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空寒,星辉微耀,枯木鸦鸣。
火红的大地被月光披上一层惨白,随处可见的火光,遍地的尸体,浓烟滚滚,微弱的呼救声,活脱脱一个人间炼狱。
隆冬腊月,战火燎天,一边是炙烤到痛感全无的躯体,一边是冰霜如雪的天际,冰火两重天,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却不能,还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浑身的力气放在手上,一点点拖动着这身僵硬的躯体,前行,前行。
啊,如果没有这副丧失知觉的双腿就好了,那样就能更快一点,更快一点,追上……
那个背影……
“!”
双眸猛睁,云风岚从这个世界醒来。
“哈……”
意识到方才所见仅是梦境,风岚暗暗松了口气,注意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双腿正被厚厚的白布绷带包裹,全身汗流浃背。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侧响起,歆央正双手抱胸倚在墙角。
风岚刚想说话,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尽力润了润喉咙,用微弱的话语问了出来。
“……我昏了多久?”
“呵,这倒奇了。”
歆央笑了一下,从墙角走向床边。
“没想到你醒来第一句会问这个,你不想知道这里是何处,也总该关心下你的双腿才好吧?”
“没有必要。”
“是吗?”
风岚微微环顾了四周,随即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间屋子非砖非瓦,也不是水泥玻璃钢筋的现代结构,反而是全木质的构造。”
说着风岚伸手轻轻摸了下地板。
“让人睡在地上还如此温暖的木质结构,想必是榻榻米了,而用纸做门将屋内隔开,除了九云邦的东瀛列岛,我不做其他猜想。”
“……我没有看错人。”
歆央将茶杯递给了风岚,接着指了指那两条缠着绷带的腿。
“看来你不是不想问,而是习惯自我解释。我承认你有一颗高傲自信的心,但你对自己的身体也了如指掌么?”
接过茶杯,风岚的语气依然冷漠如常。
“双足之下,行之万里,无所不至。只是身陷囹圄,这腿形同画蛇添足,现今脱离苦海,倘若因此失了双腿,却也与往日无相差别,我又因何徒增烦恼。”
“……”
“怎么?”
“不,只是……”
咂了咂嘴,歆央在听了这番话后忽然浑身泄了气一般,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以你这个年纪,如果去修道,也一定是个名动天下的哲人了。”
“……”
“不说这个。”
歆央摆了摆手,表示不愿继续这个愚蠢的话题。
“我们已经安全脱险,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歆央慢慢走到门口处,准备离开。
“你的伤尚未痊愈,还是安心静养吧。”
说完熄灭了灯光,慢慢拉上了门。
“哈……”
就结果而言,风岚此刻最关心的几件事仍是谜团。从那日逃脱的奇怪情形,到目前的现状,以及这个名叫歆央的人神秘的身份,一切的发展都超出了平日盯着实验数据的风岚所能猜测的范围。
“脱险了……吗?”
带着深深的疑问,风岚再次沉入了梦境。
自从之后,歆央就一直未再出现。
关于他的去向风岚不做多想,在敌我未明的状况下,风岚习惯于预设目标。
只是这副身体始终用不上力,全身如经脉易位般,微微一动就牵动全身,剧痛无比,仿佛如枷锁附身。
风岚拼尽了全力,也只得在地上爬行的程度。这屋子看似狭小,却连到达门口都要拼上一个小时。倘若这歆央当真怀有恶意,以这般速度,又能逃到哪里呢。想想越发可笑,随即作罢。
就这样,在全身僵化的境地下一连五天,风岚只能活动手部等仅有的关节,每日用手吃饭,倒是免了挨饿之苦。只是那送饭之人风岚也从未见过,每次梦中醒来,身边就出现了碗筷饭菜。
风岚心中惊奇,却也无人可问,无计可施,想想不如安心领受。
如此,风岚就在这五天中过足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直到五日后,风岚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歆央又来了。
“我们到了。”
“……”
进门第一句就是摸不着头脑的话,风岚听的是一头雾水。
“怎么,你都猜到了?”
眼见风岚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惊讶,歆央反而不安起来。
“嗯……嗯……”
几日没说话,风岚清了清嗓子,换上了平日里的冰冷表情。
“如果你要说明现状,请用我听得懂的方式。”
“我还以为你真神了,好吧……”
顿了顿,歆央开始说明。
“我那天向你承诺过,我会带你来到琉玥岛,现在,我兑现了承诺。”
“何时到的?”
“就在昨天夜里。”
“现在何时?”
“现在是凌晨四点,有问题吗?”
“从那天逃离开始,我就一直呆在这里,而你说抵达目的地不久,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我预想的东瀛列岛。”
心知眼前这名带着少年气的人又开始了推理,歆央决定多花一点时间在这里。
“说下去。”
“非我动,世界动,看来这座屋子也只是障眼法。”
“……”
“不久前我忽然感到身体轻松了很多,现在甚至能用力站起,联想到你说的一切,我大概能猜到这些天是什么在束缚我了。”
“所以说?”
“你说琉玥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起初还不信,现在想来,那应该是空间站之类的地方,而我所呆的这间木屋,理所当然的是航天飞机类似的飞行器,至于这几天受到的束缚,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拘束衣吧。”
“……”
风岚在说话间慢慢地站起身来,话音落下,歆央却没有马上回应,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风岚,而风岚也用一贯的冰冷表情回应着。
“你真的……这么想吗?”
半晌,歆央说了这么一句。
风岚等着他说下去,却发现他默默打量着自己,意味不明地微笑着。
而这种等待和被人打量,是最让风岚忍无可忍的行为之一。
“欢迎来到琉玥岛。”
还没等风岚发作,歆央就微微鞠了一躬,行了个绅士礼。
“欢迎来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