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文天两人匆忙赶至客栈后院,茅厕附近早已没了他人的身影,只剩下了满地泥泞,还有几道被踩得模糊不清的脚印。刘文天心细,只一眼便通过那泥地上拖曳的痕迹判断出了对方的去向。可面色却是不动声色,始终没对身边的蒋小楼说出自己的发现。
“老三这一失踪,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不测……虽然沉痛,可眼下我们也没那时间忧愁了,得随时防住那躲在暗处的小人才是!”
“干他娘的!要被老子逮着了,绝对让他生不如死!”
单手持弩的蒋小楼低声咒骂。他性子向来暴烈,恨不得把那藏头缩尾的小人给扒拉出来,凌迟一番,虐杀一番。这位来自方州的豪门哥儿啥时候吃过这种憋了?换作是以前,早已招呼手下一群恶狗上前撕碎那些不顺眼的贱民。入了唐门后,也亏得是刘文天那种性子深沉又巧舌如簧的家伙才能勉强压得住他,再加上胡月养有意无意的庇护,要不然光是闯的祸就足以被踢出山门多次。
想到这里,蒋小楼忍不住又是一连串的放屁噗噗声。他没那个福气如刘文天般偷服了清心丸,所以便只能一路强自忍耐。虽然没说,其实自己内心早已明亮,此时自己的裤子怕是早已污秽不堪。这让素来自诩为豪贵纨绔的公子爷如何能忍?
故而当两人听闻院子后门处出现一丝动静的时候,蒋小楼想也不想便一马当先,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刘文天不满这小弟行事鲁莽,可眼下似乎也无更好的法子,只得随之冲出了客栈后门。门后是道宽不过一丈的潮湿小巷,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冷雨。透过夜幕,他勉强看清了蒋小楼奔跑的背影,而在前方大约二十余丈处,更是有着一名在泥泞雨地上狼狈逃逸的影子。
这一瞬间,刘文天总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
“小心有诈!”他忍不住冲蒋小楼背后喊道。
可蒋小楼全了当耳边风。有诈?这黑不见五指的大雨之夜,又是在大街之上,能有什么诡计?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捉住那滑溜如蛇的小人,拖回客栈再细细拷问!
想及如此,他轻抬手弩,眯眼瞄向了前方那身影——
嘭!嘭!嘭!
三枚弩箭穿透雨幕,不分先后射向那狼狈逃逸的身影。当然,这几箭唬吓示威的意味更大于实际作用,毕竟雨大天黑,对方走路又不是一条直线,那些弩矢很难真的射中目标,除非是由唐门内室那些精通暗器的子弟来才有可能一矢中的。
可蒋小楼没想到,自己胡乱射的几箭居然也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只见前面那身影微微摇晃一下,弯着腰踉跄几步,似是不胜体力即将摔倒在积水当中。片刻,又重新站直身子,飞快消失在小巷出口的转角处。
蒋小楼怕一急,忍不住提高了速度,弹射疾跑,如狂奔的野兽一般踩起无数雨水。如果有炼气行家在,还能感受到那丝丝缠绕在他双脚处的天地元气。这也是初入虚境的炼气武人对于天地元气的诸多简陋运用之一。
跟随在后的刘文天眯起双眼,心道这蒋小楼整天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也已悄悄跨入了虚境中阶。当下正应了那句“扮猪吃老虎”的俗语,若不是今天这情况逼得蒋小楼使出了真实实力,指不定在这一年即将到来的入门考试里,他这位所谓的“好兄弟”也会挤掉自己的名额也说不定……
刘文天正胡思乱想,下一刻,却是瞥见了终生难忘的惊悚一幕——
正在疾速奔袭的蒋小楼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利刃摘去了脑袋,瞬间尸首分离。无头的身躯重重朝着前方趴下,溅起一身泥水。
而他的脑袋,被抛飞了好几尺远。
骨碌碌滚落在雨水地上。
没有刀光,
亦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兀。
突兀到甚至刘文天都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雨依旧在下。刘文天独自一人站在小巷中,看着不远处那具无头尸体,浑身只觉得说不出的森寒战栗。
……
同一时刻,客栈的另一处,独自一人留在二楼走廊上吐着苦水的“老四”,也迎来了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
他虚弱地抬起脸,却只看到对方那有一半都掩在夜色之中的脸庞。
半蹲下来,掏出一包粉末。
正是毁了陈柏一辈子武道希望的天元散。
“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在这人眼前晃了晃,蒙脸青年用从未有过的平静语气对他说道:“全部吞了,就放你走。”
他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知道我是谁吗?”那人又问。
刘文天摇头。
“不知道,那最好了。”那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