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奔跑着。
数十分钟前仍然整齐穿戴着的皮甲现在却是扔在地上随意散落的垃圾,肌肉开始轻微痉挛,大脑已经无法思考,男人如受惊的羚羊不顾一切的奔跑,即使尖锐的树枝划破皮肤带来触目惊心的血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机械的抬腿跨出重复执行动作,时不时向后张望,身后的森林如同张开大口的猛兽却始终没见到追逐自己的黑影,他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因为他知道这只是狩猎者在游戏自己的猎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只是是个普通的冒险者,努力工作了几年正好在前几个月晋升成中位冒险者,厌倦执行日常狩猎的他于是在今早决定跟随队伍里的同伴来到这片森林的深处。比起外面给新手练习的平原,森林更像是未被开发的宝藏,无数财富与秘密隐藏在其中。
结果没想到会遇上那个人!
他难道不该是在城里吗?他不是应该躲在哪里躲避追捕吗?他难道不该...去找那些贵族下手的吗?!
肩膀处的伤口在外冒着血泡,与身上其他的伤痕来比更像是刺穿,穿过肩胛骨破碎的骨刺扎进肌肉,染红衬衣的大部分血液就来自这里。失血过多的征兆出现了,视线有些模糊,即使是剧烈的运动也无法阻止开始冰凉麻软的双手。
必须赶紧找到会恢复魔法的冒险者,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男人绝望地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瞬间结束甚至是不像样的战斗。
不过是两发声响,与自己相伴多年的队友已经倒在地上,灰白的脑浆混着血液从脑袋中的洞孔流出,睁大的眼中还是刚才与自己谈论酒馆小姐姐的猥琐,而侥幸存活的自己却见到从树后现身的那个人。
宽大的黑袍遮掩住全身,飘动的角边,帽兜的阴影下是苍白消瘦的中年男人,凛冽杀意眼神挂着猎人的笑意直视自己。
黑隐者!
此时在他心中浮现的只有这个名字。
这个被称为噩梦的名字。
不论是最近几天被刺杀的贵族还是三年前响彻大陆各地区的恶名,都是瘫倒在地目睹同伴死亡的男人有所听闻。
象征性的黑袍和不被察觉瞬间杀人的手段正是黑隐者闻名的依仗。
肩膀处血流如注的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却凑巧给他带来清醒。
压着伤口丢下同伴的尸体的他逃跑了,即使疼痛,即使害怕,即使对死去同伴的愧疚,可求生的欲望给他带来未曾有过的动力。
回头却正好看见黑隐者跨过同伴的尸体向自己缓慢地走来,手中的匕首折射着日光,嘴角带着狞笑。
帽兜下浑浊的眼睛里是对男人无力逃跑的嘲笑,那是能确信杀死自己的自信,藏在黑袍中的手臂抬起,也没见到有其他的动作,面前的树枝在又一次的响声之后断裂正好落在男人的面前。
‘他在捉弄自己’男人突然想到,就像猫捉到老鼠却不会直接吃掉直到玩腻之后再一口咬死。
可又有什么办法,尽管因为被小瞧了而气愤,内心对死亡的恐惧仍然驱使着他慌不择路地逃跑。
穿过树丛,穿过草地,失血和疲惫在侵蚀着他的身体,为了逃命他已经脱掉刚买不久的皮甲来尽可能减轻负担,既然连黑隐者的攻击都挡不住,连他的攻击方式都看不透,这身皮甲穿在身上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为了增加逃脱的几率扔掉。
男人想过求饶,也想过大喊求救,且不说求饶会不会被接受,但看他追击时的眼神,求饶反而会更快被杀死。
至于大喊求救?
贝利卡尔的大部分冒险者们基本都在城里寻找黑隐者,来求得那两百万马克的赏金,怎么可能还会来到这拉坨屎都会被害兽袭击的森林深处,他们都认为下一个被害的也一定还是位贵族,也许他们到现在还在各个贵族的门口蹲点。
有谁会料到黑隐者这次的目标却是自己这个因为不想参与这次紧急任务而出城的小小冒险者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不停地质问自己,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才会找上自己,为什么不去找那些贵族却来找自己?难不成是前两天给勾引隔壁铁匠老婆的事情被发现了?!
所以铁匠雇佣黑隐者来干掉我?
快要撑不住了,大腿已经开始麻痹,男人的速度减慢,力气也快要用尽,最终摔倒在地上,身后的黑影在眼皮底下逐渐放大,就算逃了那么久也还是不行么。
男人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眼睛合上不去直视就要靠近的结局。
轰!
远处传来一阵巨响,并伴随树木落地的轰鸣。
有其他人?!
男人就像抓住稻草的溺水者,明知可能是害兽,明知就算是冒险者可能会给无辜的人带来危险,可为了活下去哪怕是一点希望,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响声传来的方向迈动失去知觉的脚步。
“亲爱的妹妹哟~,祝你顺利。”
终于耳边能听到轻微的话语声了,似乎有两个人,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样子。
惊喜地男人拨开挡住视线的树丛艰难地走出来。
“救、救我!他在后面...”
话没说完,绝望再次回到他心中,面前说话的人仅仅只是两个小孩,年轻的少女和少年,或许是趁父母不在家偷偷跑出来玩闹的吧。
完蛋了。
现在的男人心中只有这个想法,双腿发软,突如其来的眩晕袭击了男人,体力用尽的他最后还是倒地不醒。
少年和少女似乎在为突然出现的男人而吃惊,又有点心虚地四处张望。
不久衣物与树叶摩擦的淅索再次响起。
包裹在宽大黑袍中的中年男人顺着逃跑的痕迹来到这里。
紧紧跟随着的黑隐者再次与克莉希雅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