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真的要打扫？”叶零脸色古怪地看着莫幽幽，看得她浑身发毛。
“是……是又怎么样，下人，本小姐爱干嘛就干嘛，你有意见？”
“这个啊……”叶零突然闭上了嘴，那双妖异的紫瞳紧紧地盯着莫幽幽。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叶零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双瞳中倒影着的自己的身影，莫幽幽不免有些发虚，但终究还是不甘心在他面前落于下风，所以倔强地瞪了回去。心里乱成一团，不停地推测着叶零接下来会说的话与自己该怎么去回答。
两人就这么怪异地对望着，这间小屋内的空气在这一刻，犹如凝固了一般干涩。
“不，我没有任何意见。”
紧盯着莫大小姐的双眼几秒，叶零僵硬的脸突然像被冰封的冬日融化了一样展露开来，带动着周围的气氛骤然一变，打了莫幽幽一个措手不及。
“哈？这…那……”
莫幽幽被叶零这莫名其妙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刚才牟足的劲全像打在了空气中一样，预先想好的应对一点也派不上用场。气势顿时一泄，脑袋的思维也卡壳了。只得憨憨地僵在那里，脸颊从通红变成涨红。
“是吗？您想帮忙是么……嗯，可以，但是凭您现在的装束，想打扫的话，会很不方便的，不如这样好了……”
“下人，你…你想干什么？”看见叶零在带来的行李袋中翻出来两条大大的浴巾向自己走过来，莫小妞心里一惊，连忙朝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帮您整一件‘临时工作服’罢了。不是的话，等下把衣服弄脏了就麻烦了。”
“不…不用了吧，反正我的衣服买了不少呢。要是弄脏的话，换一套不就好了。”莫大小姐咽了口唾沫，弱弱地反驳道。
“放心吧，很快就能弄好的，您别乱动就可以了。”
叶零将两条新买的纯白色浴巾，组合成围裙的模样，站在莫幽幽身后，帮她缠在身上，以充当临时的“工作服”。
莫幽幽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双手像投降似的半举着，看着叶零用那两条毛巾在自己身上缠来绕去，她只觉得脸上有点微微发烫。
“话说回来，大小姐，您为什么想帮忙？”叶零一边帮莫小妞绑着浴巾，一边问道。
“没…没什么。下人，本小姐警告你，你可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想帮你，只是……只是本小姐闲久了，很无聊，想运动一下罢了……”
莫大小姐“哼”地一声，把通红的脸蛋撇向另外一边。
叶零见状，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娴熟无比。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多少身体接触，更别说碰到一些不该碰到的地方了，完全没有发生那些旖旎的暧昧事情的趋向。
只见叶零将最后一个巾结拉紧，随意拍了拍手，轻声唤了一句：“好了。”
“嗯？啊？”
叶零搞定了，而莫幽幽却没有反应过来，还身体崩直地愣在那里。
“大小姐，已经弄好了。”
“哈？哦，是嘛？”
叶零再三唤道，莫小妞才回过神来。
看见自己身上那套简单贴身的浴巾围裙，莫大小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来，给。”叶零手里拿着一杆笤帚，一面笑容地伸到莫幽幽面前，“大小姐，知道怎么用不？”
“啰嗦，这么简单的事，本小姐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见叶零这么小看自己，莫幽幽朝他龇了龇小虎牙便转过头去。心里显得郁闷无比。
奇怪，这块木头最近几天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笑呢……
莫幽幽一头雾水。
……
“大小姐，真的不用帮忙么？”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在莫大小姐踢倒了第三桶水之后，叶零拿着拖把如是说……
“还是交给我吧，您已经干了很久了。”
“不…不用了，我一点都不累。”
在莫大小姐擦东西擦得太大力把桌子按翻了之后，叶零收拾着如是说……
“大小姐，我就可以了，您真的不必这样……”
“怎么可以，本小姐一点东西都还没做成呢，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
原本简简单单打扫工作在莫大小姐的介入之后，难度成几何倍上升。在短短半小时之内，叶零的工作量一直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增加着，不单止种类层出不穷，而且还保持着无限增长的趋势，简直比帝国整年的国家支出还要恐怖得多……
尽管已经对莫大小姐的破坏能力有了大概的心理准备，但当叶零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一阵无言。
“这种水平的笨手笨脚，是人类的神经可以拥有的吗。”
看着莫大小姐灰头灰脸地拿着已经断成两截的笤帚站在自己面前，叶零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大小姐，这……又是怎么回事？”
“唔，刚才扫地的时候，力量稍稍有点把握不住，所以……不小心弄断了。”搞了那么多事出来，莫幽幽这次连说话都不好意思对着叶零了，只是一味低着头。
叶零：“……”
是因为做了这么久都没点成果，一时脾气上来，才失手扭断的吧。
看着笤帚杆上那参差不齐的断口，以叶零的经验，嘴角一抽，瞬间便知道了原由。
“算了，大小姐，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八分钟……不，六分钟，给我六分钟，我马上搞定。”
原本在惯性之下，莫幽幽还想拒绝一下，但她一抬头便见到叶零那副黑得能吓死人的扑克脸，连忙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低着头，捏着裙角，乖乖的应了一声，逃跑似的躲回门口。老老实实看着叶零收拾着她留下的一片残局。心里浮起一阵失落与害怕，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父母责骂的小孩子一样。
没有了莫大小姐的“捣乱”，叶零个人的速度，简直可以用“疾风迅雷”来形容。他所过之处，所有散乱的东西都犹如被重新编排了规则一般被摆放齐整，所有的污秽都像被暴雨冲刷了一遍那样被带走。各种垃圾被他神乎其技地瞬间分类装载好，分批扔进了厨房墙壁中内置的楼层垃圾收集通道之中，“咻”地一下滑了下去，不见踪影。
莫大小姐看得目瞪口呆。
说是六分钟，而实际上，叶零只用了五分多钟便做好了一切。他从洗手间中出来的时候，莫小妞还是那身脏兮兮地浴巾围裙装，一脸发傻地看着他。看见莫幽幽那副脸红耳赤的搞笑模样，叶零心里不禁发笑。
从大厅的冰箱中拿出了两罐冰冻的饮料，叶零阔步走了过去，向发愣的莫大小姐递了一罐过去。
“大小姐，辛苦了，可以进来坐了。”
看着屋子里焕然一新的布置，还有除味剂那淡淡清香，莫大小姐咬了咬牙，脸颊微红地在大厅的一张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下人，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我嘛？”将那罐冰冰的饮料捧在胸前，莫幽幽一脸黯然地在那低声说道，“本小姐就是这样子，一点用也没有，什么都不会，什么忙都帮不上，你有话直说就可以了，又何必在那里绕着圈子……”
“我不是早就说了么，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与不擅长的事，您又何必总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呢？”叶零直接在莫幽幽的一旁坐了下来，“您有这份心意就可以了，最起码，你去做了不是么？你并没有袖手旁观。这样就足够了。至于成不成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我不单止没能帮上忙，还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这无所谓，反正不是有我这个下人在么？下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帮主人料理一些不方便出手的事务。莫说您只是把事情弄砸了，就算您留下的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烂摊子，我也有责任把这个烂摊子变成一个花园不是么。这是我作为一个下人的身份定位，而您，需要做的也只是保持您大小姐的身份定位罢了。”叶零将脊背紧靠着沙发，侧头望着莫大小姐，“作为什么人，就该做什么事……不是么？人活着，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下人，你又在说大道理了。”
经叶零这么一说，莫幽幽的心情虽然不能说马上便有所好转，但是在她看来，叶零自己的心情本来便不太好，现在还安慰她。反而自己想让他高兴起来，却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到头来还要他来收拾，不免觉得有些惭愧。
“您还在想着连夜公主的事情么。”叶零卷弄着自己耳边的发梢，“帮不上忙也没有办法啊，毕竟做决定的是奥斯特大帝本人，他是一国之君，而您仅仅只是一个公国的公主，帝国的郡主而已。你们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下人，你说到什么地方去了？本小姐在说这件事，你扯上小夜干什么……”听到叶零的话，莫大小姐浑身一震，在表面上强作镇定，但内心之中却被掀起了九重浪。
是啊，我的地位，甚至是他的地位，都是奥斯特大帝那个老头给的，这样的我，在那老头面前，到底是何等的无力呵……但是，我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夜……
莫幽幽深呼吸了一口气，虎牙一咬，扭开了手中的那罐饮料，发泄似的开始大灌起来。
“是，是。我胡扯了。”叶零紫眸半眯地看着莫幽幽。
一口气把那罐饮料喝至见底，莫大小姐打了个嗝。
“话说，下人，这种原始的打扫工具你用得真娴熟啊，这是在奴隶训练营时学的嘛？”
“不，不是。”叶零摇了摇头，再次笑了起来，“从前我在家里就很喜欢打扫。多年下来，都习惯了。”
“嗯？下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不用机器？这种事情你有必要亲自去做吗？”莫幽幽郁闷地嘟着嘴。
“这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嗯，该怎么说呢？”叶零单肘托着下巴，低头想了一下，选了一个自认为最贴切的词，“就像在还债一样。”
“还债？”莫大小姐完全搞不清楚做清洁跟还债两者之间能存在什么关系。
“是的，就是还债。”叶零点了点头，眼睛慢慢合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欠了那个家太多了，怎么还也还不完啊……所以啊，就只能从这些小事入手咯，仿佛不为家里多做点事，我的心就过意不去。”
“欠了自己家？是钱么？”莫大小姐天真地问道。
“不是，如果仅仅是钱的话，就轻松多了呵。”叶零笑出了声。
是啊，如果只是钱的话，无论多少，我都有办法弄来。只可惜，这不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哪怕是再多也不行。
因为，这是罪。
“嗯，从小到大，我都想尽了办法，力求可以减轻自己心中那种对家……或者说，是对某个人的亏欠感。为此，我给过她很多补偿。钱，亲情，家庭的温暖……很多很多。可是，这种感觉，却一直都没有减轻过。因为，我慢慢发现了，随着我还得越多，我欠她的，也变得越来越多了。我给她的……一直都不是她想要的……到头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到底干了些什么。”
“……”莫幽幽小嘴微张，正想问这个人是谁。但是仔细一想，这是叶零的私事，这样直接开口问的话，又好像不太合适，所以硬是止住了。
“我的妹妹。”
看见她的反应，叶零轻松一笑，倒是没有丝毫顾忌，而是照直说了出来。
“哈？”听了叶零的解释，莫大小姐对叶零的家庭状况感到复杂无比，“感觉自己亏欠妹妹？为什么？”
“我一直都没有跟您说过吧，其实，我父母的死，我有一半的责任……在表面上，他们是死于车祸的，但是，在实际上，却是间接死于我手。因为，在车祸发生那天，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们根本不会被那场意外波及。所以说……”叶零一指自己，“我就是一个破坏了自己家庭的凶手，如果不是我的话，我妹妹的人生，将会完全不一样了。”说完这一句，叶零貌似已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他换了一个坐姿，甚至换了一个笑容，静静地等待着莫大小姐的反应。
“就像在听故事一样。”
莫大小姐的脑海中第一时间便冒出了这句话。
第一次听到他说起这件事，莫幽幽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叶零竟然还有这种过去。
虽然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属于不可思议的范畴，但是在直觉上，莫大小姐还是觉得，叶零的过去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一定有所隐瞒了，而且，还隐瞒了不少。
至于那被他隐瞒的部分究竟是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毕竟再怎么说，这也只是她的直觉而已，与事实完全是两码事。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需要这样啊，你不是说了么，那只是场意外罢了，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啊，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
“所以我才会说，我有一半责任啊。”叶零捶了捶脖子，“我又没有将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但是……”莫幽幽还想说什么，叶零摇了摇头，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人，不能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就选择去逃避责任的，有些东西，即使是负担，也要背负着。毕竟有想活得轻松些的人，就有想活得踏实些的人，不是么？”叶零摆了摆手，示意让莫小妞不必在意，“嗯，这就是我一直烦闷的问题了，您就不必多想了。开心与否，我并不在意。所以，您也不需要在意我的心情。”
“呃…你怎么……你在说什么！”
被叶零一言说破所想，莫大小姐刚刚才平复几分的脸色再次变得通红，身体不知所措地开始绷紧起来。手上一发力，“咔”的一声，那个喝空的饮料罐在她那远超常人的指力之下，被捏成了麻花。
这怪异的举动在此时此刻显得多么显眼，在那“咔”的一声衬托之下，莫幽幽心中尴尬不单止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发加深……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如今，莫大小姐的脑海之中空白一片，不断重复着这么几句话。
仿佛想干点别的事来舒缓一下现在的气氛，莫大小姐眼尖地看见了桌面上的电视遥控器，连忙夺了过来，按了开关。
镶嵌在墙壁上的全息投影仪开启，一幅清晰的立体图像凭空出现。一个扮相滑稽的小丑拽着一大串气球与一裙属于不同种族的小孩子嬉戏着，在他的身后的背景，耸立各式各样惊险刺激的机动游戏设施。例如过山车，摩天轮，跳楼机，反重力赛车等等。
旁白的声音伴随着图像，娓娓道来：“在这里，永远只有您想不到欢乐，没有您玩不到欢乐。拉塔特亚主城，纳斯科主题公园，欢迎您的到来。”
看到这则广告，莫大小姐灵机一动，心里顿时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双眼放光地盯着电视上被那些梦幻缤纷的场面，连自己为什么要开电视的初衷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反观之，当叶零看到了这个广告之后，瞳孔猛地一缩，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但是莫幽幽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则广告吸引住了，完全没有留意到，在这一瞬间，叶零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倒映着一幅赤红色的景象。
“主题公园！下人，不如我们去主题公园玩玩吧！怎么样？本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呢。”莫大小姐兴奋地指着电视，转过头来，一脸期待地望着叶零，“下人？”
“嗯？您想去主题公园？”叶零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是啊，难道不能去吗？”看见叶零那副古怪的样子，莫幽幽蜷缩着身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保证只是玩一下，绝对不做多余的事，怎么样？别忘了，上次你在银域亚斯楼下晕倒，还是我把你背上去的，你还欠我一次呢。”
“……”
为了能去主题公园，莫大小姐连人情这种必杀技都摆出来了。
看着莫大小姐那副期待的样子，叶零嘴唇微动，手背之上绷紧的青筋也慢慢平复了下去。用一种连自己也觉得可怕的声音，淡淡地回答道。
“是么......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如果你是这么期望的话，那就去吧……
叶零的双眼，慢慢变得浑浊。
不得不说，现在的娃，看书都不爱留言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