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连不怕寒冷的云阳鹿都牵进酒吧,正在照料着爱露的卡提也不禁开口问道:「不过那家伙不是已经到『新大陆』去了吗?」
钢龙在古龙迁徙的时候离开了现在的这片大陆,这件事可是他们亲眼目睹的,决不可能会有错。「古龙迁徙」每隔百年一次,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离开大陆的古龙会再次回归。
「不知道,不过能引起这种现象的,除了钢龙之外也再无他想。而且足够迎击古龙的战力,已经因为新大陆那里的作战而全部调遣过去了,王城那里不可能把最后的战力派来这里。」
听着外头来不及收起的帆布猎猎作响随后断裂的声音,众人的心也不禁跟着沉下。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撤村了,钢龙恐怕是刚从沉睡当中醒来,即使如此仍然造成了这种规模的现象,如果等牠完全苏醒开始觅食,恐怕就来不及了。我想最多一天,钢龙的力量应该就会完全恢复,而且只要拖得越晚,这里的气候就会变得更加恶劣,也越不利于逃生……」
沉默的酒吧中,只有伊娜莉清亮的嗓音回荡着,然而过了好半晌,她才发现周遭的不对劲。
「现在就离开的话还来得及,只要钢龙恢复力量之后不直接朝着这里来,之后再回到这个村庄也能很快地就恢复……雷纳,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气氛是伊娜莉从未见过的诡异,彷佛是一种凝而不散的淡薄恶意,然而却没有表露出来。
最后,是一直站立在一旁的席薇亚叹息开口。
「伊娜莉小姐,很抱歉,可是恐怕大家都不会离开这里。」
「什么?」
伊娜莉不可置信地发出质疑:「妳疯了吗?那可是古龙哦!如果在王城附近这么突然出现的话,就算把一整支骑士团殿后全部牺牲掉,王城居民也未必有机会撤离成功的古龙!而现在有机会可以逃,妳们却要留在这里?胆大也要有个限度!」
「伊娜莉……」
雷纳艰难地开口,似乎想要阻止什么,可是干哑的嗓子却说不出什么。
拉法大婶站起,然而平时看起来略显精壮的身影此刻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一般女子一样。
「伊娜莉,妳说的这些我们知道,只是抱歉吶,我们以前答应过了一些笨蛋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拉法大婶露出一个略显寂寞却坚强的笑容:「我们可不希望他们回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了啊。」
伊娜莉露出惊愕的表情,阅读过这个村庄人口文件的她自然可以从人口减少的方式猜测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也因此她更加觉得这些村民不可理喻。
经过了两年,那些前往阻止灾祸侵袭到斯德恩村的,仅存的猎人们,这些人仍然在等待着他们回来。
无论是抱着缥缈的希望,或者是更加崇高的情感,她们决定坚守着承诺,即使知道会死仍然决定固守在她们的家园,只为那些有极大可能早已战死的人有一天回归的时候能找得到家。
伊娜莉小嘴几度张阖,但发现自己却无法按照心意对这些固执的女人讲出什么恶毒的话。
「……随便妳们吧,我已经尽我的义务了。」
然而,那股冰寒的恶意并没有散去。伊娜莉疑惑的绕视一圈,却找不到那根源,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酒吧里大多的人都想着同一件可怕的事,但都没有表露出来一样。
「这是我们愿意的,但还是非常谢谢妳为我们着想,伊娜莉小姐。」
蓓特握起伊娜莉的手说道,看着蓓特那真挚的眼神,伊娜莉小脸一红,却倔强的说道:「妳、妳们就快祈祷钢龙不会往这里来吧。」
「伊娜莉!」
雷纳焦急的低声喊道,伊娜莉不明所以的看向奇怪的雷纳,然而,仅仅半秒,她就感受到之前一直虚无缥缈的恶意有了根源。
不,是有了宣泄的方向。
「一定会往这里来吧?」
不知道是谁这么低声说道。
而所有的目光、情感、想法,无论是好是坏,是担忧或是更差的情绪,全都聚焦在某一个人身上。
从进了猎人酒吧开始,就几乎什么话也没说过的金发少女,米拉。
像是涨潮一样,缓缓淹没猎人酒吧的空气,连思维都变的泥泞不堪。雷纳抚着头,就连拉法大婶也叹了一口气。
就算有所改善,就算这些村民们是为了自己的承诺也好、或者尚未破灭的希望也罢。
那些崇高的情感跟对生命的恐惧并没有冲突。
伊娜莉逐渐听懂整个猎人酒吧中的低语内容,然而,在她还来不及对此有反应之时,米拉却倏地站了起来。
「只要我走就行了吧?」
米拉抬起头,但和雷纳想象的不同,金发女孩的眼睛里一片平静。
「由我去迎击钢龙,无论结果是什么,牠袭击这里的机会也会少很多吧?」
「米拉……」
「蓓特,放心吧,我会拼命跑的,穿越森林,越过祈罗山,就算跑到沙漠我也会一直跑的。」
伊娜莉正打算开口骂骂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女孩,然而却被雷纳拉住了。
「我知道我打不赢牠,可是我会狠狠地给牠一下,然后就拼命跑,我跑得很快的。如果翻过山头甩不掉牠,那就穿过沙漠,如果穿过沙漠也甩不掉牠,那我就绕整个大陆一圈,等我回到这里,牠一定就没力气了吧?」
眼前的女孩所说的话,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吧?
整个酒吧里的所有人恐怕也都用同样的想法,冷眼望着这个死死的不让眼泪滴出眼眶的女孩。
即使被雷纳拉着,伊娜莉还是开了口。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是这个村的猎人,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都会守护这里。
这句话,少女并没有说出口。
看着伊娜莉淡紫色的眼瞳,米拉似乎知道伊娜莉问的问题,并不是想要听这种肤浅而冠冕堂皇的答案。
一股竭力忍住许久的愤怒、不甘、还有许许多多米拉无法一一言明的情绪像是冲破了枷锁似的,从灼烫而翻滚的胃部一股气涌上喉咙。
「因为我不想再被人用这种眼神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