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纳拉着绳索从树干上跃下,他很明显的感受到一双猩红的双眼注视着他。
轻轻吐出体内的浊气,雷纳将箭矢架上弓弦。
飞雷龙并不着急,在杀死电龙这个难缠的敌人之后,接下来只剩下眼前这个受牠任何一击恐怕都会丧命的脆弱人类。
于是牠缓缓踏步,找寻着机会,思索着是要用利爪、用尖牙、用铁尾、还是直接用身躯将他压成肉酱就好。
雷纳放开了紧绷的弓弦,疾射而出的箭矢朝着飞雷龙的的前脚双足射去,试图想封住飞雷龙的行动,然而飞雷龙动也没动,箭矢在那坚硬的鳞片上刻下两道白印。
但也就仅此而已。
飞雷龙猩红的双眼露出一丝兴奋,眼前的人类根本无法对牠造成有效伤害,把电龙击杀之后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手段能与自己抗衡。
飞雷龙也不再试探,露出牙龙种引以为傲的尖牙便扑了上去,雷纳只能不断的闪躲,但飞雷龙攻击的范围或速度,雷纳即使再灵活,被打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与大型魔物单挑时被强力的攻击击中的下场,通常就只有一种而已。
在飞雷龙的刻意引导下,雷纳渐渐地被逼到巨木围绕,毫无躲避空间的位置,雷纳为了闪躲不断地后退,当后背碰到宛如树木联合筑成的高墙时,飞雷龙捕捉到了雷纳眼神中的惊愕。
就像是牠闲来无事猎捕的那些用以果腹的猎物,在临死前最后一刻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
飞雷龙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慈悲这一回事。
从牠尚未成年,在其他的魔物追杀搏斗下缓缓成长,到牠有实力占据一片地盘,其他魔物只要感受到牠的气息都必须绕道而走为止,牠都从未体验过什么叫做慈悲。
那些试图杀掉牠的魔物未曾给予牠慈悲,牠也从不会给予任何猎物一丝生机。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牠唯一能做得,就是抹杀掉猎物的最后一刻,无论是恐惧、绝望都一样。
飞雷龙侧身扫出电光闪烁的铁尾,牠相信这一击足以将眼前的猎人分成两段。
巨大的树木被硬生生刨掉一半,瞬间就要倾压下来,然而,飞雷龙却丝毫没有集中血肉之躯的感觉。
飞雷龙站稳了身子,却全身上下发麻,一种久违的感觉从本能深处升起。
绝对的恐惧。
雷纳此时正半跪在飞雷龙的面前,人类瘦小的身躯看起来仍是那么不堪一击,然而,此时遍布全身的恐惧感却偏偏来自眼前的这个身躯。
雷纳似乎早就等着飞雷龙使出尾巴的攻击,巨大的惯性造成强大的破坏力,但也会让飞雷龙本身在攻击结束后露出破绽。
雷纳引诱着飞雷龙使出这一招式,在牠跃起的短短瞬间从飞雷龙的身下以跪姿滑步而过,并顺势拉弓蓄力,对准了露出破绽的飞雷龙的要害。
那被电龙咬穿,并且所有皮鳞都被腐蚀殆尽的巨大伤口,此时还隐隐可见正在被强壮肌肉包覆着,剧烈跳动的器官。
虽然不清楚那是不是心脏,不过这一箭只要射出,飞雷龙肯定活不成。
飞雷龙的身体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即使人类就在牠利爪尖齿可及之处,牠仍不敢妄动,牠很清楚在牠攻击之前,那根箭矢肯定能穿透牠体内所有重要器官。
一人一兽就那样原地对峙了宛如一个世纪之久,飞雷龙缓缓退后,见人类并没阻止牠,只是不断调整瞄准牠的弱点,飞雷龙终于感到畏惧。
在退到足够远之后,飞雷龙转身疾奔,从死亡威胁逃离的牠终于感到一阵轻松,然而,巨大的破空声疾驰而来,飞雷龙来不及转身,牠引以为傲的铁尾就被箭矢贯穿。
回头看见那名缓缓站起的人类,飞雷龙终于意识到真正的恐怖。
那名人类在与牠还有电龙三方战斗的过程,在绝对劣势中一直没有显露力量,一路将局面引导至此。
连续袭来的恐惧感源头原来并不是那把对准牠心脏的弓箭,而是那个黑发褐眼的青年本身。
北方的领主──飞雷龙连最后的一丝血性都失去,只顾着逃命的牠很快地就消失在漆黑的树林当中。
过了好半晌,雷纳才脱力似的坐倒在地。
看着不远处已经永远失去生命的电龙,雷纳很清楚即使是再强悍的物种,在这残酷的世界当中,只要一个失误就满盘皆输。
更何况是弱小如他的人类?
逃跑时不小心被石头或树根绊倒;闪避的反应慢了一秒错过时机;没有注意到环境。
所以说,变幻莫测,未曾开拓的丛林果然是自己最不喜欢的地方。
雷纳如此想道。
从斯德恩村正北方一路打到西北,从入夜开始鏖战到现在雷纳也早已忘记了时间。
突如其来的水滴落在雷纳脸上,很快的,倾盆大雨浇淋着躺在地上的雷纳,宛如大地的恩泽。
雷纳缓缓地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武器。
突然,远方的某个事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时一个深深的踩在烂泥巴里,深刻的三足足迹。
「『电龙的脚是跟鸟类一样三爪的吗?』」
雷纳突然想起下午在猎人酒吧中,米拉的提问。当时自己是这么回答的,「『虽然是吸盘的构造,不过形状的话确实是三爪的哦。』」
「『那难怪呢,我前两天探索西北边的时候有发现类似的足迹呢。』」
这里确实已经是斯德恩村的西北方,然而,眼前的那个足迹,却绝对不是由吸盘构成,脚趾粗大的电龙所留下。
那明显是巨大的鸟龙种魔物的足迹。
看着在雨水冲刷中渐渐消失的脚印,雷纳心里泛起相当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