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心！”
妤下意识低头。
黑影袭过方才的位置，紧接着是一道深紫色的术式轨迹。
“嘭”
是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炸开的声音。
“你们两个，跟着他们往旁边的树林走！”
雨淳闻声甩出几道剑气后靠过来，同夏芩一起扶住挂彩的夏清。
“快！”白华切开几乎近身四人的黑色怪物。
“失礼了。”雨淳向怪物群掷出能量剑，拦腰抱起夏清向隐蔽处腾空飞去。
“‹月华予我›”
「《新月·弧芒》」
轰——！
“呃！”
片刻的脱力感一闪而过，视界自下而上缠起了杂乱的白色线条。
她并未慌张，只是轻轻叹过。
「《满月》」
视界复而清明。
面前只留一地惨白，连同爆炸遗留的坑里。
妤平复着气息，远方仍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与漆黑的夜连成一片。
她深吸一息。
“‹月华予我›”
「《弦月·水中月》」
“咳咳！”
她继续深呼吸，试图减缓肺部的疼痛。
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是充斥着白芒的等身光像。
“白姑娘，你...”
点头致意后掠过警戒的郝仁。
夏清的伤势并不重，但有明显的元素匮乏症状。
“近十公里处有哨识¹还在工作，那里应该有驻扎的队伍。”
“编号呢？”妤凑近蹲了下来。
雨淳没有停下帮忙包扎的手。
“曦宁域自救军第一军第三师。好了，呼...”
处理好伤口后他当即向后一倒，坐在地上。
只是这支撑手，搭在了触感如块光滑细腻的冷玉上。
“哼。看来少主是压抑久了昏了头，连场合也不会分了。”
一脸嫌恶的殿下阖眸蹙眉，抱手而立。
看着自己划着白芒战痕累累的手，雨淳找了个地方坐下。
“啧，不是小心的。”
双手片刻的交错之后，雨淳那负伤手竟完好如初。
“若你当时应了我，许不至今日。”
妤的唇如圆启，挑过眉，又别过面去，临了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小女向往纯粹些的感情。少主与那些个红绿姐姐同食同居，形影不离，便知难而退了呢。”
雨淳只觉数道打量的目光如檐边落雨齐齐聚了过来。
“你——她们只是同事。”
其余人面面相觑，默契地沉默着。
“公子风花雪月，本应无甚意见。”
她这才同楚楚可怜的祝福者般转过身去，又若害了病捂住胸口。
“惟愿自行珍重。”
他望着那道看着像是装模作样的背影有些语塞，回头又看见其他人徐徐撇开的目光。
“适才相戏。”他觉得自己的解释略显苍白。
张佳辉默默竖起大拇指。
郝仁倒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公子之事某不便多言，只是如此天作之合，还是要珍惜着些。”
“...是。郝兄所言是。”
旁边的姐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窃窃私语。雨淳路过时听了一两耳朵，说的是什么“原来是这样”“好像还不错”。
他来到始作俑者身后。
“同那一路汇合，再向西几十余里便能到达无忧谷境，届时也可寻求帮助。你——”
“你怎么了...？”
她的侧额渗着细密的汗珠。
“...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随后就到。”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
“别过来。”她的声音颤抖着，一如她单薄的身躯。
“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
令人谈之色变的不祥气息，在眼前人的周身放肆着，仿佛在得意洋洋地宣示主权。
“不如此，救不了他们。”透过她蒙着水汽的眸，他看到的是东方，她的来时路。
“草率。简直是愚蠢！”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你才是...不，不...不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顾不及后槽牙里的阵阵酸胀，抽搐的唇将挤压发出的咯咯声裹在口腔中，他正努力地咽下那些更加歇斯底里的字句。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的。”
看着她痛苦喘息的模样，识海中的宝蓝色长剑欲夺鞘而出。
“带着他们走...我自会跟上。我的情况不是最应该操心的。”
“若你果真...入歧途，我会亲手杀你。”
几个呼吸的沉默。
“好。”
她的唇沿如天边新月。
他又驻足几许，要将那染血的白裙刻入眸中。
“...保重。”“等等。”
他没有回头，对后背传来的点点柔软选择了沉默。
温软的触感渐渐化作阵阵清爽与惬意。他意识到了什么，正欲回眸。
“别回头。”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如后方正渐消散的元素波动。
她的眸阖而复起，体内躁动混乱的也平复下来。
喉中骤然涌上丝丝锈味的甜，突生痉挛的肺只如一张被蹂躏成团的废纸，她再无法端坐，将其咳出。
浓稠干燥而狰狞可怖的焦黑血花。
她死死攥住脖颈，眉锁几近连作一线。
又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她双目涣散，失力向后倒去。
污裙扬起的尘芥里，妤沉沉睡去。
“当心！”
左肩扛不下突兀袭来的力道，张佳辉趔趄几步堪堪稳住身形，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
奋力抵挡住几次黑影的攻击，一个倒飞的身影直冲面门。
“郝大哥...？郝大哥！”
郝仁扭曲的脸旁，是他左肩上骇人的血洞。
张佳辉身体变得僵硬。他清楚地看见了近在咫尺团状黑色，和那漆黑之后状若人形的空洞面部上，正渐咧开的一道诡异弧度。
他绝望阖眸的前一刻，一道刺目的宝蓝色弧芒破开了那即将得逞的无面黑影。
“快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激起重重希望的浪花，张佳辉不假思索背起险些为自己丧命的郝仁，冲着攒动的黑中唯一的宝蓝横闯直撞而去。
「《忘忧剑式·朽骨》」
雨淳握着充盈着辉光的宝蓝剑舞出剑花，每舞出一个剑花，萦绕剑身的宝蓝光便浓郁一分。直到他直直举起长剑——
张佳辉清楚地听到了，后方追击的脚步声正逐匿去。
那些黑色的怪物站着不动了。
「《忘忧剑诀·却灵》」
附着于长剑之上的光芒变作光点塑造着一道立于剑身之上的曳光幻影。剑身的虚影片刻之间只幻化成一道模糊的轮廓。
雨淳曲臂蓄力，须臾过后，他将剑身径直斩出。
「《无忧仙诀·镇魂》」
眼前的一切淹没在翻覆光中。
“公子。”
“问就是。”
雨淳在手腕上缠着布条，只是他的动作看起来沉重了些。
“我们还能走多久。”
循着张佳辉的视线，他望见那对姐妹正为郝仁处理着体表的伤口。
“放心吧。”
打理掉身上的破败，雨淳并未抬头。
“我们的终点，不会是这里。”
周遭是丛草与林木。风吹草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
张佳辉顺其目光看过去，远方的模糊树影只如重重黑影。 他不由得想起方才郝仁舍身挡下以前，那如同见到猎物的野兽一般压面而来的袭击。
鬼影重重的黑，似欲呼之欲出，宛如近在眼前。
直到手腕上覆着阵阵温热，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不要瞎想。”雨淳站起身。
“无意冒犯。我们只是借贵宝地稍作歇息，没有恶意。”他摊开手。
近一人高的草丛摇摆了稍许，左右两边各钻出几个身影来。
“我就说吧，那些东西还不至于进化成这个样子。”
“你忘了刚才那一拨人里面那个了？尽管拙劣了些，不也一直藏住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啊，真是。警惕和担忧是必不可少的，但要因此冤枉了好人，那可就得不偿失喽。”
两拨人之中走出一人中止了争议。那人身后有另两人紧跟着。
“哦，我们也是暂住于此，一路自曦宁域到祈月都，辗转来到这个地方——”
男人也许正值壮年，不过面容有些憔悴。
“祈月都以西南，无主之地。”
说罢，他若有所思，侧过身，似乎是在同身后的人交换着眼神。片刻后，表露一个淡淡的微笑，又重新正对上雨淳的目光。
“大概十分钟之前的两圆里外，那道冲天的蓝光，想来是出自阁下的手笔。”
那人又细细打量着雨淳。
雨淳凝视少顷，并未否认。
“正是。”
男人倾过身，将探望的目光收回。
“我们的营地就在这边。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我们这里有专业的医疗人员。”
他招呼着闹哄哄的众人离开。逾一人高的丛草留下了一个口子。
雨淳走到两姐妹旁。
“状况如何？”
“我们只做了简单的止血，但是郝大哥似乎伤得比较严重，平常的治愈术式并没有起作用，他的伤势正在恶化。”
夏清瞥向了雨淳身后的那个口子。
夏芩似乎是被吓到了，沉默着，两手紧紧地抓着一段染血的布条。
“我知道了。佳辉。”
“...啊？嗯。”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想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