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的气候总是如此难以捉摸。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间就降下了湿热的颗粒大雨水。
一滴滴雨水打在了幽的伞上。稍微露出的手臂,被温暖的水花给打湿了袖子。不时,还要跃过人行道上一滩滩的积水。
幽用着羡慕的眼神看着背后的少女。她黑色的衣裳,没有一丝水迹,跟往常一样干净。
少女漫步在被雨水包围的世界里,好奇地观察着四周的变化。她一身漆黑的打扮,像极了一只在云雾中飞舞的乌鸦。
幽终于走到了天桥下。因为这场南洋雨,今天的路程显得格外地漫长。
在雨水的笼罩下,本来何时都阳光明媚的夏日国度,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云雾之里。
沉浸在意境之中的幽,没有注意到一辆巴士正悄悄靠近。
庞大的轮胎打起了一大片水花,幽完全没有躲的机会,直接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巴士上跳下了一位打着黄伞的女同学。她飞快地跑上天桥,看都不看近在咫尺的幽一眼。不过幽看了一眼便认出她是谁。
女同学身后巨大的乐器盒,带有淡淡棕色的及腰长发和方框眼镜下不爽的表情。这个女士就是跟自己孽缘不浅的许枫琳。
幽拍打着身上湿哒哒的校服,满脸无奈地走上天桥的楼梯。
虽然衣服被雨水打湿,虽然一大早就被女生无视。但是幽没有感到不幸或难过。
因为对他而言,一个没有噩梦所困的早晨,世界上再多的困难都可以悠然面对。
中午,幽一边享用着午餐,一边在记录梦的笔记本上写下“没做梦”三个字。反观之前密密麻麻的记录,今天的三个字,实是字字千金。
雨后的中午为本来酷热的中午带来了少许清凉。同学们纷纷到走廊把自己放着风干的雨伞收起。
梦依也跟往常一样来找幽聊昨天新播出的动漫。常亦被两人叫醒,迷迷糊糊地否认着昨天通宵打游戏的事实。
不知道是因为没做噩梦还是早晨下的雨,幽感觉今天的课室气氛格外的平和。平常那种孤独悲观的想法暂时从他的脑中飘走。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就像窗外碧蓝天空上的白云,走出了悲伤的夜晚,重新笼罩在幸福的阳光里。
一切仿佛都很平和,直到下午的美术节。
“咦?怎么幽和常亦又不见了。我早上明明有看到他们俩啊。”美术老师顶着大肚腩,向班上的同学们问道。
梦依看了看两人空着的位置,心里暗自感叹:“哎,看来又要我来帮这两个傻瓜了。”
“老师~老师~幽刚才跟我说常亦发烧了,他要带他到保健室休息一会。”
“什么?这都已经是他们第十次在我的课上出状况了。”
梦依摆了一个无奈的姿势,摇着头向老师答复到:“唉呀,懒人多病啊老师。”
在另一排绑着一条红领带的班长也赶紧站起来回答美术老师的问题。
“对不起老师!是我疏忽了。不过。。。他们两在班上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很多时候,就连身为班长的我也完全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来上学。”
说完,班上发出了一片笑声。
美术老师摇了摇头,准备开始今天的课程。
“今天上水彩上色,没有带水彩来的同学必须接受处分。”
“Walao A!”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不满的呼喊。
“哈秋!”蹲在茅坑上的幽打了一个喷嚏。
“糟糕,我不会是因为早上淋湿感冒了吧。”幽自言自语道。
右边的隔间传来了常亦呼噜声。有这么一个能蹲在茅坑上睡觉的朋友,幽真不知道要感到幸运还是无奈。
受不了臭味的他赶快拉上裤子离开厕所。当然,他离开前把自己的隔间打扫干净,以体现自己的绅士精神。
幽走到了教学楼后的足球场旁,寻了一处比较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望着空荡荡的草场,心中得意着:“嘿嘿,我真是太聪明了。居然拿常亦当借口逃过了没带水彩来的美术课。”
幽对着草场得意地庆祝着自己逃过一劫。隐隐约约之中听到了轻轻的二胡声。
逃课中的他也无事可做。干脆跟随着音乐传来的地方慢慢寻去。
不出所料,音乐是从华乐室传出。不过在这种上课时间怎么会有人在里面呢?难道是某个跟自己一样在逃课的学生躲在里面?
幽轻轻将百叶窗拉开一道缝。
华乐室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古琴、琵琶、二胡、唢呐等。个个都被打理得十分干净,显然是有被人常常使用。
幽放眼往角落看去,发现原来是枫琳在弹着琵琶。
她脸色写满了忧愁,漫不经心地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
隔在窗外的幽看见了,不敢出声,好奇地听着枫琳的演奏。
今天的琵琶声散漫无主,时而清脆,时而轻浮无力。跟哪天的演奏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幽作为唯一的听众,在窗外听得都不耐烦,恨不得冲进去阻止她。
一滴眼泪隔着眼镜,从枫琳的脸庞划下。接着,更多的泪水布满了她红润的脸蛋。
她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琵琶,嘴颤抖着歇斯底里,不知说了些什么。
在窗外旁观的幽见情况不妙,马上就想开溜。
不过他还是收回了脚步。
幽心想。也许,也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弄坏了她的乐器而令她这么难过。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惜的东西,被人弄坏了总会很难过吧,更何况是枫琳这种把音乐视为生命的音乐家。
幽叹了口气,走到华乐室的门前准备以自己最潇洒的姿势进去。
“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个有血有肉的绅士。For Honor!”(为了荣耀!)
啪塔!啪塔!门把发出了锁上的声音。
“咦。。。难道她把门锁上了?”
音乐室内马上传来了枫琳带有哭腔的喊叫:“谁?是谁在外面!”
幽眼看装逼失败,赶快模仿着常亦的声音想敷衍过去。
“哦,啊哈哈。我是高二班的刘常亦,只是想来睡午觉。哈哈哈,我先走啦。。。”
可惜幽还来不及开溜,门已经被打开。
“喂,我知道是你。你个人渣!”
就这样,幽尴尬地被拉入了华乐室里。
枫琳双手交叉在胸前,像个即将发怒的老板一样站在幽跟前。
幽无奈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对方风暴般的斥责。
“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枫琳用平静的口气说话反而让幽吃了一惊。
“哪个。。。弄坏你的二胡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唉,你现在道歉也没差了。悲剧已经发生了。”
幽一脸疑问。“悲剧?什么悲剧。”
枫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被折得破烂的奖状。上面写着全国华文中学华乐团体赛——亚军。
幽心想,这家伙是来跟自己炫耀的吗?拿了这么好的成绩竟然还不满足。
“哇,你好厉害啊!不愧是我校的音乐天才。”
听了幽虚假的赞美,枫琳把手上的奖状捏成一团,朝他的头扔去。
“厉害?本来我们可以拿冠军的。都是因为你把我的二胡弄坏,害我不熟悉临时的备用二胡。你给我去死!去死!”
纸团轻轻地打在幽的脑袋上,看着眼前这位特别情绪化的少女,他感到十分无语,完全没有安抚她的欲望。
枫琳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脚,脸上的眼镜在激烈的摇晃下滑落在了地上。
“啊啊啊,救命啊。我看不见啦。”
枫琳失去了眼镜如同一个瞎子一样,手忙脚乱地摸索着自己掉落的眼镜。
看见这样的枫琳,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音乐天才居然像路边的瞎乞丐一样在地上爬。今天果然是幸运的一天啊!”
在地上摸索的枫琳气得耳尖都红了。但是没有眼镜的她连幽在哪里都不知道,想要骂他都不行。
“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快点来帮我找眼镜啦。”
幽一边嘲笑她,一边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
“我上星期看你在舞台上都没戴眼镜,没想到你是个大近视眼。”
“你懂什么,在舞台上戴眼镜很难看的。我上台都会戴隐形眼镜。”
幽看了看枫琳楚楚可怜的脸庞,觉得她确实不戴眼镜好看多了。但还是把眼睛递给了她。
“喂!我现在眼前全是马赛克。帮人戴上去行不行啊。”
“好好,我知道啦,大小姐。”
幽把眼境摆正,小心翼翼向枫琳的脸伸去。
枫琳闭上了双眼,红润的脸蛋没有眼镜的掩盖,平常认真成熟的气质少去不少,红润的脸蛋散发着令人怜悯的气息。
幽刚把眼睛放在她脸上,门外传来了两人最害怕的声音。
“你们两个好大胆子!上课时间居然跑到这里谈恋爱。”
训导主任这一吼,把枫琳的羞涩心提到了极点,发红的脸都快冒出了烟。
“不不不!主任你别误会啊。我怎么可能跟这种学渣搭上关系。误会,误会呀!”
慌张的枫琳赶快把幽一把推开。
被她这么嫌弃,幽也沉不住气。连忙也向训导主任喊道。
“主任!我冤枉啊。是这个疯婆子自己把我拉进来的,请你明察啊。”
“什么?明明是你站在门口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给我在这边打情骂俏了。都给我到训导处一趟!”
两人被带入了训导处。在训导面前,两人一来一去地争吵着。内容大致还是“我是被她害的”或者“这个男人就是个人渣”一类的。训导不止觉得自己是请他们两来给自己喂狗粮的。
最后,训导实在受不了吵闹两人,相信了两人关系的清白。
但是中途逃课还是要接受惩罚的。两人被惩罚在训导处门口罚站到放学为止。
“哈哈哈!快看,快看学校又多了一对亡命鸳鸯耶。”
“不会吧,华乐队主席居然跟这种人。。。真是瞎了眼。”
“唉,如果我也能因为谈恋爱被惩罚就好了。。。”
下课后的同学们纷纷围观着背罚站的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对“情侣”。
接下来几个月的校园八卦绝对会是“猥琐高二男和华乐主席的不轮之恋”之类的话题。
被当众凌辱的两人已经羞涩到了到了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地步。只能用手尽量把脸遮住,祈求人群快点散去。
常亦无奈地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朋友,在他旁边的梦依倒是一脸嘲讽地嘲笑幽,萃璃在后排看得脸色憔悴。
其实夏莎也在其中,不过因为身高的关系,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人群终于是散光了。留下了欲哭无泪的两人还站在训导处外。
训导好像是故意等两人被众人凌辱一般,偏偏等同学们走光了以后才从办公室出来。给了两人可以回家的许可。
获得释放的两人,早已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失了智。无力地踩着脚下的阶梯,回到早已空无一人的班上收拾书包。
幽默默看了一眼枫琳,想说点“再见”或“没事吧”之内的安慰话。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己害臊的嘴唇给闭得死死的。
最后两人到分开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课室。
幽走出楼梯,看见走廊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待他。
“嘻嘻,傲娇的哥哥出现咯!”
幽的脸马上红了起来,声音颤抖地否认:“胡。。胡说,我哪里傲娇了。我是大气的绅士!绅士!。”
小雅神出鬼没地从背后出现,跟着兰一起添油加醋。
“学长真是不诚实啊。明明刚才跟哪位女同学在一起的时候脸都红得快冒烟一样。”
幽在两人的夹攻下更加害羞了,用更加颤抖的声音否认着两人的说法。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真的是误会啊。。。”
*Walao A! 是当地的一种感叹词,意思大概是:“什么嘛!”是用闽南话发音,不过他的字面意思依旧是个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