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雪露·修伊,现任的学院导师。从今天起,我将担任大家的班主任。你们可以叫我雪露老师,希望我们大家可以好好相处哦~~~~”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小学生一样的女生。
一米四左右的身高,没有变声的童音,粉红色的过腰长发,加上头发上可爱的兔子发饰。
就连说话时的语调都与整间教室格格不入。
一切都像是一个没有发育的小学生,而不是她所自称的学院的导师。
“为了让同学们能够记住雪露老师的名字,所以雪露老师会把名字的拼法写在黑板上的。大家要用心的记住哦~~”
或许是为让讲台下学生们能够看得更加清楚,雪露拼命的踮起了脚尖想要够到黑板的最高处。但自己与黑板之间高度的差距最终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雪露·修依’这几个字也落在了黑板的中间部位。
“唉······人家去年一年也没有长高啊······”
转过身面对着学生的雪露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沮丧。
无可奈何,却又只能如此。
“别开玩笑了!”
一名金色短发的学生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喊道。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也吸引了整件教室中所有的目光。
“居然让这样一个还在纠结自己身高的小学生来当我们的导师,学院理事会的人都疯了吗!我绝对······”
金发学生的话还没等说完,一把足有三十厘米的左轮手枪就将他的后半句生生堵回了嘴里。
“你对于我的身材有什么意见吗?”
坐在金发学生课桌上的雪露悠闲地荡着双腿,清新的微笑挂在她的脸上。
但甜美的童音却带着让人背脊发凉的冰冷。
“这位同学为什么不说话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嘴巴张不开吧。没关系的,雪露老师马上就会帮你把嘴巴撑开的哦~~”
仿佛想要证明自己所说的,雪露轻轻扣下了手枪后部的保险。
“唔唔······唔······”
“你在说什么啊?老师我可是听不清楚哦~~果然还是因为嘴巴张不开的原因吗?”
“唔······不要······不要开枪·······”
“开枪?老师我本来也没有想要开枪哦~~”
看着拼命摇着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的金发学生,雪露做了个鬼脸后从他嘴里将枪抽了出来。
好像是对于沾在枪身上的口水有些不满似地,雪露又把手枪在金发学生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收回了裙子两旁的口袋中。
“不好意思,雪露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对于教室之中的气氛完全没有自知的茜亚突然举起了手。
“我记得是······茜亚同学吧。你有什么问题呢~~”
“雪露老师的姓氏与文森特老师是相同的吧。”
“没有错哦~~”
“那么······难道说雪露老师是文森特老师的女儿?”
咔嚓
骨节相互摩擦的清脆声响忽然响起。
但茜亚依旧没有自知的继续说道。
“雪露老师和文森特老师完全不像呢。还是说雪露老师和母亲长得比较像?”
“我和那小子有血缘关系这点没有错,我长的像母亲这点也没有错。但这副身体让你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会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强忍着拔出左轮手枪的冲动,雪露走回了讲台上。
如同吸食毒品时才会出现的无神眼神直直地投向了茜亚。
“但是你们都给我好好记住,我是那个浑小子的姐姐。”
随着雪露说出的话,教室之中忽然爆发出了吵杂的交谈声。
每一个人都无法突然接受这样一个现实,或许大家更倾向于相信这只是雪露与自己所开的玩笑。
“安静!都给我闭嘴!”
不耐烦的雪露从蓬蓬裙两侧的口袋中抽出了那把大得离谱的左轮手枪,然后一把拍在了讲桌上。
杂音戛然而止。
如同被调到了静音一般,教室中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的雪露仿佛十分满一般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左轮手枪收回了口袋之中。
“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所以现在我们开始正式上课喽~~因为是综合基础课,所以我们就先来回顾一下大陆历史吧。”
站到了讲桌后垫脚台上的雪露翻开讲义说道。
“记载于历史的传说之中,‘神’创造了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当然其中也包括了我们人类。‘神’与人类共同生活并从人类那里接受信仰和祈祷,而人类则在‘神’的那里得到了眷顾和恩惠。 这样的共存状态持续了无数时间。但突然有一天‘神’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仅仅留下了在历史之中被世人称为‘神之遗产’的物品,以及被升入天空之中的大陆最中央的陆地,也就是现在的【歌迪亚庭院】。在失去了‘神’的指引后,人类也一并失去了自身的信仰,陷入了迷惘与茫然。人们相互伤害、相互欺骗却又对此茫然不知。直到第一任教皇站出来带领人们走出了黑暗的阴影,并建立教会成为了大陆上新的信仰。······咳咳,好渴。”
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之后,雪露继续讲了下去。
“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即使是历史也早已经被时间的长河冲刷的失去了原有的模样。这世上唯一了解‘历史之外’真实的应该也只有持有Holy Scriptures【圣典】的教皇了吧。就算如此,历史之中的传说依旧有着它所存在过的依据,而其中最好的证明应该就是【圣战遗物】。······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那位持有【圣战遗物】的同学为我们介绍一下吧~~”
听到雪露的话后,教室之中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从进入教室后就一直望着窗外的黑身上。
“如果只是【圣战遗物】的基础特性的话,身为导师的雪露老师来讲解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刚刚当上班主任的第一堂课就把讲解任务推给学生,不觉得这样有些不称职吗?”
“怎么能够这样说呢~~不过怎么说身为【圣战遗物】持有者的黑同学一定都会比我这个不称职的导师讲解的更加生动的哦~~所以就拜托黑同学喽~~”
“········”
黑有些不情愿的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历史之中遗留下了许多被称为‘神之遗产’的物品,而【圣战遗物】则是教会将这些超越人类能力物品的统一定称。【圣战遗物】会根据自身的意志来选择持有者,而被选中的持有者则要付出持有【圣战遗物】所需的代价。根据【圣战遗物】所带来的能力的不同,持有者所要支付的代价也被分为‘永久支付’和‘使用支付’两种。【圣战遗物】所带持有者的能力越强,持有者所要支付的代价也越沉重。”
“黑同学讲得很好哦~~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黑同学没有讲到呢·······”
铃铃铃
随着雪露没有说完的话音,下课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呢。不过有些事情对于各位同学来说现在了解的话确实还有些过早,所以关于【圣战遗物】的课题就等到以后再说吧。现在已经可以下课了哦~~各位同学请尽情的享受自己的青春吧!”
仿佛比学生们更加期待下课的雪露俏皮的说道。
“对了,黑同学先等一下。”
看着陆续走出教室的学生们,雪露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道。
“还有什么事。”
“虽然很想和黑同学聊聊你与文森特一同行动时的事,但现在看起来不太像是可以叙旧的时间呢。”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去问他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和我浪费时间。”
“黑同学的性格果然和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说的一样呢,不过老师我叫住你可不是因为太闲的哦~~别看我这样,其实也是很忙的,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向学生们进行各项通知。”
故作成熟的点了点头后,雪露抬头看向了黑。
“你的第一份学分任务到了哦~~”
2
虚月学院之中学生的晋级以及毕业条件十分特别。
学生们需要通过完成各式任务以及活动来获取学分,并通过学分的累计来达成晋级以及毕业的条件。
但相对而言经济学区的学生们获取学分的手段则更加丰富,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学分也是属于一种可供流通的交易货币。
不过通过交易的手段来获取学分这也是经济学区所独有的方式,其余学区的学生对于这种方法并不予以认同。
“还没到吗?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啊。”
走在黑身旁的茜亚抱怨般的说道。
此时的两人正走在距离学院不远的小镇——海因特镇的街道上。
虽然一路上这类抱怨的话语自己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但都被黑如同没有听到般的无视了。
“烦死了啊!一路上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好像白痴一样的在自言自语,难道让你说句话就这么难吗?”
“既然你明白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傻,那么闭上嘴跟着就可以了。”
“喂!别说得像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如果你回答我几句的话我不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吗!”
“这份学分任务本身没有要求组队,是你自己擅自跟着我的。所以我没有照顾你心情或者是为你避免尴尬的义务。”
“我也不是愿意才跟着你的,我只是不喜欢欠人家人情。所以为了入学时你替我挡住的那一下刺击,这次我可是特别出手帮你一起完成任务的哦。”
“随便你。”
冷淡的回答了一句后,黑继续沿着街道朝前走去。
而茜亚也小跑着追上了他的脚步。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队了,那么你也应该共享一下任务的情报吧。”
“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如果想知道任务的具体情报就自己去问委托人。”
这样回答着茜亚的黑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们到了。”
“这里是·······教堂吗?”
看着眼前的建筑物茜亚略微有些吃惊的说道。
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的确实是一座教堂,不过很明显这座教堂所存在过的时间已经十分久远了。
灰白色的墙面上爬满了植物,甚至有些地方的墙皮都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土色的砖块。本是暗红色的木质大门也早已变形脱色,失去了原有的样子。
作为大陆上最高也是唯一的信仰,所属教会之中的教堂老旧成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这也难怪西亚在刚看到这里的时候露出的吃惊表情。
随着黑推开的大门,教堂内部的模样也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供前来礼拜的人们休息的长椅歪斜不堪,甚至有些长椅已经被分解成了许多断无用的木条摆在地上。彩绘的玻璃窗几乎全部破碎,玻璃的残渣随意的散落在地面。
失去了右手的圣母像在台阶之上俯视着整间教堂,本应是怜悯的眼神此时也仿佛变成了无尽的悲哀。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心避开着脚下残骸向内走去的茜亚忍不住问道。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一名跪在失去了右臂的圣母像前祈祷的修女站起身转向了这边。
随着修女的起身,一些细小的玻璃残渣也从修道服的膝盖部位掉落了下来。
“你一直都是跪在这些玻璃上吗?”
“您是在说这些残渣吗?没有关系的,让您费心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不是都已经开始流血了吗!”
低头看了看修道服膝盖处微微渗出的鲜红后,修女露出了有些自责的表情。
“教堂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所以就算付出一点鲜血也算不上什么。虽然这间教堂有些年久失修,但这里是镇上的大家唯一能够做礼拜的场所。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是反教会组织?”
“嗯。就在两天前的晚上,两名反教会组织的异端者闯入了教堂。他们不仅打伤了正在祷告的神父和修女,还将教堂内部破坏成了这个样子。因为当时我正外出,所以才躲过一劫。”
“可是······可是大陆上唯一的一个反教会组织不是已经在一年前就被教会肃清了吗?还是说这次的事件只是单纯的泄愤或是抢劫而已呢。”
“应该是反教会组织没有错。虽然教会对于反教会组织【原罪】进行过肃清,但其组织的成员并没有任何伤亡,只是暂时失去了踪迹。”
修女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了茜亚。
“这是那两名袭击者离开时留下的。”
展开手中卷曲的羊皮纸后,茜亚慢慢读出了上面所写的文字。
“亲爱的修女以及神父,我们是你们所谓的背神者。不对······你们好像是称之我们为异端者吧?不过这些小事就不用在意了。今天只是问候一下,不知是否满意。很快我们就会再次见面的,请各位慢慢期待吧。————【原罪】”
整齐精致的字体。
略带轻浮的语言。
这是羊皮纸上的文字带给茜亚的第一印象。
羊皮纸上的字迹并不像是反教会组织所留下的恐吓,反而更像是贵族花花公子写给不谐世事的少女的书信。
如果不是看到修女担忧的目光,可能茜亚对于这张羊皮纸也只会一笑了之。
“这么说的话反教会组织随时都可能再次来袭,并且很有可能会出动全部人员。”
“如果这张羊皮纸上所写的并不是玩笑的话,那么这种可能性很大。虽然已经向教会发出了求援,但因为一些内部事务的原因,教会的支援很可能无法到达。”
修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茜亚面前将她的双手握在了一起捧到胸前。
“现在这座教堂以及镇上大家的信仰都只能靠你们来保护了。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为你们祈祷圣母的护佑。”
“修女小姐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吧!别看我们只有两个人,但是我们可是学院的精英呢!你说对吧,黑。”
当茜亚转身询问黑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已经迈出了教堂的大门。
“这家伙还真是孤僻。我们的住所就在一条街外的旅馆,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我会尽快赶过来的。哦,对了······”
边说边跑的茜亚突然在教堂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啊,抱歉。我还没有问修女小姐的名字呢。”
“您不必为这些小事感到失礼,像我这种小修女的名字您也不用特意记挂。”
“名字这种东西就是为了让别人记住自己才会出现的,再说朋友之间相互记住对方的名字不是最基本的吗。”
“既然这样我再不自报姓名的话就显得太失礼了。”
嘴边流露出一丝微笑的修女朝着茜亚的方向行礼般的微微躬身。
“我名为路易斯·艾雷卡,不入耳的名字劳您记挂了。”
“出奇可爱的名字呢!我叫茜亚,那个一句话的没有的冰块叫黑。虽然那家伙有些难相处,不过还算是个好人。”
“感谢您的提醒,我记住了。”
“那么再见啦!”
挥手向着路易斯修女告别的茜亚跑出了教堂的大门。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路易斯关上了敞开的大门,然后重新跪回到了圣母像的面前。
阳光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洒入教堂之中,虔诚祈祷的修女沐浴在了这残破的阳光下。
纤细的身体在地面上拉出了同样纤细的影子。
“主啊。请给予迷途的羔羊以宽恕、请给予迷途的羔羊以眷顾·······请给予迷途的羔羊以‘死亡’为名的救赎”
空无一人的教堂中,低吟的祈祷声细不可闻。
仿佛只有影子是唯一倾听的听众。
3
走在去往旅馆的路上,西亚一直不停穿梭于各色的摊位之间,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充满了好奇与兴奋。
因为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每一个摊位的摊主都在不停地招呼客人,想要在收摊回家之前挣上最后一笔。
“唉唉,这就是叫集市的地方吧,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原来如此,食物就是从这种地方来获取的啊。”
仿佛毫无常识般的话语从茜亚嘴里脱口而出。
“原来面包是需要用烤箱烘烤啊,我还一直以为只要把面团晾干就会变成面包呢。啊,这里还有好多苹果!但是为什么上面会有叶子呢?难道是为了更好看吗?那边那个看起来软绵绵的东西是什么啊!看起来很好吃呢。”
“不愧是贵族的大小姐,居然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
不知为什么,茜亚并没像入学时那样对于黑将自己认定为贵族小姐而进行反驳。
而是停下了穿梭于各色商铺间的脚步,陷入了回忆般的沉默。
“我······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空旷的庭院、几名佣人忙碌的模样、还有仅见过一次面的父亲的侧脸·······这就是我记忆的全部。平常人所认为的常识,对我来说都是未曾见过的新鲜事物。”
“失忆吗。”
“我的样子像是曾经失忆过吗?”
对于黑那算不上提问的话语,茜亚有些俏皮的回答道。
“听服侍我的佣人说,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从那以后本是和蔼可亲的父亲突然性情大变,不仅无心管理家族的生意,还造成了对于我的过度保护。所以从我记事那天开始,我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了家族古宅后的庭院中。不要说是出门,甚至连迈出那个庭院一步都无法得到允许······”
没等茜亚的话说完,一只棉花糖就堵到了她的嘴里,将后面的话塞回到了喉咙中。
“这东西叫棉花糖,味道的话我没有尝过。既然没有常识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快点学着接受常识。”
将棉花糖塞给茜亚后,黑继续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还有,别来烦我了。”
“喂!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对于黑的言辞有些不满的茜亚追上了他的脚步。
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一个不停的在抱怨着,而另一个则仿佛没有听到般的无视。
就这样重复着刚刚迈进海因特镇时的情景,黑与茜亚两人穿过了人潮拥挤的集市,来到了旅店的门前。
“看起来很不错呢,至少装修的风格我还是比较喜欢的。毕竟这是除了学院宿舍外第一次住在外面,本来还担心可能会有些不习惯呢。”
茜亚仿佛对于眼前的建筑十分满意般的点了点头。
“一直站在门口会很尴尬的,我们进去吧·······唉?”
就在茜亚准备迈开脚步走进旅店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的衣服被人拉了一下。
转过头后,她发现一名娇小的女孩正低着头站在自己的身后。
在女孩身上穿的衣物甚至不能够称之为衣物,而仅仅是一块遮掩身体的布片而已,更谈不上衣物基础的御寒或是美观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茜亚看向自己的目光,女孩的头低的更加向下了。
如同想要将自己的存在藏起来一般。
“那个······大姐姐能给我一点钱吗·······只要一点就好······”
轻轻开口的女孩声音简直细不可闻,并且在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断断续续。
如果没有特别注意的话甚至连近在身前的茜亚都会将女孩的声音忽略。
“真的只要一点钱就好·······‘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没有东西吃了······就算打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大姐姐能给我一点钱······”
没有听到回答的女孩怯怯的抬起了头看向茜亚。
此时她才发现在女孩的右眼上包裹着一块破旧不堪的纱布。
或许这是因为女孩的有眼受了伤而作的应急处理,但那条上面沾满油渍和凝固的血液的纱布,实在不能让人联想到这是作为应急处理的工具。
“你的眼睛受伤了吗?”
“这个没有关系的·······大姐姐只要给我一点点钱就好·······求求大姐姐了·······”
不停央求着茜亚的女孩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些应该足够四个人一个月的花销了。眼睛的伤口最好重新处理一下,继续这样的话很快就会失明。”
冷淡的说着这句话的黑在茜亚掏出钱袋之前就将一袋金币递到了女孩面前。
“啊······谢谢·······‘家里’的孩子们也一定会很感激的······你是······哥·····哥······”
接下自己面前金币并向着黑道谢的女孩突然愣住了。
一瞬间,惊讶和喜悦相互掺杂成为了眼泪从女孩的眼中夺眶而出。
完全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茜亚,女孩一步冲到了黑的面前将他紧紧地抱住。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女孩的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如同这是她所唯一能够发出的声音。
仿佛害怕自己所珍视的亲人消失一般,女孩抱着黑的双手更加的用力了。
“哥哥不会再离开天妃了吧·······天妃······天妃不想再一次让哥哥离开了······”
少女抬起了伏在黑胸口的脸庞,眼眶之中溢出的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襟。
而名为天妃的女孩望向黑的眼神里充满了依赖与祈求。
“我见过你吗·······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天妃充满依赖眼神的目光,黑的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随之而来还有大脑之中一阵突兀的剧痛。
本应早已失去的疼痛如今再次袭来。
不知已经多久没有如此清晰的感觉过这种感觉。
这种人类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与生俱来的感觉。
或许是太久没有切身体会过这种被称之为‘疼痛’的感觉,以至于这种感觉一瞬间袭来的时候,黑甚至不能够断定这种感觉是否就是‘疼痛’。
显然对于这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有些无措的黑,一把推开伏在自己胸前的天妃后,右手死死的按在了额头上。
“哥······哥······你怎么了······”
“别靠近我!离我远一点!”
“可是······”
虽然眼中依旧带着担忧的目光,但天妃还是按照黑所说的没有继续向他靠近。
此时的黑已经因为过于剧烈的疼痛,身体扭曲似地蜷了起来。
伴随着早已失去却又再次袭来的痛觉,被深深埋藏在心底角落之中的记忆也慢慢浮现清晰。
(是谁······)
黑暗之中有一个女孩的身影,虽然离得如此之近但却无法看清她的存在。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质问自己记忆的咆哮在黑的心中回响。
记不起她的样貌、记不起她的声音、记不起她的笑容、记不起她的眼泪。
虽然如同不复存在般的虚无飘渺但这却是自己记忆之中的一部分。
只有这一点是黑所能够确定的。
本是早已与痛觉一同丢弃的感情,也随着记忆的渐渐清晰而回归了自己的灵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断用手撕扯着自己头发的黑发狂似地咆哮着。
不能够理解。
或许可以说是即使理解也不能够感受,自己不能够感受任何感情的存在。
因为黑清楚的知道一旦过多的感情占据自己内心的话·······
“你在干什么!”
拽住黑的衣领将他按在墙壁上的茜亚喊道。
而就在茜亚的手碰到黑的一瞬间,那种疼痛的感觉突然像是袭来时那样毫无预兆的消散了。
“·······”
“你到底怎么了!不管怎么样说句话啊!”
“她交给你应付了。”
冷冷的留下了一句话后,黑转身走进了旅店。
看到黑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旅店的大门,一旁的天妃跑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衣角。
“我说过了别靠近我。”
不留余地的将衣角从天妃手中拽出的黑,穿过旅店大厅走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
看着一言不发低头站在原地的天妃,茜亚从后面拍了拍她的头。
“你没事吧?”
“·······”
“刚才那家伙推你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
“那家伙的性格就是那个样子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他做的都有些过分了。”
“哥哥······哥哥不是大姐姐想象的那样子的······哥哥一定是因为一时记不起天妃·······所以才会不理会天妃的······”
一直对于茜亚的询问没有回答的天妃突然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跟着我一起回旅店吧,我会让那家伙给你道歉的。交给我吧!”
“可是······可是·······天妃不需要哥哥道歉啊·······哥哥并没有做错什么·······”
“别总是可是、可是的啦。你身上的衣服和包裹伤口的纱布也换掉比较好,所以你现在就跟着我到旅店里面洗个澡,然后换身衣服再去找那家伙给你道歉吧。”
略微沉默了一下后,天妃怯怯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走吧。”
“嗯······不,那个······”
“怎么了?”
看着好像有什么犹豫似的天妃,茜亚出声问道。
“去旅店之前······天妃可以先去一个地方吗·······”
少女柔弱的嗓音比起询问,更像是在哀求。
这样的语气让茜亚实在不忍拒绝。
“当然可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嗯······”
轻轻点了点头的天妃拉起了茜亚衣角。
两人的身影渐渐在暮色下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