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一天鱼的太阳公公发出“好累好累”的声音一步一步退到地平线的位置，天空的颜色渐渐从湛蓝转为橙红，并一点点朝着紫红色变化。
瑰丽的彩霞以牺牲光亮为代价，林间小道已经称不上明亮，周围的东西倒是可以看清，但树林已经漆黑一片了，感觉任何东西从那里窜出来都不奇怪。
苏妮雅把头探进马车里：“小姐，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再继续出发吧。”
说完，她还眨了眨眼睛，暗示了一下沐璃。
其实决定权仍然在苏妮雅手里，询问沐璃只是把大小姐和执事这场戏演好而已，沐璃也懂这个道理，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马车在林边的一片空地上停下。
沐璃走出马车，看见林晓晨站在堆好的柴火前。林晓晨伸出手指，指尖出现了一抹红色的火焰，轻轻一甩，火焰落下，紧紧地黏在木柴上，一点一点拉扯着别的木柴，最终形成一团不大不小的火焰，散发出温暖的光。
这就是魔法啊。
沐璃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身为贵族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从没有觉得魔法这么好用过。加上父母姐妹都不常用魔法，总觉得魔法是一种高大上的东西，阳春白雪，也没什么学的兴趣。
不过现在看来，魔法确实很实用，必须要学。
最关键的还是帅，帅就完事儿了。
沐璃四周围看了看，找到正在拴住马的苏妮雅，走上去问道：“殿……小亚，接下来该干什么啊？”
“吃晚饭。”
晚饭？
苏妮雅看见了沐璃眼里的疑惑，补充到：“晚饭是干粮，放在马车上了，待会儿烤一烤就可以吃。”
干粮啊！沐璃想起了在奴隶贩子那里的生活，每天吃的东西都是干巴巴的，那真是苦不堪言的日子。
“我也不想吃干粮，但这也没有办法。忍一忍吧，就吃一两顿而已。”
殿下都这么说了，沐璃还能说不么？
“诶，林晓晨呢？”
和苏妮雅说完话，沐璃把头转回去，却发现少年已经不见了。
“我刚刚听到他跳走的声音，大概是往西边走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是不是听到伙食太差就跑掉了……
“算了，先不要管他了，想回来他自然会回来的，我们先吃晚饭吧。”
沐璃点了点头，跟着苏妮雅走向马车。
主食是耐储存的面包，配菜是肉干，相当朴素的干粮。看看苏妮雅烤热面包的画面，真有一种落魄公主惨走荒野，只能靠大面包维持生活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烤热了，或者是环境的不同，沐璃觉得这些面包的味道比在奴隶贩子那里的干粮味道好多了。温热的面包弥漫着一股麦香，肉干中被烤化的脂肪更是散发出出让人垂涎的香气。
“你们已经开始吃了吗？”
黑暗中传来林晓晨的声音。他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两团白白的东西。
那是——
鸽子！
这林子里居然还有鸽子。
“我不清楚你们的食物够不够，所以自己去找了点吃的，你们要一起吃……吗？”
看沐璃小姐的眼神，答案都写在那里了。
……
“沐璃小姐，小心烫。”
“嗯嗯。”
简简单单一只鸽子，去毛去内脏烤熟抹点盐和香料，味道也还算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面包和肉干衬托出来的。
“索亚，你要么？”林晓晨把手里的烤鸽子递给苏妮雅，“我还可以再抓一只。”
“不要，你自己吃吧。”苏妮雅摆了摆手，吃自己的面包。
总觉得索亚好像有点生气啊，林晓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那没办法，苏妮雅在烹饪确实是一片空白，没把面包和肉干考糊掉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哼，抓只鸽子谁不会啊，只是不会烤而已。回头让安雅音雅教一下，自己照样能做得很好。
落魄的公主继续啃食她的面包。
晚饭过后，林晓晨打磨他的兵器，苏妮雅坐着喂马清扫搭帐篷等琐事，沐璃在马车里无所事事，总之耗费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准备要休息了。
“可现在才八点多啊。”
“晚上要轮流守夜，所以每个人都会少睡一点，所以提早休息可以保证每个人的睡眠时间充足。”
有道理。沐璃点点头，接受这个说法。
“第一段时间我来守夜，你们先去休息吧。”
林晓晨自告奋勇，做第一个守夜的人。
苏妮雅点点头，“那好。小姐你在马车里睡觉，我去帐篷里休息。”
她把沐璃送到马车后，自己也钻进帐篷里休息了。
桦木林重归宁静——也不算宁静吧。远处偶尔会传来猫头鹰“咕咕咕”的声音，虫鸣声也未尝停过，灌木丛里时不时也会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橘红色的火光照亮这一隅之地，在黑暗的树林中，总给人一种归属感。
林晓晨挨在树干上，望着月亮守着夜，体验着这种很久没有有过的感觉。
四个小时在发呆中慢慢流逝，现在是午夜时分。林晓晨听到帐篷里有响声，不久后苏妮雅就从里面钻出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换我守夜了，你去休息吧。”
林晓晨点点头，往帐篷走。但在帐篷前停了下来。
“索亚，沐璃小姐从几时开始守夜？”
“你要干嘛？”
“我想替她守夜，沐璃小姐未曾习武，身体素质比较差，熬夜的话会很难受的。”
“呵，”苏妮雅摇摇头，“不用了，本来也没计划让小姐守夜，她的时间我一并轮值。”
“休息这点时间就够了吗？”
“够了，我精神得很——大不了你明天多驾会儿车，我抽时间睡一下嘛。”
“也是……”
听苏妮雅这么说，林晓晨也不争了，正准备转身回帐篷时，却听到前者冷不丁地问道。
“这才见到小姐不到半天，就这么关心她？”
“关关关关关关心？”听到这话，林晓晨一下子涨红了脸，好在火光昏暗颜色不明显，他连忙摆手否认，“没没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沐璃小姐性格很好，又十分可爱，单纯只是很想帮她而已。”
“是嘛？”苏妮雅松了口气，又换成了调侃的语气，“跟你那位与他很像的故人有关系吗？”
“你……”林晓晨一下子睁大了眼，像是惊讶于苏妮雅是怎么知道的。他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继续说道，“其实长得很像沐璃小姐的故人，就是家乡里建议我来圣菲诺丝学习的那位智者。”
“哦？看来你跟她关系很不错嘛。”
“她可是家乡那边凤毛麟角的玄术师——哦，换成这边的说法应该是魔法师才对——她在我学习魔法的路上给了很多帮助，而且把前往西拉特利亚的方法告诉了我，不然我也没机会来圣菲诺丝了。”
“这么仰慕她？啧啧啧，原来我家大小姐无缘无故就成别人的代餐了。”
“别，别乱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们都是……”林晓晨仓促地想要解释，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改口道，“智者小姐不仅人长得好看，实力还强，而且真的有预言的能力，师州的几位城主在她的帮助下解决了好些麻烦，好几位都想请她当客卿，哪是我高攀得起的。”
说到这里，林晓晨似乎也打开了话匣子。
“倒是有好几位天赋异禀的青年才俊尝试追求她，不过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后来为了躲避这些人她还特地编了个借口。”
“借口？”听到这里苏妮雅就不困了，“是不是月之女神的诅咒，月咏族啊什么的？”
“……”听到这里，林晓晨明显宕机了一下，脸上更是露出无以复加地惊讶，“你也是师州来的人……不对，你也认识智者小姐？”
“不不不，”苏妮雅显然很满意林晓晨的反应，她得意的笑了笑，摇摇手指，却又换上一副认真地表情，“不止她一个这么说——因为那不是借口，而是真的。”
“真的……？”
林晓晨咀嚼着苏妮雅的话，又回想了一下那位智者所说的“借口”，最终露出一个很悲哀的表情。
“……若行男女之事，男方将因诅咒力竭而亡——这怎么能是真的，那指着小姐岂不是要孤单一辈子。”
“她只说了这些？”看着林晓晨那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苏妮雅感觉怪可怜的，便补充道，“可能是后半句她不好意思说吧——只要行事的人抱着能为她献出生命的觉悟就可以了。”
？？？
什么意思——林晓晨要被这逻辑绕晕过去了。抱着献出生命的觉悟然后……献出生命？那不还是一样么，难道抱着必死的觉悟去死就不是死了？
“不用想这么多，就是字面的意思。异族人对月咏族的配偶带着最真挚的爱恋即可免受月神的诅咒，既然你做好的献上生命的觉悟，这份爱总不能还不够纯粹吧。”
虽然听起来离谱，但苏妮雅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给林晓晨狠狠镇住了，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追问。
“那她怎么知道这份感情是否真挚。”
“她当然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苏妮雅挑了挑眉，指着林晓晨的胸口，“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月神在上，由她来定夺。”
“不，不对，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晓晨被苏妮雅一字一句说得心惊肉跳，在看到苏妮雅玩味的坏笑后才气急败坏地连矢口否认，又转而提出质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小姐也是月咏族人，我多少看过一些文献，里面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别说，苏妮雅的话确实不假，在买下沐璃之后她还真去翻过圣菲诺丝典藏，把能找到的月咏族相关内容都浏览了一遍。
当然了，这不意味着苏妮雅要进一步和沐璃发展关系，也不是意味着苏妮雅要在诅咒边缘试探，只是只是只是……对吧。
对，对吗？
再看回林晓晨，经苏妮雅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沐璃小姐和智者小姐不仅长得像而且都来自西拉特利亚，还真有可能是同族人。
有这么巧的事，那她们不会还认识吧？
林晓晨还在胡思乱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苏妮雅突然收起了笑容，他还在疑惑于发生甚么事了，神色却马上也严肃起来。
有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