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小姐提出的这一次突击检查,其实内容并不是很多。毕竟这一批春季招收的学生大都入门不到一个月,更别说里面还有零散如我这般中途才来的插班生。才短短一点时间,能看得出什么成效?
所以,原本据说分十多项的考核内容,被唐二小姐大刀阔斧地剔除删减,最后只剩下了仅仅三项——
暗器水准,身体素质,还有“气海”。
前面两项都很容易理解,这最后一项的“气海”,其实是最近十年才新冒出来的词儿。在这江湖上,原本并无太大的等级划分制度,硬是说有的话,也就只有那一道最为明显的门槛——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只要一朝不踏入圣人境地,哪怕是浸淫悟道数十载的高手,都有可能被初出茅庐的练武菜鸟给阴死。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些话可不是空穴来风的。很多自负身手过人的高手往往都是栽在不经意的小地方,不只死得憋屈,一生英明也是毁之一旦,沦为江湖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可若是能踏入圣人境地,那情况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没有人可以越级挑战圣人级高手。能够打败圣人高手的,只有圣人。这是江湖数百年来的铁律。一旦晋升圣人境界,首先最为明显的变化便是气海外翻。气海,指的是练武之人体内静脉所能容纳的“气量”。来到这片浩然天下,哪怕是对气迟钝如我,也能感受到较之地球,这边的空气中似乎是多出了一些什么。用武学专业术语来说,便是“气”。这边的江湖高手,之所以能刀光一劈绵延百里,凌空踏步如履平地,随手一掌便能拍飞数吨重的巨石,靠的,便是这一股气。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不管哪门哪派,所谓的门派绝学最终都殊途同归,一切都是围绕着这口“气”来做功课。
这十来天,我没少研究过一些小门小派的基础武学,以及那些江湖散人高手的资料。对于“气”这种玄之又玄的玩意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只可惜这个时代还没发明出气体分析仪,不然就能捕捉气体来研究分析了……
“三十七号,王贾。”
阿基悄悄扯了一下我衣袖,低声说道:“老三,到你了。”
我抬眼一看,这才发现前面排队去射飞刀的都已经考完,结果么,自然是喜忧参半。有侥幸刀刀射中靶子而激动得跳起来的,也有十连不沾边连保底都没的差等生,如丧考妣地等待着被踢出门的噩耗。
考官在大声念到我名字时,场面忽然静了一瞬,随后显得有些沸腾。
“是他!”
“那个人来了?”
“轮到他了!”
……
哎?莫非我已如此出名?
我一边走向那飞刀台,一边笑着对他们挥手致意。没想到又引发了一次排山倒海般“喝彩”——
“快滚吧你!”、“就是这家伙,天天在基础班盯着我的七岁妹妹,这对贼眼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就是那个传说中上课睡觉,下课四处溜达的怪胎?”、“听说这人在唐家集的夜店卖过身,还被渝州城里一位臃肿如肥猪的富婆包养了……”
我可去你妹夫的,劳资什么时候卖过身?
狠狠瞪了一眼那乱造谣的同级女子,我回过头来,开始漫不经心地挑选着那搁在桌上的诸多暗器——
飞刀,梅花镖,金钱镖,银针,飞石,苦无……咦,居然还有血滴子?
看我对那造型奇特的血滴子颇有兴趣,负责飞刀考核的一位年轻师兄挑了挑眉,问:“你确定要用这个开始暗器项目考试?”
“不。”我又不是傻子,用这个怎么可能合格?或许会有读者说,先前入门考试时我不也是干脆地放弃了暗器这一项吗?唉,此时不同往日啊。那次的考试,是有人存心捣乱,不管我出不出手结果都是一样的。可这次却是堡主亲自莅临监督,成绩如何倒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得让对方看到自己身上的决心——“瞧,入门以来,我可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呢。”
是的,这个才是这次突击考核的原意。只要不显得太懒散,那就算考差一点也无所谓。
这个道理,阿基懂了,我也懂了,在场的一些明眼人都懂了。
但有些人仍是不懂。
我有些担忧地用眼角扫了一眼远处。老四陈柏就站在那边,身边簇拥着几位“热情”的前辈。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抬起头扫视一下四周,眼眸底下也是一片迷惘,甚至连我的视线都没察觉。
“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了不?”监考的师兄又再催促。
我收回视线,随手放下把玩的血滴子,忽然问:“我可不可以用自带的暗器?”
师兄眯了眯眼。他下意识地想起开考前胡月杨师兄暗中嘱咐的话,犹豫一下,说:“可以是可以,但必须得是暗器范围内。像弓弩等兵器,一律不准。”
我扬起右手,露出手上握住的一柄小巧银白飞刀,示意:“这个没问题吧?”
“当然。”师兄点点头。
这柄飞刀,自然便是天道当初赠予我的“白驹”。
众目睽睽之下,我奋力一甩飞刀,往着那百步开外的标靶高高抛去。
半空划过一道慢悠悠的抛物线。
旁观席上一阵哄笑,个别成绩较差者更是喜气洋洋。众人心道,有此离谱家伙垫底,自己再差,应该也不怕被驱逐出师门了。
飞刀最终落在偏离标靶身后数丈外。
啧,有些扔过头了。
我平静转身,走向侧边。
一边走,一边眯着眼以那靶子为标记。来来去去,试图在对准着什么。
台下有人大笑:“别梦游了,你已经不及格,还不快滚下来!”
监考的师兄也在摇头苦笑。还以为这被胡月养师兄暗中关注的家伙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呢,想不到只是一通胡闹……
倏然,他猛地一惊。
银白飞线一念间。
——我手上不知何时已重新握住那一柄“白驹”。
师兄的目光落在我手中那飞刀上,觉得眼熟,有些不解。我却晃了晃飞刀,示意:“师兄,该打分了。”
下意识地,他随我看向那百步之外的标靶……
中心洞开。
什么时候发生的?
师兄有些失魂落魄。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居然看不清那飞刀到底是如何回来!
不远处的观众席,唐二小姐轻轻敲着手指。
飞刀,标靶,人。
饶是眼力过人的她,也只能勉强捕捉到那一瞬的光华——
“三点一线。”
传说东瀛之地有些人,一生只练那拔刀与回鞘之术。拔刀快,回鞘却更快!
快如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