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适合所有生物存活,这里是海神留给世界的乐园。”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像你这样的人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个。出海航行的时候遇到了风暴,船翻了人沉了。我也是因为这样,在几年前来到了这里,谁不是呢?整个村子都是!”
“问我这个糟老头子什么名字?我的名字啊,叫我但丁好了。”
老人对东良的出现以及身上的刀伤看起来并不存在任何的困惑,他简单地将东良当成了出海遇难的年青人,不仅为东良的遭难感到惋惜,甚至还不断开导东良,“人生的死后余生都是幸运的开始”。
“是的。”东良笑着回应。
但是东良自己也不明白还剩下什么幸运。
对他来说,活着都是一种煎熬。
不能死在贝雅特丽齐的剑下,他原本在临死前解放的心竟然重新被上了一层枷锁。
这种感觉,就好像法官锤下锤子,说“你去死吧,你这一世无罪了”。然后东良被人从十字架上抬下来,装到棺材里,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然而在烧到一半的时候,法官忽然又说“你有罪,你继续活着”。然后烧的半死的东良被从火里抬出来,按在原来的十字架上,钉子照着原来的伤口重新钉入。
老人脑内的小剧场精彩万分,为东良的身份和遇难编造出了合理的理由。不得不说,这让东良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省去了很多事情,他不需要说谎,只需要点头就行了。
“但丁爷爷,您说亚特兰蒂斯在海底里,那么我该怎么回到陆地上呢?”
“为什么要回去?”老人显得有些诧异,他一脸不敢相信:“回到陆地上有什么好的,东良啊,你是不知道,回到上头后,那些追债的家伙有多可怕!船沉了,货沉了,所有经济的亏损都会被那些商人算到自己头上,仿佛风暴海啸都是我一手操控的一样!”
老人说着说着,表述的对象由代表东良的“你”变成了代表他自己的“我”。东良想了想,大概知道了老人的遭遇。
“但丁爷爷,您是一名船长?”
“可不是嘛!”
老人变戏法似的从屋子里掏出一顶海蓝色与静白色相映的军帽,这顶帽子崭新,和老人顶在脑袋上的老旧绿色军帽比起来,就像是西方硬币和东方陈酒的区别。
一顶新得没了人情气,一顶旧得被故事揉烂。
“陆军。”老人一脸自豪,指了指头上的帽子。“海军。”他一脸嫌弃,把手上的蓝白色帽子丢了出去。
“我从皇都第三陆军军团转到海军之后,当了一名代理船长。我知道上级想让我养老,做一些闲事。但是我真没有航海的天赋,这不,第一次出海,船沉了!”老人大喊:“我在第三军团为皇帝征战了四十年,甚至曾与两届骑士王踏在同一片战场的焦土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去他娘的海上大龙卷,去他娘的波塞冬!”
东良心中五味杂陈:“您来自皇都啊……”
老人回答:“是啊!皇都的商人都是冷血动物,我见过太多被他们压榨死的同僚了。他们吃起人来,连军人都不放过!”
东良问他:“来到亚特兰蒂斯后,您有回过皇都吗?”
老人愤愤地说:“回去过一次,但是那些逼债的把我逼回来了。妈的,他们居然用枪对着一名军人!不过,不得不说,我在悬崖边上的一跳真的是潇洒,看他们当时的脸色,我想起了军队里的猪肝!”
两次入海都可以沉入亚特兰蒂斯,不得不说,老人的运气是真的不错。东良正这么想着,但是又想到老人遇到的海上大龙卷,就把这个念头给抛却了。
“您还想回去吗?或许追债的人都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何止是忘记啊,追债的人怕是都是死得干干净净了。但是东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鬼使神差说出这种话,皇都都已经不存在了,他又劝老人回哪里去呢?
老人能够躲过一年前的灾难,这是绝对的幸运!
老人没有回答东良的问题,他咧嘴一笑:“抱歉啊,因为自己的事情说了这么多多余的话。你又不是什么倒霉船长,怎么会有人找你麻烦呢?年青人一辈子困在亚特兰蒂斯这个地方,总归来说还是有点局限。多出去走走多出去看看,毕竟第一次路过的风景绝对不是终点。”
第一次路过的风景绝对不是终点……吗?难道回头看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归宿?东良想。
老人说:“亚特兰蒂斯里有定时和陆地上相互联系的商队,有军方的,有黑道的。我认识一名黑老大,也是人类,我会拜托他把你送回去的。”
“拜托了,我应该怎么报答您?”
东良想起了刚才的梦境,如果薰香的死是过去的回放,那么林娆的死就是未来的预兆。他可以被贝雅特丽齐杀死,无怨无悔,但是林娆不行。东良必须回去阻止她。
现在的贝雅特丽齐对于东良来说,太过于陌生,东良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人拍拍东良肩膀:“年青人,你这话就折煞我了,同样都是军人,相互扶持一把是应该的!而且你还是一名骑士,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想着当上一名骑士啊!当上骑士就可以见到骑士王了,毕竟我有‘身处皇都’这个优势。”
“您怎么知道……”
难道自己被认出来了?老人说他曾和骑士王共赴战场,但是每一次东良都戴着面具才对!
“我猜的,看起来猜对了。”
老人张开了右手,左手食指指着自己的掌心:“持剑的手,手上的茧,眼睛里流动的光。这些东西想要被完全磨灭,十年二十年都不够啊!”
东良只好笑了笑,老人脑内的小剧场故事里为自己安排的角色,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毫无根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