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到底是总怎样的体验呢?恐怕并没有哪位亡者能够从那个世界回来告诉我们这个终极问题的答案;也许它是永恒的沉睡,也许它是新生的开始,可这些事情对于凡人来说恐怕永远也无从得知。
首先苏醒的对于“意识存在”的认识,随后是肢体;费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后,乔静淞首先看到的是黑色的床帏,黑檀木雕刻而成的床柱,最后是床上身下柔软的洁白天鹅绒被子和枕头。摸了摸昏迷带来的疼痛的额头“我这是...在哪里?”迷茫的乔静淞开始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得是在兰斯大教堂里伸手触摸了一下圣乔治像,然后我就...昏迷了?”
乔静淞努力试着回忆当时的场景,以往他优秀的记忆力可以帮助他迅速还原每一个细节,可这一次他只感觉头痛欲裂。他低下头狠狠地甩了甩,希望能把这种深入脑髓的疼痛甩出去。
“等等”,一个令乔静淞十分惊讶的发现让他甚至忘却了疼痛,“诶,我的手臂变细了么”“这一对小山丘是我的?!”,乔静淞双手托起了胸前,白嫩纤细的葇荑。两条藕臂褪下了身上的睡裙,小巧的脑袋观察起了由于神的恩赐而新获得的无暇的身体。展露在曾经的少年、现在的少女面前的是只有在让·雅克·埃内和多米妮克·安格尔*笔下(法国画家,两人的著作《浴中苏珊娜》和《大宫女》分别收藏于巴黎奥赛博物馆和巴黎卢浮宫博物馆)中才会出现的美丽尤物:小巧玲珑的双脚,脚背上薄薄的皮肤下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盈盈一握的脚踝向上是没有赘肉的紧致的小腿。身体的主人恐怕是一位擅舞却注意保养的精致女孩儿。再往上是微微丰满的雪白大腿,和梨形美臀。美臀的另一侧是一片生长在隆起的白色雪原上低矮的黑色灌木丛。雪白的肌肤的曲线从平坦的腹部一直延伸到了仅仅被一层薄薄皮肤覆盖的肋骨,然后形成了两座饱满的桃形山脉,而山脉的顶峰便是娇艳欲滴的小草莓般的蓓蕾。两朵粉霞瞬间爬上了少女的淡白梨花面,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这绝不是我的手,我也绝不会有胸。”害羞的少女似乎陷入了恍惚,不过又马上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穿上了之前褪下还有少女体香和余温的睡裙。“这还是我么,我还是乔静淞么,还是我只是一个出于什么意外而获得了乔静淞意识的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穿越到一位陌生少女身上并且认命的乔静淞低声沉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生活还得继续,而如果要把身体还给人家主人的话也得好好保养,不能穿帮才是。”得益于一向冷静的性格,虽然她(他)意识到也许有些奇妙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和这具身体身上,但是少女环顾四周,发现这间房间的设计和装饰也非同寻常。作为卧室来说,这间房间显得有些大了:两张巨大的落地窗为卧室在白天提供了良好的采光,而暗镉绿的窗帘又为卧室主人提供了充足的隐私和。明暗控制的有效手段;镶嵌着象牙浅浮雕的床的一端是一口硕大的、只会在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的卡索那箱;靠门的墙上悬挂着昂贵的、绘着游吟诗人口中的英俊骑士斗恶龙的故事的织锦,和高大宽敞的衣柜;在两张落地窗之间的是一个凹进墙壁向外突出的小型暖阁*(欧洲确实有这样的东西,不过和中文传统意思上的暖阁不完全一样),暖阁的向外一侧是圆形四分对称的玫瑰花窗,给暖阁内的箱座长椅和斜面书桌提供了充足的光线,暖阁的入口是被拉开的丝绸门帘。显然在昏迷之前静淞并没有来过这里,对这些具有后文艺复兴式的家具和装饰风格并没有任何的印象,虽然豪华的装饰意味着此地的主人暂时没有囚禁或者要虐待他的想法,但也未必就一定安全。“真奇怪,我们之前应该是在法国才对,难道我已经沉睡了那么久都被他们带回来了么”他打算保持镇定,搞清楚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还和自己在一起的晴岚还有林家姐弟。
“首先,让我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吧”,乔静淞站起身来,走向了房间角落古色古香的黄铜嵌纹落地镜。定睛一看,镜子里一位酷似晴岚妹妹的银发丽人映入眼前。镜中的美人还是和自己兄妹过去有着一样的银灰色头发;只是,长发的及腰末端处变得有些微卷,如同自己男性身躯的微卷发,对于乔静淞来说的区别只有从短发变成了齐腰长发。齐刘海下的是长长微卷的睫毛,和水润萌萌的淡绿瞳大眼睛;而与这一双眸子相配的是小巧挺拔的可爱翘鼻和一张浑然天成而不须胭脂妆容点缀就已经似乎在撩拨他人一亲芳泽的樱桃小口。“真是像小岚呢,还有那对浅绿色的眼睛,我不会是和小岚交换身体了吧!”想到这里,镜中丽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对不对,小岚和我都是混血,看上去还是有些东方特征,更加古典一些,头发也更直一些,虽然乍看上去像但是还是不完全一样呢,也许我就是被转了性别呢。”乔静淞仔细琢磨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晴岚的姐姐,那么自己大概就是这个模样了吧。
“小姐!您!您醒了!”门外传来一声惊叫,乔静淞回头茫然地看过去,她并不怀疑自己所处的大宅是有主人的,从摆在她(他)床边的新鲜水果,还有洁净昂贵的木地板,他就知道这地方必然得到了很好的保养。可令她(他)惊讶的是,这位在门口捂着嘴,穿着女仆装的留着盘起的淡金色长卷发女士赫然说的是一种类似于俄语的语言。若不是因为静淞的母亲是俄国罗斯托夫州顿河河畔长大的女孩儿,而自己曾经从母亲处学习过俄语,他恐怕完全都不会明白女仆小姐在说什么。可是,他们明明去的是南欧啊,难道自己穿越到了东欧的哪个千金小姐的身上?
女仆小姐快步走了上来,握住了乔静淞的手,“哦,谢天谢地,看来是约瑟夫先生成功了,奥菲莉亚小姐,您才刚刚醒过来,您应该躺在床上多多休息,我这就去找老爷过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原来这具身体的名字是奥菲莉亚吗,看来这具身体地位不低,这是个好消息,只要自己别露出破绽,让人发现他们的奥菲莉亚小姐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应该就不会有危险,奥菲莉亚在热情的女仆服侍下又一次躺回了床上,开始结合女仆简短的话语中寻找有利于自己应对接下来情况的线索。
而此时此刻的洛斯薇拉的一楼长廊的尽头,镶嵌着黑白交错地砖的舞会厅里悬挂历代洛斯薇拉庄园主人的画像的墙边,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的男精灵静静地伫立在酒红色的墙壁前,注视着妻子戴安娜已经香消玉殒的绝美容颜的艾利克斯默默地流着眼泪。他从来不是个坚强的男人,出身高贵的他自幼以来就过着幸福的生活,比起其他贵族遇到的悲剧的政治婚姻,他幸运的有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一个身体虽然不佳但是文文静静从来不会怨天尤人的儿子。
可现在这一切毁于一旦,这让这个从未背负重担的男人第一次有了迫切的动力想要去达成一件事情,那就是调查、搜寻造成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并施以最为残酷的复仇,特里尔党人也好,背后的推手也好,他们都该死,都该为我的戴安娜陪葬。
这个英俊的男人咬牙切齿着,多日的不修边幅让他的嘴边满是金色泛白的胡渣,熬夜酗酒多日造就的血红的双眼如同地狱中刚刚苏醒的恶魔,身上的昂贵的却已经脱线、缺少部分纽扣的礼服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本是白色、却被汗渍、酒渍和血渍点缀不再洁净的衬衣。这些日子里,艾利克斯一直在进行自己早已经放下多年的武器训练,得益于精灵的优秀身体,他的进步很快。约瑟夫这个聪明冷静的小子已经证明了他对奥菲莉亚真挚热烈的感情,现在只要等约瑟夫回来自己便可以将女儿托付给这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不管自己的女儿能否苏醒,他都会踏上复仇之路。
只是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愧疚,毫无疑问,约瑟夫被他利用了,面对着那个充满爱意的约瑟夫,他无法告诉他,他有着和奥菲莉亚相近的血脉关系,却有着更加古老高贵的血统。但是为了让他留下来照顾好奥菲莉亚,他在拒绝了约瑟夫的求婚后留下来他,并将奥菲莉亚的监护权交给了他。想到这里,约瑟夫从礼服口袋里拿出了两张文书,一张是抚养权的转移文书,而另一张则是爵位的继承文书。约瑟夫攥紧了手中的正规文件,在墙壁上蜡烛烛光下确认无误后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老爷!奥菲莉亚小姐醒了!”艾利克斯回过头,看向气喘吁吁的女仆,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狂喜,终于老天没有夺走他的全部挚爱,至少给他留下了一份珍宝,“快,快!快带我去!”
当乔静淞或者说奥菲莉亚第一眼看见艾利克斯的时候,虽然并不认识他是谁,可是一种联系于血脉之中的熟悉让他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仿佛身体本能一般,奥菲莉亚从床上跃起,蹦到了艾利克斯的怀里,艾利克斯紧张的搂住了奥菲莉亚,仿佛他的挚爱随时会从他的手中溜走。
“奥菲莉亚,我的女儿,原谅爸爸当时没有在你身边。”回过神来、心中还有一丝别扭的乔静淞看着搂着自己的艾利克斯,不论是处于安全考虑还是对一个父亲的体谅,他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乖巧的低下头,“父亲,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敢直视艾利克斯的眼神,他的身体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眼神中的炙热,可他知道这份爱意并不属于自己,所以他压制住了体内那股想要亲近眼前这个英俊的长耳朵男人的身体反应,重新躺会了床上。
“父亲,我有些忘记之前发生了什么了?为什么我躺在这里,我感觉时间过了好久。”乔静淞的演技算不上高明,不过奥菲莉亚这具身体天生给人一种怯弱弱的需要人保护的感官加上艾利克斯沉浸于女儿苏醒的狂喜之中,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奥菲莉亚或许不再是他们的奥菲莉亚了。
两人交流良久,乔静淞总算大致了解了自己的情况,自己如今应该是沦落到了一个异世界,因为无论是艾利克斯口中的西里尔帝国,拱卫首都的要塞军事领佩特拉切斯特,还是自己家族的选帝侯身份,都显然与地球不同。
在故作虚弱请求休息后,寂寞、悲伤和孤独造访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的乔静淞。艾利克斯见到了挚爱的苏醒,可他呢?他是否还有机会找回自己的所爱,回到他爱的世界,触碰自己聪慧可爱的青梅竹马,向她倾诉由于内向而一直不曾说出口的制热感情。
而出门后的艾利克斯,又一次进入了他的书房,他单膝跪倒在戴安娜的遗像面前,他渴望复仇,可他心里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我的戴安娜,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这样复杂过,就像一片乱麻一般,可是当他抬起头看着戴安娜美丽的眼睛,仇恨的火焰化作一把刀砍开了乱麻,“原谅我,奥菲莉亚,约瑟夫会照顾好你的,而我必须做点什么,为了你的母亲,我的戴安娜。”艾利克斯低声的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诉说着对戴安娜的思念,于图灵诺精灵口中口口相传的一首首古老忧伤的思念的歌谣从他口中哼唱起来。如果这是在聚会上,一定会有贵族称赞艾利克斯的朗诵才能,可现在任何人见着他,只怕都会毫不恭敬的称之为疯子而退避三舍,也许,这个曾经单纯天真的男人在目睹了那片地狱后,真的已经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