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又见面了。
你无需抛出你的疑问。我知道，因为你知道。
我不会给出太多回答。
答案并不意味着什么——至少对于你正在经历的事情来说，就像你确切得明白自己是谁一样。
等等——
你真的明白吗？
我想起来了，这些对你来说依旧还是一团糟。
是无人踏足过的黑夜。
你在保持质疑，你在试图认为这样做可以令你在这个对你来说陌生的世界中保持清醒。这很好。
你得知了一些事情。还有一些你情愿的、不自觉的变化，被你看作是一级阶梯，一个阶段，一个通往下一处未知的桥梁。
这是一部分的你。
就算在这时，你依旧保持着谨慎、小心和试探。
你忘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你而言，不再那么重要。
那也曾是一部分的你。
啊...往事种种，业已停留在过去了。
你也许对如今同样犹疑。你会考虑这一切的缘由。
你可能得到过解释。你选择相信，尽管这会将你带向未知的更深处。
那也将会是一部分的你。
执着于寻求，你将会错过。
还好，月亮陪在你的身边。
她清冷柔和的光，会照亮夜的远方。
希望一切还不算太晚。
...
苏凝夜清醒过来。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意识地忽略了如此重大的事情——
她跟妤走散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似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也没能想起来。
莫名的焦虑感自心底慢慢腾起，刺激着她的神经。
苏凝夜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恍惚。
“...夜...苏凝夜同学！”
女孩有些茫然地站了起来。
“回答这道题目。”
“描写的是主角的矛盾心理，同时为后文不可兼得的遗憾埋下伏笔。”
“...回答得很到位，累了就趴着休息一会。”
“谢谢老师。”
全班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目光聚焦之处，白短发女孩只是保持着刚才认真听讲的姿势。
“看人家干嘛？看这里啊！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啊，要是都能向人家学习学习是吧，咱们班这次的成绩也不至于退步这么多……”
唐潜把书一摊，身子带着椅子靠向墙，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向同桌认真的侧脸。
头发变了颜色，人也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到底是怎样的变化，唐潜说不上来。
她好像还是那个她。成绩优秀——除了数学略有瑕疵，学习认真，漂亮且温柔。
篮球队长回忆着自己所见的细节。
还多了一份不那么起眼的疏离。
两个妹妹也说过相同的话。
从前话题落在女孩身上，她的反应是有点可爱的不知所措；如今她能比较从容地应对，只是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在乎。
这好像很正常，也许是——
“唐潜！”
篮球队长腾地站了起来。
“你来回答这道题目。”
完了完了完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试卷，只好向同桌求救。
奈何老师根本不给机会。
“合着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老师正欲继续发作，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
“唉...”
“坐下吧，继续看下一道题。”
两个妹妹摇头看着自己。
“啧啧啧...”
“哥呀，咱能争点气吗？别天天在人家小夜面前丢脸行不行啊，我这做妹妹的都快绷...都替你着急。”
“你们哥哥我在别的课上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憋屈！”
“老师安排小夜跟你做同桌不是让你俩共同进步来着，啧啧啧，怎么到你这拉了胯了。”
“...我，不是...”
共同进步？人家那是无师自通诶！
虽说之前是瑕疵，好歹也是三位数，加吧加吧算都奔着六百大几十去了耶！
你哥哥我问人家个题还得被你们讽刺半天。
现在？呵，六百大几十都得算保守。
这哪里是进步，这分明是进化！
“小夜还没回来吗？”
唐琳琅看着后排空空的座位，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我说老哥啊，这么一大活人你都看不住吗。”
“怎么听着这么猥琐...还不是都怪你们两个，整天跟个痴汉一样围在人家旁边。现在好了，吓到人家了吧。”
“我刚才看到苏凝夜同学了，好像是在教学楼后花园那边。”
林惊语递过来一摞数学试卷。
“班长，老师让你把这些试卷发下去。”
“谢谢你啊惊语。”
唐潜站起身来，才发现第一张就是苏凝夜的卷子。
130分，错了四道选择题。
嘶...
恐怖如斯。
自己的就在第二张，135分。一道选择一道填空，还丢了点大题的步骤分。
“哈，两个小笨蛋，自己考这样还整天指指点点，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唐琳琅129分，唐琳晴131分。
“班长，我们来帮你吧。”
“行啊，有劳了。”
唐潜很痛快地把剩下的一半分给了林惊语和白水。
“110分，你小子考的数字还挺吉利。”
“别骂了唐哥，上次被你暴扣给小弟整一蹶不振了。”
“菜就多练。”
“可别了，谁陪我练，我又不像你那么多大美女围旁边。”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哈哈。”
“切，真下头。”唐琳晴被分配了一小摞试卷，气急败坏地看着眉飞色舞躺在椅子上的废物兄长。
两位转学生的成绩也不错。白水133分，林惊语134分。
唐琳晴发完试卷，回到座位上回头狠狠地剜了一眼谈笑风生的唐潜。
“姐，你去哪？”
唐琳晴叫住正欲离开的唐琳琅。
“出去走走。一起？”
姐妹两个离开了教室。唐琳晴走之前还对唐潜“哼”了一声。
“哎呦！”
“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
唐琳晴被撞倒在地上，捂着额头。
“...好我会跟他说——小晴！”
“没关系，没关系。”女孩缓了过来，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
“没有...出门没仔细看，我撞的人家。”
“呦呦呦，小脸红的，原来是送到人家怀里了~”
“哎呀姐！”
两人来到后花园前，停下脚步。
“小晴，你觉不觉得小夜这次回来变了不少？”
“姐，那个是谁啊？”
“嗯...小夜姐姐的同学，好像叫林天新。诶，刚才撞你的那个男生我也认识，要不要两个一起给你介绍介绍？”
笑着接住妹妹的小拳头，唐琳琅收回目光。
“走啦，回去看看能不能再偶遇一次~”
“你怎么这么讨厌！！”
“哎呦小夜你可回...啧，怎么是你们两个，真晦气。”
“𠳐”“𠳐”
“嘶...！很疼啦！”
“是个人坐这都高低算个近水楼台，怎么就你跟个...猴子一样。”
“啊？”
不再理会不中用的唐潜，唐琳琅做回自己的位置上订正错题。
“你回来啦小夜。”
走进教室的女孩微笑回应着纷至沓来的目光。
唐琳晴盖住右后方桌子上的卷子。
“猜猜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嗯...我记得跟班长对过答案，应该是错了三道选择，一道填空...一百二十左右吧。”
“噗”
唐琳晴没忍住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发虚的唐潜，用
嘴型比了个“丢人”，转回了身子。
“小夜啊，我呢，其实吧，其它题目是没问题的，就是咱俩选一样的那一个选择题错了，然后吧...咳，还有一个填空是你做对了。”
md，你笑个屁啊。
唐潜狠狠地瞪了正在努力憋笑的妹妹一眼。
苏凝夜翻看着自己的试卷。
“大题居然全对了吗...”
“恭喜你呀，小夜。”
以为女孩惊喜于正确的唐潜送上了祝贺。
谢谢你让我见证努力也会有这样肉眼可见的绽放。
“...谢谢，有你们我才能达到如此事半功倍。”
“诶，小夜进步地好快呀。”
白水和林惊语闻言凑了过来。
“这是，大题全对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在各自的眼神中找到了一模一样惊讶。
“今晚上一起吃饭如何，正好下午早放学。”
“好啊好啊，晚上有空吗小夜，一起呀！”
“嗯...我就不去了。”
“去呗小夜，就当是考完试放松一下。”前座的唐琳琅回过头来。
“是啊小夜，大家就是简简单单一起吃个饭，不会占用太长时间的。”
一旁的唐潜改完了试卷，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走嘛走嘛，大家都是学生随便吃点就行，主要是氛围；而且知道今天你自己在家里，也省了做饭的功夫不是？”
唐琳晴欣慰地看着终于没有说错什么话的哥哥，接着捧起苏凝夜转着笔的手。
“好，那带我一个。”
“对吧对吧？劳逸结合，以逸待劳嘛！”
“唐哥，还是老地方——”
瘦高个男生走过来询问着。
“哎——去状元阁订个间，就简单吃个饭。”唐潜交代完，略一思索，“哎回来回来，就咱们这些，后排靠窗，八大霸王。你和佚鸣骑我车先去，完事送你俩回去，咱明早一起。”
“得。”男生看了一眼众女之间的唐潜，留下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m...啧，笑得真恶心。”唐潜抿着鼻子，对着好兄弟背影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
济才中学以西一公里左右，状元阁大酒店附近。
六人有说有笑溜达着。
“我说哥哥啊，从前你说你目标是六百五我还是多少信的。现在又要追六百大几十...啧啧啧。”
“一开始就没绷住，后面忘了，总之就是没绷住。”
“感觉来说班长应该是能考到那个分的人吧，平常问你题基本秒答的...该不会是在扮猪...不好意思，最后等着一鸣惊人是吧？”
“确实，”白水点着头，对林惊羽的感觉表示赞同，“感觉班长只是看上去有点不靠谱。”
“哼哼，听听，不是谁都像你们两个一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好吧？”
“小夜也是这样觉得的嘛？”
“嗯...唐潜同学学习很认真；运动应该也很厉害吧，晚自习大多数时候看着也像刚运动完回来；对大家也很亲切，办起事情来感觉很有经验的样子，是个很不错的班长呢。”
苏凝夜向提问的唐琳琅和看过来的唐潜浅浅一笑。
“诶~很不错哦，听到了吗哥。”
“你哥还不需要戴助听器。前面就是了。”
“切，能不能压一压你的嘴角啊。”
3601，“春风得意”间。
“...只是今天时间地方有限，咱也不整那套虚的。不管怎么说，欢迎两位。”
““谢谢班长，谢谢大家！””
十六七岁的孩子们一齐举起装着饮料的杯子。
“……包……知道……”
外面似乎有些吵嚷。
“这里正好能看见枕星湖呀！”
白水也跟着回过头去。
“惊语这是已经变成本地人了吗。”
唐琳晴笑嘻嘻地把葱夹到旁边唐琳琅的碗里。
“嘿嘿，之前散步的时候专门来看了看。”
“惊语同学和白水同学住在这边还习惯吗？”
瘦高个男生好奇地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位新同学。
“叫我惊语就好了，”一旁的白水还在喝汤，林惊语率先回答，“百月和这边差不多，该有的一项不落，好多没见过的正在体验。这家伙就不一样了，天天闲在家里。”
“喂喂，谁叫你老是喜欢半夜出去玩？还每次都那么喜欢往乌漆墨黑的地方钻，生怕鬼找不着你是吧？哦对了，杨立万对吧？叫我白水就可以。”
“……楼上……你……啥……走……”
门外又是一阵喧闹和脚步声。
“这位是李佚鸣，咱们一起去喝奶茶那会还碰见来着。”
唐琳琅介绍起来。
“木子李，单失佚，口鸟鸣，很高兴认识两位。”
“我听说过佚鸣同学，去年的初中组奥数大赛金奖对吧？”
“侥幸哈哈...我也记得惊语同学，当时B组通道出来在门口对答案的是你没错吧。”
“这你都知道呀？该不会那位正好是你的熟人吧？”
“是的，你推理得很正确，我们当时是一起去的。”
“白水同学也是，前几天碰见的时候我还觉得眼熟，原来是‘英捷杯’冠军组里的一位。”
“咦，这么一说还真是...你是当时的志愿者吧，我好像还是找你问的路。竟然还不是本地人吗...”
“看来常年在外打比赛也不是没有坏处啊！”杨立万夹着桌上的凉菜。
“哈哈是的。那一次琳琅也在，我做引导，她在场内帮着布置。”
李佚鸣接过唐潜递来的橙汁，给旁边唐琳琅的杯子倒满，再是自己的。
“我都不知道咱们差点还能偶遇上。”
“当时确实是错过了。”
两个女孩默契地相觑一笑。
“害害害少吃点，出息。”
杨立万的腰间痒肉被唐潜用筷子猛地一戳。
“哎呦卧槽！别戳，唐哥，兄弟今天中午没吃饭，这会是真饿了。”
菜过五味。
“这几天真是头一次吃饭这么早。”
唐潜满足地靠在椅背上。
“小夜吃饱了吗？”一旁的唐琳晴擦完嘴转过头来。
苏凝夜正想点点头，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不好意思琳晴。”
苏凝夜稍稍偏过身子。
“喂？天新哥。嗯，吃完了。不用麻烦，我和同学一起回去，我们顺路的。嗯...这样吗，那我去学校门口找你。我知道了。”
“诶，才这个点就喊你回去了？”
“那倒不是，是我姐姐的同学，找我好像有点事情。”
“这样呀...”唐琳晴拿出响了一声的手机，然后看着唐潜。
“哥，刘叔已经到了。”
“看见了。”唐潜听完回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白水和惊语也一起吧，把你们送回去。”
“谢谢班长啦，我就不用了，吃完饭想散散步。”
“唉，也好，我跟她一起。”
“行，那你们自己小心着点，有事及时联系。”
白水和林惊语向车上的一众人挥手道别。
“我记得晚上你好像说还有事情来着？”
“啊...也不算太着急，倒是你，陪着我没问题吗。”
“当然。去枕星湖看看吗？”
“嗯嗯~早就想去那边看看了。还有那座挽月桥，听说是附近赏月最佳的地方。”
“刘叔，给您介绍介绍。”
车上，唐潜坐在副驾驶上转头看着开车的中年男人。
“最后面跟她俩坐一块的女孩叫苏凝夜，我们都同班同学。”
“刘叔您好。”
“好好好，小姑娘长得真俊，一表人才啊。”
“您过奖了。”
“刘叔您看人眼光真准，小夜是我们班第一名。”
“哦？哈哈哈，才貌双全更是难得啊！”
“您谬赞了，大多时候只是我运气比较好。”
“哎呀小夜，能不能不要这么刺激我们...对了刘叔，学校门口停一下。”
苏凝夜道谢后下了车。学校门口，一个男生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唐潜目送着女孩的背影，直到车子转向。
“...龙，阿龙！”
“?!怎么刘叔？”
“对那个孩子很有好感？”
中年男人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连同附近还不是那么明显的褶皱。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会多问。”
刘姓司机舒展着身体。
“不过我建议在这种事情上，阿龙啊，男人嘛，还是主动一点。重点在于...别留遗憾。当然这只是个建议哈。可千万别学我，说不定有一天你就后悔了。”
男人点到即止。
“那个时候后悔可不一定来得及了...”
他的目光似乎浑浊了些，眼中的景象并非眼前的景色。
“我哥好说，还算得上深情又专一。”
唐琳琅把车窗拉低，望向愈加渺小的远方。
“只是小夜啊...好像暂时没有这种想法。”
稍晚放学的高三也陆陆续续地离开，学校渐渐变得空旷而冷清。
“抱歉还要占用你的课余时间。”
林天新递给苏凝夜一个袋子。
“这里面是以前我还有你姐姐的一些笔记，有需要的话可以参考。哦对了，你们班要有新成员加入了，还不知道吧？”
“最近听同学们说起过。天新哥也知道？”
“害，是有那么点小渠道，也不是那么清楚。下周班会你们班主任应该会说这件事。”
晚风拂过少年额前碎发的影，他背起手，对着女孩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没别的事，最多添几个座位。走，我送你回家。”
告别林天新，回到小屋之中。
苏凝夜翻看着高年级们的笔记，时不时动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些什么。
屋外是蒲月的傍晚，小小的玻璃窗框住了琼勾的一角。
转头目此，白短发女孩愣了片刻。
今天早上梦的内容，她记得的，非常重要。
可具体是什么呢？她不记得了。
模糊却深刻的印象，像极了窗中新月半露得朦胧。
温好书，她深吸一息，缓缓呼着，开始收拾桌上的课本。
银白色的晖光挽着她的半边身子，偶尔有细风抚过她的额前，她的鬓角，她的衣裙。
女孩阖眸，舒展着身体，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
八点钟。
关掉桌上的小灯，苏凝夜正欲将书本放在桌屉里。
有什么挡在了里面。
女孩歪下头，拿出了一本紫黑色薄书。书的扉页写着四个字——
“玉日东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