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过,便是冬天。
彻夜大雪,城市的房顶上积起一层厚厚的雪,远远望去,像极了连绵起伏的雪山。
“雪都”是大家对于这个城市的称呼。
天仿佛漏了个大窟窿,持续了七天的暴风雪,今早才有逐渐减弱的趋势。
孩子们背着沉重的书包,满脸不情愿的跟随着父母去上学,路边的小商贩也为了生计,顶着严寒重新开张,默默地等待客人上门。
这是雪都早晨的一番日常景象,人们就像社会的齿轮一般运作,维持着这个世界。
城市的生活节奏就是如此,即便这场灾难般的大雪如何骇人听闻,可平静下来后,还是沦落为人们茶余饭后仅供消遣的趣谈。
一团团、一簇簇的雪花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空中翻滚而下。片片的雪花轻轻地打在车窗上,随即又很快被汽车雨刷给刷了下去。
车窗里露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面庞。男人恨恨地看着前方排起的车辆长龙,小声地咒骂着交警的不作为。这时,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车窗,男人不情愿地摇下了车窗。看清楚来人是警察后,他便不耐烦又有点生气地说道:“同志,你们能管管吗?我还要送小孩上学呢,这不,快迟到了。”
警察脸色阴沉:“不好意思,前面路不能走了。”
仔细打量制服后才发现,眼前这位并非交通警察,望向前面,几辆警车横在了路中央,一群警察正在拉警戒线,周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前方的车辆也在警察的指挥下艰难地挑着头。
“警察同志,前面出什么事儿了吗?”男人放缓了语气,颇感意外地问道。
警察抿了抿嘴唇
“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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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现场都是人,大量的好事者被警戒线隔离开来,这时,几辆警车才好不容易挤了过去。
黑白相间的车门刚被打开,一群记者和狗仔队样子的人便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雀喧鸠聚,简直比春运期间的火车站还要热闹。
一名青年刚打开车门便被顶了回去。一簇簇的长柄话筒,和记者们杂七杂八地提问让他头疼不已,混乱中他还发现,后面跟着几个摄像机。
“请问警方对于此案是什么看法?”
“是否可以对于此案给我们做一个详细的介绍?”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换做严欣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片儿警时,他早就一句“滚犊子”踢开这群总爱惹麻烦的记者了。 假如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明天的头条很可能就是“暴力执法不可取”“警察素质真的低”诸如此类的报导。
尽管他能预测到明天的头条是什么。
接到报案后,最近的派出所立马派出了人手,可还是为时已晚。这些记者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这会儿距离接到报案才刚过两个小时,看来情报是压不住了。媒体的舆论会让案件变得更加棘手,警方这边压力也会增大。
他虽然年少轻狂过,但此时也是重案组长的身份,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被撞的有些发红的额头,收敛了怒意,生硬地挂上了一个虚伪的微笑。
“你们好,我是重案组长严欣。警方一定会尽快侦破此案,给广大人民一个交代。案件细节还请大家询问...有关部门。”
说完,手下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驱散着人群,层层叠叠的围观者像摩西开海般被分到两旁,严欣则是带着几名刑警迅速的穿过了警戒线。留下一群记者面面相觑。
(...所以说,有关部门到底是什么部门?)
此刻,守在里面的派出所民警赶忙迎了上了来,民警面色发白,明显是昨天值晚班没睡好。
“都到了吗?高法医呢?”严欣面无表情的用下巴打了个招呼。
“都到了,头。高法医正在验尸呢。”
“好,我们做一下情报交接。辛苦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这会儿,严欣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香烟,划上一根火柴,却很快被寒风给吹灭。正如前几日的天气一样,今天的风依旧猛烈,只是比起昨天,这算好很多了。一旁的民警连忙取出了防风火机,严欣只是用眼神表示了感谢。
严欣猛吸了一口,呼出的蓝白色烟雾瞬间被冷风冲散,露出了他仿佛死鱼一般的眼神,和一张不算刚毅、却有几分病态的面庞。
冬天的雪总是让人有一种落寞和凄凉的感觉。
看着那片白茫茫的雪,他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冷”
说着,他披上了藏黑色的警服。
青年的模样看起来还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肆意在脑袋上胡乱生长,稀疏的胡茬和黑眼圈暴露了他糟糕的生活规律。他外套穿的邋里邋遢,好像刚被**过一般,光是从外表上来看,谁又能想象到他的身份。
严欣是刑警中的佼佼者,在他不算长的刑警生涯中,他破获了数起大案,被破格提升为组长,这在警界可是极为少有的例子。说他是刑警界中的天才也是不为过的。
他叼着烟,从小路走了上去,路边的枯草早已被大雪所掩埋,积雪没过了他的裤脚。歪歪扭扭的小路旁整齐的排列着几个路灯,走过小路后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和一片结冰的湖,湖中间有个大窟窿。
围绕着那个大窟窿,旁边撑起了几个临时的警用帐篷,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个人,帐篷外面到处都是进行着现场勘查工作的警务人员,每个人都挂着一副沉重的表情。
路过的刑警们向严欣打着招呼,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严欣走到了帐篷旁才看清,里面躺着的是一名中年男性的尸体,偏瘦,约莫四五十岁左右,尸体浑身都贴满着勘查专用的标签,就像展览的标本一样。被害者生前的表情被凝固住,他眼睛瞪的老大,布满血丝,仿佛要从眼眶中跑出来,这也同时代表他眼部的毛细血管已经全部破裂。更为骇人的是,他浑身充斥的刀伤,即使隔着衣服也可以隐约的看见内脏和森森的白骨。他那被冻僵了的手指仿佛轻轻一掰就会断裂,但是,那具尸体正在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那可不是人类所能绽放的笑容。
那是嘴巴被某种利器豁开所留下的一道血疤,尸体看起来就像露出了一个小丑般滑稽的微笑,细细打量还能看清暴露在空气中的泛红肌肉和下牙床,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旁边的调查人员都纷纷别过了头,不希望看见这种会让自己晚上做噩梦的尸体。
严欣一张扑克脸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看了看蹲在尸体旁边进行检验的高法医。
“天一,怎么样。”
高法医穿着白大褂,鼻子被冻的通红,眉毛上结着冰霜,此刻他还在忙着观察尸体。高法医仅是从声音就辨别了来者,头也没抬的说道
“今天早上,管理员在湖中发现了尸体。”
“在湖中?”严欣看向身边那片结冰的湖,诧异地说道。
“...没错,在湖中。这几天不是气温骤降么,一周前冰应该还没这么厚,不然没法解释。哦,对了。七天前这场雪刚下的时候,公安局就接到过报案,一个女人说自己的丈夫失踪了,我估摸着...不过现在瞎想也无济于事,等会我们给他拉回去确认一下就是了。”
“辛苦了。”
摸着刚才的防风打火机,他又掏出一支烟。严欣虽然面无表情,可心中也是掀起了波澜。当时支队长火急火燎地叫重案组来负责这起案件时,他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可现在看来,为什么要让重案组来接手,他也有几分眉目了。
假如只是单纯的谋杀案还轮不到重案组出手,可看到尸体后严欣就明白了,这并非是单纯的谋杀案,而是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死者的这种凄惨的死状和残忍的手法,流传出去搞不好还会对群众造成恐慌心理,对社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严欣!把烟给我掐了!”
清脆又悦耳的女声从严欣左耳进去,穿过大脑,然后又从右耳跑了出去。回身一看,才发现那是重案组的副组长,高三二。
在许多人看来,这位短发的女性和严欣并不只是单纯的上下级的关系。实际上,确实如此。两人的交情已经有十多年了,也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年少有为,仅仅二十三岁,雷厉风行的办事手段,精明强干,又因得外貌出众而在市局里有相当高的人气,在局里一直都有着高原之花的美称。
但在严欣心里,面前这个女孩并非一般的人类,这种无论怎么想都能把熊摁在地上摩擦的女孩不管怎么说,都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女孩了,应该叫金刚或者母猩猩。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让面前的人听到。
严欣啧了啧舌,悻悻地收回了手中的火机。
即便穿着厚厚的大衣也掩饰不了她姣好的身材,飒爽的齐耳短发,锋利的高跟鞋,即使素颜朝天也算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就是名字有点怪。
“情况怎么样?”严欣转身没去看她的眼睛,低声问道。
短发女刑警略微思考,锋利的高跟鞋磕了磕地面,发出一阵阵扣扣作响的声音。被冻的有些发红的手指在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随即微微叹了口气。
“我们在被害者遗体附近的雪堆里发现了一个钱包。身份证的名字是【陈建国】,现金和信用卡都在,只是...”她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犯人给我们留下的线索。”
细长的丹凤眼看向了身旁,随着目光看过去,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一些东西,其中,有一张扑克牌十分显眼。
“你是说,这是犯人留下的?”严欣皱了皱眉头问道。
“目前是这么分析的,被害者钱包和里面的物品全都沾着指纹,唯独这张扑克牌上却一点指纹都没留下。”高三二有些炫耀的说道。
严欣捡起包装在证物袋里的扑克,仔细地看了起来。
那是一张【黑桃A】,光是从表面上来看就能看出来是高质量的扑克,翻过来发现牌背的图案是一个面色阴戾,深眼眶,鹰钩鼻的西方男人。牌背用着红色的笔整齐地写着【Смерть】这几个单词,再往下看,角落处有着‘Black Jack’的标识。
“我们调查了一下。'Bicycle Rider Back'是纸牌魔术师常用的一种扑克,又叫单车牌。型号是‘黑杰克’。那个单词的意思是‘死亡’,俄语。”高三二看着小本本语气缓慢地说道。
严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高法医插嘴道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带来死亡的黑杰克】,现在还成为了网络上火热的话题,现在已经晋升为都市传说的等级了。不过...现在似乎...”
所谓的‘黑杰克’是指在网络上流传很广的一个都市传说。讲的是一名戴着面具,并且身着红色大衣的魔术师。那张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孔,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总在在街头表演滑稽的魔术,给小朋友们带来欢笑。可这个黑杰克一到晚上就会化身为死亡,制裁恶人,而留下的死亡标记就是一张扑克牌。
“现在几乎成为了雪都人心中的超级英雄呢。”高三二似乎有些向往。
“鬼扯。”严欣听着高三二的讲述翻了个白眼。
“可是,你不觉得很酷吗?”高三二脸色有些不悦。
“即便你看到那个被害者也这么想吗?”严欣看着被抬进车里的尸体,微微皱起眉头。
“可是...这个...”高三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即便真真的有黑杰克这号人物,那也只不过是个肮脏的杀人犯罢了。再说了,超级英雄是不会杀人的。”严欣调侃般的说道。
“头!又出事了!”一名刑警大声地喊道,跑过来时还摔了一跤,高三二也只得把反驳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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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之际,雪都迎来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事件。
令人瞠目结舌的现场,相同的杀人手法,抽丝剥茧后的真相却令人不寒而栗。复杂的谜题,案中案,不断出现的死者,留在现场的扑克牌,以及————
“带来死亡的黑杰克”
她与她的故事,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