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内心都是一片尸横遍野的战场。 ——尼采
有人失去了臂膀,成为了一无所有的残废。
有人失去了光芒,成为了堕入黑暗的瞎子。
有人失去了心灵,成为了毫无生命的空壳。
有人,失去了什么?
又有人得到了什么?
我们要和平!
却要通过血流成河的战争来赢得。
我们要自由!
却要踩着无数千疮百孔的躯体去争取。
我们要正义!
却要靠着一次次虚伪的谎言来欺瞒自己。
我们,索取着什么?又失去着什么。
结果,是我们不惜代价不计后果也要获得的吗。
结果,是我们毫无畏惧勇往直前也要得到的吗。
结果,真的是如同我们内心所想的那样吗。
结果,你真的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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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轮椅上不停咳嗽,不时咳出来的液体中混杂着鲜血。
他的两条腿都被紧紧的绷带所缠绕,如同胖胖的蚕蛹般无力地垂在脚踏板上,只不过再也无法破茧成蝶了。
他默默从上衣兜里拿出雪茄盒,随意抽出一支雪茄,又缓缓点上抽了几口。
浓厚的烟味呛得他又狠狠咳嗽了几下。
他身旁的一堆身穿黑西装的人却默默看在眼里,并未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如同一尊尊漆黑的雕像般肃立在他左右。
“咳咳咳咳....真夜怎么样了。”他吐出带有血丝的浓痰。
“在我们严密的保护下,少主在安全室里没有任何异常!”似乎是领头的黑西装微微低下头恭敬地说到。
“嗯.....为我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去安全屋,不要让任何人碍事。”他深吸一口雪茄,随手将还未燃烧殆尽的雪茄扔到一旁地上。
突然,旁边的黑西装们仿佛如同上了发条的冰冷机器,毫不拖泥带水地准确的执行命令。
而领头的黑西装并未有任何动作,仍旧跟随在中年人左右,紧紧保护中年人。
他遥控着电动的轮椅慢慢前进着,只留下依旧挺直如松的背影,承载着犹如已到暮年的君主最后一次踏上王位般的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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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即使时针不知疲惫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即使电子日历刷新着一次又一次阿拉伯数字。
即使密封的窗户外太阳与月亮进行着一次又一次交替。
不知持续了多久,屋内被黑暗所笼罩。
真夜蜷缩在沙发上。
紧皱的眉头,干裂的嘴唇中飘出不知所言的呢喃。
紧攥的拳头,脏兮兮的头发被阵阵汗水打湿。
静悄悄的世界里就他一个人。
也只剩他一个人。
咔嚓。
紧紧闭合的铁门打开了。
门外,亮白如昼。
门内,漆黑如夜。
一瞬间,光与暗的交汇下,一个身影悄悄进了门里。
“嘭”门合上了,光被阻断了。
一切又被黑暗所包围。
柊幕夜没有叫醒沙发上的真夜,只是静静看着好几年都未曾见面的儿子。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内心却感慨良多。
他又摸出来一支雪茄,轻轻点上。
微小的亮点在黑暗中亮起。
就这么,他看着真夜,突然感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要是智美也在就好了啊。”
黑暗中,唯有那一点点红光在不停闪烁,虽然卑微,但却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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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这仅仅一次,真夜梦到了之前的家庭和睦的场景。
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拉着父亲与妈妈的手。
那时候他才几岁啊,他忘了。
是很早很早以前了。
因为,妈妈那会还没有死。
那时候,他还在盛开花朵的季节里愉快地笑着。
那时候,他还小。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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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嗯”
许久的沉默。
“你又抽雪茄了。”
“这习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真夜站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起来把灯打开。
“别开灯了,眼睛快不好使了。老眼昏花的。”
一阵有些刺鼻的雪茄燃烧后的气味扑面而来。
“嗯”真夜坐下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互相对望着。
“好几年,你都没回来了。”
“嗯”
“你大了。有些事必须开始考虑了。”
“不需要。”
“不需要?哈哈”对面传来带有些嘲讽的笑声。
“权力,金钱,安全。你什么不需要?”
“我自己能行。”
“别天真了。就单单是学费,私立高中,我私下里出了三分之二的钱供你们,而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就已经让你手忙脚乱了。”
“...我可以不去,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混帐东西!你是柊氏家族的少主!...咳咳..”
柊幕夜缓了一下后。
又开始了洗脑版的精英论。
“你可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掌管着千千万万的人的死活,你要什么都有。你想做个普通人?你辛苦奋斗的一切,什么都不是。”
“我要亲情。你能还我吗。”
死一般的沉默。
“你是我儿子。”
“我要的不是柊家主人的儿子这个所谓的机械而冰冷的亲情!”
“你太放肆了!”气氛突然变得激烈。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不见地瞪着。
“你知道我恨你。我憎恨这一切。我不会回来的。”反而真夜冷静下来了。
“你必须回来。”语气逐渐放缓,但是慷锵有力。
“你囚禁不了我。”
“这个位子,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继承了。”
“那就找其他人。总有人有能力继承这个位置的。”
“你在我眼里就是最有能力的。”
“呵。”真夜不屑地笑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恨我什么。”
真夜没有回答他。
黑暗中亮起来了红光,照亮了那张依旧英俊不减当年的脸庞,只不过皱纹变得多了,也变得更僵硬了。
这次真夜没有反对他抽雪茄。
“你大了。有些事,你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就像鸵鸟一样,自以为把头埋进了地下就能安然无恙。可笑。”
他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烟。
“很久以前,有两个未曾见过面的人在外国留学。”
“他们戏剧化地相遇了,然后又相爱了。”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
“可是他们总有一天不得不回国。”
“因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好几年过去了,孩子都慢慢成长了。他们终于下定决心要回国了。”
“男人先回国处理事物好安全地迎接母子两个回去。”
“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自己人出了差错。”
“母子两个人最后在荒郊野地里被找到,只有孩子还有一丝微弱的生命迹象。”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来。
“无力抗拒命运,因为特殊的身份,因为这该死的命运不是普通人的能享有的。”
他又咳嗽了。
“故事讲完了。”
他静静地抽着雪茄,不说话了。
那虚无缥缈的烟在点点光亮下散去。
“你说谎!是你抛弃了我们!你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辜!柊幕夜!你这个凶手!”真夜控制不住自己,破口大骂。
柊幕夜仿佛没听到一般,把轮椅转了过去,朝着门的方向笔直前进。
“我可怜那个小女孩,但不可怜她的父母。你知道什么意思。”柊幕夜遥控着轮椅来到了门边。
“柊真夜,你躲不过去的。”说完,柊幕夜把雪茄扔在地上,打开了门。
雪白的亮光让接受了太长时间黑暗的眼睛无法直视。
“我祝你不得好死!”真夜恶狠狠地说道。
“放心,我会的。”
嘭,门紧紧合上。
一切,又回到了平静。
相对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