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我们可是杀过人的！”
或许是少年的某种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少年在面对着如同以往一样熟悉的教导时，并没有做出过多的思考就反驳了回去。
但很快少年就回过神来了，他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不是自己的父母，不是自己的老师，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现役军人。而他刚刚在一名军人的面前说自己杀了人。
反应过来的他想到了这个或许在末日降临，秩序崩坏的那段时间里司空见惯的事情其实放在正常社会里是怎样的罪行。其他的少年也停下了各自的动作，转头看向了这个地方。
“你刚刚说了什么？”
陈明走到了说话的少年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少年的眼睛。
“我···我没我我···我们杀呃不我。”少年避开了眼前军人的目光，再怎么说少年也仅仅只是一个刚刚上了高一的未成年人，或许在学校与同学打架，和混混出去胡搞都行，但面对一名现役军人，还有可能是上过战场的军人的目光，少年还是不知觉的选择了退避。
啪！
一个长满了老茧的巴掌打在了少年的脸上，用力之大甚至将少年打的连连倒退，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让你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你都敢杀人却不敢将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吗！”
“说就说！我就是杀人了怎么样！我是未成年人，我杀人顶多去充军，你是军人，军人殴打平民而且还是个未成年人，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你也说了，来宣传我们的人后天就到，如果你敢动我，到时候我看宣传会怎么说！”
不知是否是这一巴掌把少年的逻辑思维重新拍了回来，他急急忙忙的对着继续向自己走来的军人说道。而军人好像被这番话给吓到了，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喂，小屁孩，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不用回答了，我也不想听你回答······那边的！别装的一副街头小混混的样子接近我！老子的人早就把你们的枪都卸了子弹了！也别想着对老子动刀子，你们一起上都不够老子动两只手的！”
不知何时，少年的同胞正在缓缓的围成一圈向着少年靠近。他们的手上不是提着在逃亡路上捡到的枪械就是各式小刀，棍子。宛如街头小混混打架一样，如果是一名普通的社会人，现在可能会害怕的求饶吧。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一名真正的职业军人。
陈明无视了周围充满恶意的目光，径直走向了坐在地上的少年面前，一脚踢了上去。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屁孩都在想些什么！军队都是只会服从政府的机器，而政府都是自私自利，没有眼光，贪得无厌和愚蠢至极的那些贵族世家掌握的工具罢了！是吧！”
少年面对着陈明的质问，因为疼痛和恐惧的双重原因不敢回答。
“原本我今天一直都在发脾气，从刚刚就吼到现在，不想再说这么多的。但是啊，你今年才多少岁啊，十六，十七，对了，你之前说你是今年十七了对吧。”
少年不敢去看陈明的眼睛，只得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军靴，然后向周围伸出了自己的手，让同伴拉自己起来。
“你以为你经历了炼狱就可以觉得全世界就是也不过如此吗？”
“烦死了大叔！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活下来而已！凭什么你就有资格······”
“你怎么不继续骄傲了？不是很自豪与自己杀了人这个事实吗，没必要现在又开始解释吧。”
“······教训我啊。”
陈明环顾四周，看见了少年们以及他们手上理应不该出现的枪械后，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你杀了那个我不知道的人是对的吗。”
“啰嗦死了大叔！如果不是你们没有守住，我们又怎么可能在那种破地方为了几块饼干杀人啊！”
“跟我出去走走吧。”
“哈？”
少年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陈明，一时间没有理解到陈明的意思。
“我是说，你跟我出去看看你现在要待一阵子的地方吧。之前在沦陷区过得不怎么样吧，我大概也能想象得出来普通人在那种情况下会遇到什么事，所以好不容易回到正常社会来了不去看看吗？虽然我也不知道军营算不算正常社会，但起码比你们之前的那种环境要好一点吧，大概吧我想。”
少年们纷纷看向了他们的领头，而刚刚从地上被扶起来的领队少年则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陈明。
但陈明并不是像在说笑的样子，他走向了仓库的大门处，看上去很是费力的拉开了仓库大门，然后回头对着已经在沦陷区待了至少3天的少年们说到。
“走吧，虽然不算是国内顶尖的军事基地，但我想，能在军事基地观光，还是前线的军事基地，这应该不是什么人都有的经历。”
可透露情报：即使是在东方联邦内部，不同的成员国在各自的国家法律上也有着细微的同。例如中帝国的法律规定十六岁以上不包括十六岁便算作成年人，而大和幕府则规定十六岁以上包括十六岁便算作成年人。同时，大部分西方国家规定十八岁以上便算作成年人。
可透露情报2：东方联邦的征兵法是所有成员国共同执行的，该法规定除特殊原因（例如刑法处罚充军数年）以外，任何征兵处和部队不得接受十八岁以下四十岁以上的联邦公民担任军人职务，而特殊原因必需经过帝国中央兵部及洲级政府的同意，并且拥有担任师级以上实职军官的文件认可。
“喂，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啊？之前都忘了问你了，对了，还有你们几个的名字。”
“章智。”“宋朝。”“夏燹。”······“林登随。”
“你叫林登随？”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话说你有兄弟吗？”
“不，我是独生子，父母很早就走了，家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那还真是奇怪呢，之前有一个人从这里进入了沦陷区，说是要带自己的弟弟回家，名字也跟你很像，叫林登万。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不认识，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个人。”
少年们的领头······不现在应该说是林登随，十分肯定的否决了陈明的猜想。而陈明也就疑惑的看了看他，没有继续再追究下去了。
他们现在正走在一条通往山丘上的大路上，不得不说，军队建设的速度已经是相当的惊人了。按照陈明的说法，这个军事基地开始整修才半个月，之前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工厂仓库区罢了，现在，这里已经驻扎了近万名军人和幸存者。怪不得陈明觉得回到了这里就是回到了到正常社会，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半军营的小镇。
从刚刚出仓库以来，林登随看到了有拆了墙壁改造成食物分发中心的仓库，有幸存者聚集的市场，有军人聚集训练的操场。即使是现在走在这条通往山丘顶上堡垒的大路上，也不断的有人路过，向他们打招呼。
“只可惜你们是军队撤离了三天之后才来的，否则你们可以看到这个基地最热闹的时候。当时可是有着一个师的军人在这里待命，周围还有整整两个师外加五个团的人护卫，光是我们救回来的幸存者就有三千人，还有之前就被安排在这里的幸存者。最高峰的时候再来可是高达有五万人，现在就剩下了不到一万人了，大部分都被接去南方了。”
陈明一边在前面带着路，一边向少年们介绍着这里。
“这很值得你说出来吗？要知道，如果不是你们军队自己放弃了我们的家乡，跑到了这里，那些逃难的人根本不会来到这个破地方。他们原本应该坐在自己家里，而不是在这里感受着北方的冷风。”
林登随嘲讽的说到。
“是啊，仗打到这个地步，帝国军人都有罪。但是啊。”
陈明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了林登随，然后有转过头去继续走了起来。这时林登随才看清楚了这个一直很是让他厌恶的军人的脸。
那是一张一看就能让人联想起来军人的脸，帅气坚毅的中年大叔脸庞很容易让人不由得信服与他说的话，但一半的脸上有着的大片烧伤瞬间破坏了这张脸原本的帅气。
“但是啊，我们是军人，军人不可能因为之前犯了错就一直停留在过去，否则全国的军人有一半应该现在就自杀，那还那什么去打那些天灾生物，拿头吗？哦，天灾是那些怪物的名称，虽然多半是那个中二科学家想出来了，但上面已经定为官方名称了我们也就这么叫了。”
“不是，那个，你的脸······”
“我的脸？哦，你说这个啊！”陈明行走的步伐明显顿了一下，但紧接着就继续说了下去，“我的脸吓到你了吧，话说你之前在仓库没有被吓到，现在反而开始惊讶了？”
“之前你带着帽子的好不好！还是大盖帽，仓库有黑，唯一的灯在你当时的正上方，灯光打下来你的脸就是一片阴影，谁看的见啊！”
“这样啊······其实我的脸也没什么啦，真的，看久了就习惯了。”
“不，我是说·····”
“之前送补给去第一线的阵地上，结果一不小心打了颗燃烧弹在自己脚下。燃烧弹你懂吧，就是会‘轰’的一下着火的手榴弹。然后被天灾生物给咬了一口，绊倒了，脸刚好扑在火焰上，你懂的。其实也挺好的，反正我老婆都已经跟我离了，现在也不靠脸吃饭了，这样的脸还可以让新兵们对我多点尊敬。”
少年们都沉默了，一时间，没有人再想说话了。包括陈明在内，所有人都想着各自的事情，沉默的走着，沉默的抵达了目的地。
“到了，都抬起头来，让别人看到你们这样还以为我在欺负小孩呢。”
“啧，烦死了，本来就不是我们要来的，还不是你······”林登随正习惯性的与陈明顶嘴的时候，他看到了以前从未看到也从未想过的场面。
战场，流血的地方。无数的尸体和鲜血安身的地方，武器的归宿，士兵的家乡。现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曾经仿佛无敌的，名为‘天灾’的生物成片的倒在这片战场上，空中还盘旋着几架武装直升机正在不断的清理着尚未完全死去的敌人。子弹的硝烟味还残存在这一片，士兵们或躺或坐或趴的待在山丘下方的壕沟之中。
不仅仅是林登随惊讶于眼前的战场，跟着过来的十余名少年无一不震惊于所看到的事实。自从他们的家乡被天灾生物所攻破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了一名帝国人的自信了。他们看见了帝国军人被成片的屠杀，他们看见了自己的长辈死在猎手的攻击之下，他们看见了以往仿佛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政府官员，警察，学校的老师和保安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他们唯独没有看见有人来打败邪恶，拯救他们。
于是少年们习惯了。逃亡，无尽的逃亡，每天心惊胆战的害怕天灾生物的出现，却在同样是人类的成年人面前敢于亮出武器，甚至敢于杀人。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于天灾生物是无敌的，人类却可以轻易的杀死这一情况了。
然而他们现在看到了，还是有人在紧握着枪械，与天灾生物战斗着。他们认为不可战胜的天灾生物现在成片的倒在了人类的枪下，而活下来的人类就在约一千米远的地方居住却毫不担心天灾生物会攻进来。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军队会保护他们的。”陈明坐在了一旁，看着呆住了的少年们，不紧不慢的说。
“我们可是军队啊，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既然卫国没有做到，那我们就只好用尽全力去保家了。或许你们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很多你们不应该经历的事情，你们恨军队恨国家我不怪你们。”
陈明站了起来，走到了林登随的旁边。
“但是啊，我们就在这里。无论你恨我们还是喜欢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这是我们的职责。放弃了你的家乡，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我很抱歉。但我不会因此就不在这里了，我们作为军人会为了保护你而竭尽一切力量，不代表你犯错我们就可以不管了。你有理由，你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你的事，但你杀了人又是另一码事。”
林登随看了看陈明，没有说话。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埋怨军队和国家是因为你被抛弃了，这是我们的错，但你因此杀人就是你的错。”
“可我当时不杀他我就会死啊！”
“······我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况，但我问过你一件事，你觉得你杀了那个人是一件好事吗？”
“······我没错。”
“那就行了！”陈明拍了拍林登随的肩膀，扭头走了。
“啊？”
“记住了，杀人永远不是一件好的事情，但它有可能是一件对的事情。以后别在乱跟别人说你杀人了，杀人不值得吹嘘，更不值得自豪。哦，对了！”陈明停住了脚步。
“你想当兵吗？就跟我一样，反正你家乡已经被那些混蛋给占领了，不如跟我干，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收复自己的老家呢！”
“······怎么可想当兵啊，现在当兵，去送死吗，我才不会想当兵呢。”
“啊？你说什么！大声点，我这里听不清楚！”
“我说我当兵也是当个军官，然后第一个派你上前线当炮灰！”
“那我等着！”
林登随盯着战场，脑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围的少年都看着他。
“你真的······”
“你们都在想些什么！那不成他那逻辑混乱，狗屁不通的话你们还真听进去了！都给我滚回去，吃饭，睡觉，等着宣传一过我们就去大城市了！”
林登随将少年们骂了一通后又看向了战场。
“真是的，就跟混蛋大哥一样，中二热血神经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