胎了。

但從一種性別轉換成另一種性別造成的變化不僅是多出塊肉,所以她決定給自己一次機會。

「小琳?你怎麼停下來了,是肚子不舒服嗎?」白川奈察覺右手交握的力度鬆脫後轉身問,隨即匆匆跑上前捉住阻止對方繼續往反方向走去。

「我想找男人。」

「誒?!」

驚呼過後,她跟隨連和男同事走在同一條走廊時都要把自己護在身後的江琳折返亞爾文房門前,二話不說打掉那隻欲往門伸去的手。

「我想你高估裏格斯和我的關係了,我當初只是為了盡快恢復人形才會和他睡在一起(房間)的!」

翅膀受高漲的情緒急速撐開,不容抗拒地將與之對比之下尤其嬌小的人類攬進懷中,「而且雖然不知道為甚麼,但那個老惡魔正在生氣,更何況是你一個人去,這太危險了!」

然而江琳推開了這些有力的保護。

「為甚麼?明明現在我也能……」

目睹腦袋掙脫出羽毛那刻,白川奈就被那雙黑珍珠般散發出柔和光輝的黑眸定住了。

「你會想看見我繼續被弟弟當馬騎,死後還被分食自己的血肉嗎?」

此話一出,她立即用力搖頭。

「那我們一起去。」

「但我們不是連體嬰,你也有你的生活。」

箝制江琳手臂的十指半強逼地逐漸鬆開。

「讓我嘗試相信自己一次,生為女人不是罪過。」

……

咚、咚、咚

半晌過後,依然無人應門。

江琳卻不能就此離去,注視門把至今,終究擅自扭轉並推開這扇門,隨即身陷一片漆黑,並因彌漫身邊的濃煙咳嗽不止、雙眼淚花湧現。

藉著照進房內的燈光,她隱約看見火光逐漸轉向自己。

「出去,門我待會鎖。」

深處傳來亞爾文的聲音,語氣卻前所未有的冷淡,甚至散發出寒氣,令她情不自禁退步,想要確定自己是否走錯了房間。

另一方面,熊渾厚的低吼印證了剛才白川奈的不安,現在確實不是打擾對方的時候。

從走廊映入的光線徐徐合上,直至腳跟踏上門框。

「滾。」

這次話中滿瀉不容半點僵持的怒火,同時江琳腳前噴湧出火牆與她劃清界線,更將周遭空氣瞬間燃燒殆盡,卻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燒到。

自古以來就流傳有各種故事來描述惡魔的強大,從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後,她充分見識到了他們殺死自己就是捏死隻螞蟻,不值一提。

臀部的陣痛刺激每根神經化作長滿倒刺的針,從體內伸長並刺穿各處,造成心臟激烈的悸動,誤將虛假的信息導向大腦,使人對捕食者恐懼和崇拜併發。

從缺氧的狀態中恢復之餘,江琳瞪大的雙眼反射出那抹人影逐漸變得清晰,最後站到自己面前。

「你也是來看我的醜態的,對吧?!」

亞爾文說罷拋開左手卷成筒狀後燒剩半截的寫真集,捉住手腕把她提起。

剎那間,江琳目睹火焰竄出指縫,轉眼將她吞噬。

視線穿過躍動的火光,看見惡魔衝她揚起了惡意的笑容後動了動脣,把變得無法聽見半點聲音的自己拖進房內。

一路上充當掃把的角色,推開橫豎倒臥地面的酒瓶後來到懶人桌前,並給她倒了杯花生油。

「儘管你們長得像,但別像隔壁的惡魔一樣喝成酒鬼,你喝這杯的燃點低的就好。」

迷你的玻璃杯靠近江琳漸遠的肩膀,折射她受寵若驚的目光到亞爾文側臉及頸項一帶透紅的皮膚上,至它趨向黯淡後消失。

交情不深的人平白給予的好意總會令人生疑,如今一言道醒她,幸對自己的好是建基於赤瞳之上的,相當於愛屋及烏,才會產生自己是受到喜愛的錯覺。

最終江琳不堪頭頂的重擔,觀察着亞爾文的動靜抿了口花生油,攥緊美工刀的另一隻手用力得全身微微抖動起來,提防他會發起酒瘋,抑或對共處一室的異性毛手毛腳。

對方唯一看中自己的地方必然是她是個懦夫,所以才會開始向她吐起苦水,甚至暗中利用六千年以來的閱歷貶低她。

「為了在地獄生存,我找上了那個腦子不太正常的魔王定下契約。他成為我的養父,我每天替他買酒後聊起女人的話題。」

聽到此處,桌底突然傳出碰的一聲,幸好亞爾文已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仰頭灌進一瓶烈酒後繼續說。

「當我談到最近喜歡的女優時,他卻永遠只說同一個女人,把天都聊死了!」

「身為從從鳳凰身上掉下來的一部分,即是她兒子我,自然是不會屈居於那種地方的。所以我從未忘記索要跑腿費給天庭打長途電話,你說我的毅力值得稱讚吧。」

江琳聞言擡起雙眼,遲疑地附和道:「是吧……」

但這話顯然未被聽進。

「儘管我當上魔王,不用辦理再多美國時間都不夠用的手續就能進出魔界後找上家門,老媽那邊仍然沒有半點聲音,好像默認所有墮落魔界的鳳凰火都熄滅了……」

然後她看見亞爾文不再背向自己,及他燒起來般紅了一圈的眼周。

牛角和紫黑色的矛狀尾巴從他身上冒出,分別指向下方和在地面環繞自己。

「因為我已經是惡魔,就算擠掉原來的魔王爬上他的位置,也比不上其他每日風流的鳳凰火嗎?」

你在這努力溫習給誰看啊?還不是考不上大學。

另一道聲音同時在江琳腦內響起並重疊,它們卻並未因此混淆,而是視為同樣性質的東西分成一類。

自幼起,家裡就教導自己女人應該怎樣,男人又該是甚麼樣子。

然而注視着這個男人泫然欲泣的畫面,江琳竟不覺得詭異,反而不禁心生憐愛,如同保護初生的火苗般擡起雙手,輕握住雙角後拉往自己右肩上。

忍受那股穿過古龍水味傳來的奇異惡臭是她能夠做到的事。隨著啜泣聲逐漸減弱,時間恍若停留在這刻,就像自己曾經哄初生的弟弟睡着時那般靜謐。

兩人無需直面墮落的位置和那塊肉長在哪裡如何割裂了他們的人生,長成原來的發展截然不同的人。

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於此。

「江琳是吧……謝謝你的肩膀。」

獲亞爾文提醒,江琳才察覺腦袋的重量恰恰壓在其中一處瘀青上,卻並未出現只要牽動髮絲就會牽連全身的疼痛。

然後提起衣擺,捧起他的臉抹去淚痕。

「輕力點,難不成你是要把我的臉擦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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