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这样子,大凶豺龙的肩胛骨肯定是碎了,只是应该不算太过严重的伤势,当时让大凶豺龙逃跑的应该是那剧烈的疼痛感和器官震荡的所带来的恐慌。
米拉从上方盘根错节的树洞中找到一处落脚处,正好位在大凶豺龙的上方约莫十米处,按照自己的跳跃力,米拉很有信心能够发出比起上次那一击更加强力的攻击,如果能砍在伤口上或者正中脖颈,大凶豺龙应该就会一下子陷入气绝状态,到时候就任她处置了。
──但如果没砍到的话,脚应该会断掉吧?
米拉摇了摇头驱散不幸的想法。
只是事情似乎远没有米拉计划的如此顺利。
米拉抬头上望,此刻阳光早已通过盘根错节的树木孔洞间洒进洞穴,感受到阳光的凶豺龙群逐渐开始活动,然而,与预期的不同,凶豺龙群似乎有着分工合作,只有约莫不到一半的凶豺龙离开洞穴,而其中体型较大的几只却是没有丝毫移动。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剩余的凶豺龙却仍然没有改变位置,米拉不免心中焦急。所幸大凶豺龙从始至终没有睁开过眼睛,规律的胸膛起伏显示巨兽仍在熟睡当中,但随着时间过去,熟睡已久的大凶豺龙即使下一秒就醒来也令人毫不意外。
日出已久,状况只会越来越严峻。挣扎许久后,米拉决定按照原本的计划行动。
即使旁边有凶豺龙护卫,但并不会影响她的第一次攻击,只是如果这一次攻击没有命中要害的话,她就会陷入更巨大的危险当中,容错率相对降低许多。
米拉很清楚,自己是没办法一个人击倒大凶豺龙的。
只要一个冲撞,就可以让人陷入短暂的晕眩,更别说牠的尖牙与利爪,还有那完全足以将米拉一口吞下的巨颚。
如果不趁牠病,要牠命,恢复状态的大凶豺龙搞不好会出于报复心理袭击斯德恩村。
更何况,若是不杀掉这家伙完成讨伐,让那家伙来的话……
米拉毫不怀疑那个男人有着单枪匹马击杀大凶豺龙的能力,但只要她抢先一步讨伐,雷纳没有完成任务,自然无法得到报酬,也就是斯德恩村的居住权。
雷纳没有成为这个村子的猎人,就不会为了保护这个村子而进行狩猎,也就不会陷入那可笑的诅咒当中。
米拉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是谁,她都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她而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米拉握紧她拼命修复好的骨制大剑,向前踏了一步──
──啪叽
「哎?」
从米拉脚下的树枝传来的巨大碎裂声响,一股可怕的寒意从脖颈后方往全身传递,彷佛连同脑袋也冻结了似的。
所有的凶豺龙瞬间抬起头颅,直勾勾的盯着米拉的方向。
米拉非常明白此时应该要撤退,可是她的脚却不听使唤,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传遍四肢。
大凶豺龙被眼膜紧紧包覆的双眼缓缓打开,一双慑人的蛇瞳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最后定格在米拉颤抖的身上。
似乎是认出了米拉,大凶豺龙鼓起腹部发出一声尖锐巨大的咆哮。
咆哮声回荡在并不算大的洞穴当中,土石纷纷震落而下,米拉只感觉脚下一空,下一瞬间,米拉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在半空中。
而下方,是大凶豺龙已经张开朝着自己咬来的血盆大口。
突如其来的剧变,米拉压根连姿势都来不及改变,她从没想过自己如此无力,在面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唯一能做的事情竟然是闭上眼睛。
──米拉小姐,妳有把命赌在狩猎上吗?
偏偏这种时候浮上心头的,居然是那句讨人厌的话。
从向席薇亚自告奋勇开始到现在,她所做的也不过是把村庄附近的小型魔物给清除而已。
到头来,她根本谁都没有保护到。
不过也好,自己死了的话,魔物们也就不会再袭击村庄了吧?也就没有人会受伤了吧?不会再有人离开了吧?
明明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有一股空荡荡的感觉呢?一股这两年来,似乎开始习以为常的感觉。
如果我死了的话……关于这样的话题不只在村庄中的那些大婶们口中,也时常在米拉自己的心中盘桓着。
如果我死了的话……那关我什么事啊!?
米拉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下面朝自己飞速咬来的巨颚。
如果我死了,那不就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了吗?做得好也不会被称赞了、做得不好被骂也听不见了。
如果我死了,喜欢的人、讨厌的人,一切的一切不就都与我无关了吗?
唯一足够庆幸的事情,是即使突遭剧变,米拉依然没有放开手上的巨剑,此刻她拚命抓稳剑柄,将宽大的剑刃拼命地摆到朝着下方的状态。
根本毫无时间调整位置,米拉连祈祷都来不及,只能把一切赌在这个动作上。
下一瞬间,米拉的剑刃上传来硬梆梆的触感,米拉心中一喜。
与她希望的一样,大剑的前端戳在了大凶豺龙的上颚,在她想来,这样应该可以让大凶豺龙咬空,她自身也会因为反作用力躲开随后的攻击。
然而米拉的预期往往与现实不符。
米拉并非用力一跃而下,而是滑下来的。加速的时间太短导致她的力量发挥不出来,而大凶豺龙这长达十尺的巨兽的吨位显然不是这种力道就可以撼动的。
大凶豺龙只是被戳的头略略一偏,而米拉也只是再次减速,身体略略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间。
没有改变任何结果,米拉这次真的放弃了挣扎,她彷佛看见了那宛若黑洞的巨颚将她一口咬成两段的画面。
强烈的冲击从侧腹部传来,米拉小脸皱成一团,眼眸紧紧闭上,然而预期中的疼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是一股温暖的感觉。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啊?好像也不算太差呢。
像是撞在墙上似的,再一次强烈的冲击让米拉张开了眼睛。
「做得不错呢,米拉小姐。如果没有抵抗那一下的话,肯定就没救了吧?」
讨人厌的声音从极近处传来,但似乎,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雷纳放开米拉,倚靠着墙略显艰难地爬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得要骂妳呢。」
一种近乎狂喜的感觉油然而生,米拉的大眼顿时被泪水浸得模糊,然而这种喜悦的情绪跟着眼泪却一起嘎然而止。
扶着墙壁站起的雷纳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大凶豺龙……
「雷、雷纳,你……」
坐倒在地的米拉眼前,是一片怵目惊心。
用不慢的速度蔓延开来,不停延着雷纳的靴子流淌而下的鲜血,而视线再往上一些,雷纳的左脚小腿肚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