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苍穹仰后土,执手入黑白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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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活着?
啊!
印象里濒临死亡的画面重现——火光掠过,正中眉心。正当抬手检查时。
触碰到了?触碰不到。
不详躯体何处,只余思维健在。目前大概是这个情况。
啧,明明都死得透透的,好歹能歇歇来着。
不进则退,恐怖如斯!
眼前可是一片漆黑。我尝试着闭眼。
满眼单调刺目的白。如是一睁一闭?
果然成了黑白参半。
且慢。我重新闭上双眼。
一律的白中剥离出了点点黑色。
点连成线,黑色的线条重新排列摆放着。
一条黑边白底的路。
待我重新睁眼。只有千篇的黑。
阖眸循着不知通向何处的路。
时而向前,时而倒退。时而进三退一,时而进一退三。
翻涌着。
可越靠近那尽头,这幅模样前进得也愈渐费力。
到底是钻了心尖,似退潮般远离了那终点几步,涨潮前进的欲望便要更胜方才几分。
向前!向前!
那朦胧形状的尽头突地有汹涌的白光决堤而出,视线也为单调的白淹没。
头痛。似乎有了确切的实感。
紧接着还是头痛。黑白的变换也不再受眼睛的开闭控制。
如同纸张的黑白平面自眼前剥离出来,向着视界远处消逝退却。一会又成了椭圆,变了图形的集合体。
淡出。形状连着形状,图形挨着图形,自视界的尽头离去。
具象。轮廓里有了内容,是一支队伍。带头者似乎与我的视线相汇了——不过是一轮模糊的白色,像这模糊的感觉。
那领袖伸出了手,我能清晰地觉察到,那轮白色中酝酿着兴奋与激动。
可那模糊的后方,一个又一个身影蒙上了黑色。
崩解。身影们四散而去,只留下领袖一个。
模糊的白色摇曳起来,好似一团白色的火焰。
燃烧。后方的阴影为耀目的白色驱散。
熄灭。星火同余烬铭刻在这片黑色的大地上。
恍惚间,我再次看到了那位领袖。星点的白聚齐,于是他得以显现,将无边的昏暗囚禁在脚下。
他在向我招手。他正渐逼近。他近在眼前。
他越过了我。
我跨过了他。
遁入那丰盈的白中。
“嗡——”尖锐的噪音于耳中放大。听觉在恢复。
“...”模糊不清的杂音。
“...星。”喃喃低语的回音。
“...,苏醒吧。”白光愈发远离着我,我向后坠入白光之下的茫茫昏黑里。
“还好吗。”陌生又带着期许的呼唤。
是谁?
“擎帜睥睨绪山识海上,千秋归途九寰玉宇间。”
“功成声吓苍茫渺远众,恶名遗篇无人无事问。”
“清天朗日靡迷滋瑕思,黑灯长夜漫幔生妙想。”
“浑阳胧月入浊非旧友,毋情毋念此间是变着。”
“应吾喝呼剥元化相!救苦救难宝光重临!”
不明所以的咒言。
一道晶莹的光自视界中划过,奔向后方茫白。
“千万拜托你了。”只留下与方才诵咒者九分相似的声音。
视线无法聚焦,视界蒙上模糊,但有什么快速变化着。无法定睛,只得凭朦胧猜个大概。
我见——
夜半泣白房绽悦色。
蹒跚行阁前客春秋。
百花拥年年祈喜乐。
亲别离久疾唤长留。
是谁平凡而又短暂的一生。
如梦初醒。
意识瞪开了它伶俐的眸。
“……中注定要做的事情。饶是迟了些,总归也算赶上了...小夜...?小夜!护士!护士!”
惊喜而热切的呐喊。
第一眼看见的,是床边手足无措的少女。
“姐姐。”
字词脱喉而出,噎在口中。
干渴。嗓子像被毒日炙烤过的干裂田地。
疼痛。如网碎的玻璃,自头部蔓延至全身。
痛苦。四肢宛若被径直掰断,躯体恰如为重物左右碾压。
仿佛眼睁睁地看着自高处坠落砸在硬面而弯折的身体却无计可施。真是令人恐惧的痛楚。
我的呼吸突地急促起来,痛苦紧锁目与眉。
再如何剧烈的喘息也顶不动胸口巨大的压力。出气多,进气少矣。
“小夜...?小夜!护士!护士!”
彷徨又绝望的挽留。
而我意识仍清明,只是疼得无暇顾他。
“苏...咦?我没来错地方啊。”
另一陌生的声音。
那急切的挽留声竟被生生盖了下去,同被隔绝在外一般。
“睡吧,睡吧。”
意识恍惚了片刻,继而保持澄明。
是那声音在搞鬼。
“没道理呀。罢了罢了,过些时日再来。”
只依稀辨得音源位置。那人着实离开了,我清楚地感觉到。
果然,无助的挽留声恢复了常态。
“让一让,请让一让!”
感官逐地复苏。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幽黑的视界打上了一点光亮。光路延伸着,放大着。
疼痛...消失了?
感觉从不作伪。疼痛,那令人刻骨铭心的痛楚像是被野蛮地连根拔起,余痛也不曾留下。
就算是麻醉物,也做不到这般立竿见影地生效。
感官再次重启。双目也得重见天日。
天黑了。暗淡的光线没能阻碍视线的到达。
第一眼见到的少女趴在床边,大概是睡着了。
我记得曾唤她“姐姐”,而她唤我“小夜”。可我本无亲,更不名“小夜”。
结论还需更多现象来佐证。
床边的少女似乎很是疲惫——我能朦胧地感觉到,这也只是猜测。
总能心生莫名的好感——因着这份暂且说不清的亲情,不愿扰了她。
端详着女孩的疲态,犹兰雅无瑕,毅比覆雪梅。可到底还是个孩子,青稚未褪。
十六七岁的孩子,不像侍女,也不像管家。语气听来,更不可能是什么童养媳。
只留她一人在此,昼夜不换,不难得到些糟糕的推断。
精神清醒异常,全无睡意。我回忆着那奇怪的咒言。
超自然力量。早先与如今的状态已非可以谈论科学的范畴。尽管离谱,但确切发生了。是巧合或是事实,尚且无从论证。
阴谋者的诡计。这个猜想似乎可以归结到上一猜想里。阴谋者不是人,至少不是常人。那样逼真的效果与真实的感觉远非常人能企及。
濒死的幻象。从头到尾不过是完完全全的假想,什么咒言与诸多怪相皆是经历本身的艺术加工。毕竟子弹正中眉心这点毋庸置疑,可如今的状态偏偏又在否认这既定的事实。人死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无人知晓,同样无从论证。
全现实游戏。工作时看过的一些小说最常用的桥段,曾经还特别注意过这类事情,但放出消息的终了大多销声匿迹。果真如此,我大概成了试验品。嗯,尽管同样离谱,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至于那诵咒者的声音,记忆中是全无印象的,仍然是感觉提供了线索。
既非熟悉,也不似陌生。像是渺远黑白梦中一处五彩斑斓地。
想来只觉阵阵莫名心安。
另一位的声音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除“走错”外没有一点关键信息。
真是一头雾水。我停止了乏味的猜测。
视界渐明,我转眸循着光源,微茫戳破了连绵不绝的夜色。
我第二次生命里的第一个清晨。
综上所述,我重生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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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本篇是重写过后的正文第零章。标题沿用了从前的风格。
²本篇的副标题。
³分隔线。暂定用三个连续的破折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