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知道,一个经国家剥夺智慧生命权利的公民在成为一个法律上的奴隶之后,到底会遭遇怎么样的事情?是终日饱受主人的鞭打暴虐?还是马上遭到像货物一样被到处贱卖?
其实,都不是。一个公民在成为奴隶之前,他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人权的,因此一个在思维惯性上还认为自己与他人是平等的人,又怎么能甘心像一个低贱的奴隶一样生活呢?也许,他们的自尊宁愿选择像一个人的死亡也不愿意作为一个奴隶地活着。
因此,每个刚成为奴隶的人是十分危险的,如果此时马上让他们“投入使用”的话,在他们承受过大的人格侮辱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做出攻击主人的行为,哪怕他们的身体中早就已经被植入了可以随主人的意志随时将他们处死的神经毒药。他们也可以毅然赴死,这就是尊严的力量。一种无比危险的力量。
这样一种危险的力量,不应该存在于奴隶的身上。
所以,在一个公民成为法律上的奴隶之后,他不会马上被安排去“投入使用”。而是由国家安排,交授于专门从事奴隶买卖业务的埃克斯宇宙联盟奴隶公司的本地分部来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奴化训练。
埃克斯是全宇宙最大的奴隶事务企业,其服务范围遍及全宇宙各个星域文明,据说还有三大宗教之一的真理教作为其坚实的背景,因此在它成立的两千多年来,尽管受到了无数同行的觊觎与嫉恨,却依然屹立不倒,傲立林巅,甚至还与无数文明的官方签下契约,作为官方默认首选的合作伙伴。虽然埃克斯的成功与它多年下来积累的底蕴有很大关系,但恐怕每个人都知道,这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埃克斯那个真理教的背景。
如今的宇宙之中,三大宗教就是最强大的力量,没有一个种族或者文明拥有对抗三大宗教的力量,哪怕是他们联合起来,也不行……
“三个月的奴化训练”。
这数上去还不够十个的字眼,普通人一定不会清楚它的可怕。这可不是教会一个奴隶他必备技能的训练那么简单,这还是一个摧残他们内心的训练。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
无尽的身体摧残!无尽的尊严践踏!只为了将奴隶们的自尊心与对未来的希望碾碎成齑粉,不复存在。
不论在宇宙各地,进入奴化训练营后活着出来的奴隶数目都不会太多,在很多年前,埃克斯内部曾经做个一个经过训练后死亡的奴隶比率统计,最后得出的结果十分惊人——百分之三十七。也就是说,如果有一百个奴隶进入训练营的话,最后能活着出来的,只有六十三个人。超过三分之一的奴隶都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奴化训练营之中。
当然,就算是活着出来的这部分人,当中有近半的人,精神不再正常,或轻或重地存在着各种让人琳琅满目的精神缺憾。
可想而知,奴化训练营之中的景象又是一副怎样的人间炼狱图。
用一句流传于训练营内部话来说,就是:“在这里,只要你清醒着,就要面临无尽的痛苦。”
在奴化训练营中,你每天只能听见一种声音,那就是奴隶们的惨叫声。在奴化训练营中,你每天只能看见一种颜色,那就是血的颜色。
在这里,你只有服从,比军队还要绝对的服从。
但至少,军队的服从为你带来的是荣誉,而这里的服从为你带来的,却只有迷茫。
让你笑,你就笑,让你哭,你就哭,让你趴,你就趴。
这全无道理可言,然而你却必须去做。否则,等待着你的将会是十倍百倍的惩罚。
当然,在奴化训练营之中,也不是全部奴隶都会承受着如此惨无人道的虐待。人尚有贵贱等级之分,奴隶又怎会没有?
奴化训练营之中,是根据奴隶本身的素质来划分其“层次”的。
“高级”的奴隶,他们会安排专门的奴化训练,他们从来不必遭受过多身体上的痛苦,他们只需要学会服从就足够了。他们的生活环境会比普通的低等奴隶好上不止一个等级。因为这些奴隶“身娇肉贵”,每一个都能卖出大价钱,训练营才舍得花上血本。更何况,大部分的奴隶源都是那些与他们合作的国家提供的,血本甚至都不需要他们来出,他们自然乐得效劳。
高级的奴隶雏,有四种。
第一种,是智能高绝,学识丰富的人才型奴隶,这种奴隶有很多大公司的老板,军方组织与帝国官方都迫切需要。因为这种奴隶就等于一个只需要支付一次,管上吃穿住就能无限制使唤剥削的人才,与那些需要支付高价薪酬,还不怎么使得动的大爷完全不同,非常好用。
第二种,外表年轻俊美的花瓶型奴隶,这种奴隶不论男女都有很大的市场,只要调教得乖巧,每一个都能卖出大价钱。而购买这种奴隶的人,一般都是贵族。在高等的奴隶中,这种花瓶型奴隶的结果一般都是很悲惨的,因为他们都是这些贵族的私人物品,不论是供他们的主人变态地**亵玩还是随心赠送虐杀都无法反抗。人才型的奴隶至少还能保有他们人生最后的一点尊严,极尽自己的才能。但这种花瓶的男仆女仆奴隶,他们从被人购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一生悲剧。他们可以祈求的就只有希望神灵可以让他们找到一个好心肠一点的主人。
第三种奴隶,是第一和第二种的复合型,就是既有俊美的外表也有绝高的智力的奴隶,这种奴隶价格也是倒数第二高的,基本上可以胜任任何要求。堪称完美。不过这种奴隶大部分基本上都被国家的贵族内定了,最后流出去的也需要参加定期的奴隶拍卖会才能购得。
最后的第四种,是很特殊的奴隶,简单来说,就是异族文明的奴隶。当然,这个异族也是相对而言的,例如若把人类的奴隶拿去别的地方卖,那么人类相对于那个种族而言也就是异族了。而且这种异族的奴隶是不可能拿低贱的来充数的,必定在该族的奴隶中也是相当高级的货色。
静静坐在房间内那唯一一张的金属椅子上,叶零五指紧扣地压在自己小腹上,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一个消息,那是奴化训练营分配给他的教官刚刚告诉他的。
在他呆在训练营的这三个月之间,公国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去处。只不过,这个分配,对于叶零这个奴隶来说,简直匪夷所思。即使,他是这一期来到奴化训练营的奴隶中素质最好,价值最高的一个,没有之一。
这个不是分配不好,相反,而是好得出奇了。
“莫大公爵府五年一度的招收下人?莫大公爵……这不是这个晏月公国的主人么?那就是说我竟然还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个公国最高的主宰者的机会么?”叶零木然僵硬的俊脸经过这三个月九十天的时间,苍白依旧。紫色的双眸永远都是一副半掩半阖睡眼惺忪的样子。让人完全没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任何情绪的痕迹。只是昔日那一头半长的微卷黑发似乎失去了光泽一般,黯淡了不少。
“不过,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让一切都结束吧,然后……我就可以去陪你了。”叶零深深地叹了口气,渐感沉重的双眼慢慢地合了起来,他整个人缓缓地紧贴着冰冷的金属靠背,向下滑动了一点,近乎半躺地倒在椅子之上。
空荡荡的房间寂静无比,四面银白的金属墙壁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展现出一种正在被黑暗侵蚀着的景象。
在叶零眼睛合上的那一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他被捕前的那一天,那天的夜晚,家里也是像现在一样黑。
“只不过,那时的我,并不是一个人。”
那天的他,已经干下了那件惊动整个星球经济的大事,他知道,在他不刻意掩饰的情况下,以公国政府监察分部的办事效率,恐怕只需要短短六个小时便能查到犯人的身份。到了那个时候,他将会面临公国的制裁。但是,那些所谓的制裁,叶零可从来都没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是她—叶韵,叶零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亲妹妹。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
难道要他径直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对不起,哥明天就要被捕了,以后,你只能一个人活下去了。”吗?
他说不出口,他真的说不出口!
他怎么说的出口?
叶零清楚地记得,那一晚自己布完局回到家,看见因为等着自己回去而在沙发上睡着的叶韵时,那种揪心的感觉。
他已经多久没留意过她的生活了?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第一次质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错。
“难道,我也会后悔吗?”
双眼紧闭着的叶零突然把头猛地向后一仰,面朝天花,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
“不,我是不会后悔的。况且就算是后悔了,也弥补不了什么,因为这条路一旦选择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嗯?”
原来躺在椅子上的叶零突然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的昏眩感从他脑海深处爆发出来,猛然睁开双眼的他只觉得银白色的天花板不断在自己的视线中螺旋着,化作一团黑白混合的混沌在自己的视线中翻滚跳动着。腹部突然涌现的剧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瞬间蜷缩成虾米状,他双手交叉在身前,紧紧地扯着自己肩膀的衣角。这种痛苦在短短几秒钟内不断加剧,仿佛是没有上限似的。叶零死死咬紧自己的牙关,脸上的毛孔疯狂地发痒,汗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渗出。呼吸道也像是被注入了泥浆一般,任何进入了他身体的空气都被凝结成一坨一坨。
最后,在晕倒之前,叶零那痛得快成浆糊的脑袋中出现了最后一个念头。
“终于……进入最后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