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啦····已经天亮了啊。”
看着从窗帘的缝隙透入房间内的阳光，玖珈鲁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然后将双手交叉在头后伸了个懒腰，舒展着疲惫的身躯。
“昨天晚上茜亚小姐应该说的就是这个时间吧。在茜亚小姐来之前还是稍微收拾下吧。”
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后，玖珈鲁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体。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体的同时，门口传来了金属与木头断裂的声音。
随后这栋别墅班宿舍的大门伴随着这些声音向内倒了过来。
“唉····是敲门的时候用的力量太大了吗？”
出现在门口的茜亚自言自语的说道。
“算了，交给黑处理好了。早啊，玖珈鲁先生。”
“早安，茜亚小姐。不过····我认为能够将那扇门破坏成那个样子，比起没有控制好敲门时的力量，更像是刻意的想要损坏那扇门一样····”
“是吗····嘛，本来我对于力量的控制就不是很擅长。”
茜亚一边笑着回应着玖珈鲁，一边跨过了被自己破坏了的木门走进了屋内。
“话说回来，你起得还真早啊。本来我是打算提前叫你们起床呢。”
“茜亚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并不是起得很早。而是昨天晚上没有睡觉罢了。”
“没有睡觉····是吗。是因为这个吗？”
走到被白色的盖布遮盖着的画板前的茜亚问道。
“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来感谢你们对于我和艾琳的帮助。所以我擅自决定了以我自己的方式，也就是把这幅画送给你们了。”
“对于昏倒在于上的人伸出援手不是理所应当对的吗。所以玖珈鲁先生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受到别人的帮助后要给予感谢，这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更何况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艾琳能够笑的像昨晚那么开心了。”
“那个····艾琳是玖珈鲁先生的女儿吗？”
“艾琳其实是个孤儿。虽然具体的情况我不便过多的透露。但对于我来说，艾琳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为了她，我是去了另一样····重要的东西。”
虽然说着失去了另一样自己所珍视的东西，但玖珈鲁的脸上依旧是有着遮掩不住的幸福。
或许对他来说。
自己所得到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失去的。
“所以比起我来说，我更希望艾琳能够快乐。”
“这是玖珈鲁先生的愿望吗？”
“愿望啊····我背负的可不是那么美好的词汇。或许说那是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更为恰当吧。毕竟失去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这样说的话不是太悲伤了吗！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不是随处可见吗！朋友、亲人、知道的事物、未知的事物、甚至是自身的存在，这些不都是活下去的理由吗！”
“能够说出这些话就证明着你十分幸福，将这些幸福好好攥在手心收藏起来吧。我与你不同，为了艾琳我可以将自身，甚至这个世界的存在都化为‘虚无’”
将世界的存在化为虚无。
不可能实现的话语从玖珈鲁的口中说出。
但一瞬间，茜亚相信他能够将这句话变为现实。
虽然马上就将这个念头赶出了脑外。
但认为玖珈鲁的话语能够实现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不好意思，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个，想要看一下那幅画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本身画的存在价值就是需要展现在世人面前，更何况这幅画本身就是送给你们的。不过以现在的我来说，这幅可能已经甚至称不上画了····”
“玖珈鲁····先生？”
“啊，不好意思。只是突然有些感想罢了。”
说着，玖珈鲁掀开了盖在画板上的白色盖布。
呈现在画布之上的是一颗以仰角的角度所描绘的樱花树。
虽然仅仅只是一幅黑白的铅笔画，但画布之上随风飞舞的樱花却异常细腻。
最简单的黑白。
最单调的色彩。
仿佛任何色彩对于这幅画都已是多余。
“这个····这幅画是昨天晚上画的吗？”
“没错。昨晚艾琳睡了后，我就遵照着门口的那棵樱花树画了这幅画了。”
“怎么可能····虽然我对于绘画没有多少了解，但是要画出这样一幅精致的画至少也应该需要四、五天左右吧。”
十分自然的，茜亚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向玖珈鲁。
但玖珈鲁如同已经对于这样的目光习惯了一样，嘲讽般的笑了一下。
“其实花费一晚的时间来完成这幅画并不是什么可以让人十分惊讶的事。如果让真正的天才来画的话说不定能够用更短的时间来完成。”
“是这样吗，就算如此我也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玖珈鲁先生是画工笔画的吗？即使不用色彩也能够那么逼真的画我是第一次见到的呢。”
“我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画法或是风格。其他的方面暂且不论，至少在绘画方面我并没有过于拘泥。身为一个落魄画家，我仅剩的也就是随心所欲了。”
或许是一时词穷无法赞同或是反驳，茜亚只是敷衍般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认为这幅画怎么样？”
“这个嘛····我没有什么对于艺术品批判的眼光。不过我确实认为这幅画很漂亮啊。”
“漂亮是吗····虽然有些失礼，但漂亮这个形容词并不是对于艺术品的赞美。不过现在的我所能够画出的，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艺术品了。”
“怎么会呢，这幅画明明和实物一摸一样的啊。”
“与实物没有任何差别的那只能够被称为是图片，并不能说是画作，更不能称之为艺术品。真正的艺术品是不论任何人看来，都会被其中作者所倾注的想法或是心血震撼。”
“那个，我对于艺术没有什么理解，所以可能有些失言了。玖珈鲁先生并不需要在意我这个门外汉的意见。”
“这不是茜亚小姐的错，真正的艺术品不会挑选欣赏自己的人。”
玖珈鲁微笑着回答道。
没有表现出任何失落，在他脸上的表情反而异常平和。
“虽说现在我所能够达到的极限也只是仅此而已了，但是那边的那幅画却是我认为我所画出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那个不是玖珈鲁先生之前一直背着的吗？”
“没错。那幅画是我第一幅，也是最后一幅‘画’了。”
走到了一块依靠在楼梯扶手上的画板前，玖珈鲁将画板抱到了茜亚面前。
而这块画板也正是之前玖珈鲁一直背在背上的那块。
或许是因为时间的原因，画板的边缘有些不可避免的破损。
“虽然这个时候打扰你们有些抱歉，不过艺术品的鉴赏看来需要稍稍推迟一些了。”
就在玖珈鲁将画板刚刚放下时，门口文森特的声音打断了他与茜亚的对话。
“黑那小子在哪里？”
“你一早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说句早安的吧。”
不知是否因为听到了文森特的声音，黑从二楼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换下了招牌式的黑色风衣，却而代之的是一件同样为黑色的短款外套。
像是铁链般的金属‘扣子’随意的搭在外套两旁。
搭配上外套内那间有些褶皱的白色衬衫，充分发挥了黑身上所独有的异样美感。
“如果是劝我参加武技学区活动的话，那我劝你放弃吧。我没有兴趣。”
“那些事情遭暂且先放一下。总之你现在赶快先跟我来。”
“真是麻烦死了。”
虽然嘴上说的十分不情愿，但黑依然从楼梯上走到了文森特的身旁。
“文森特老师。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看到黑和文森特正准备转身离开，茜亚突然喊道。
“这次的事件茜亚你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来比较好，有我和老姐再加上黑应该足够应付了。”
“这样啊····”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和黑就先走了。”
说完，文森特以及黑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别墅外的树林中。
“啊！应经是这个时间了啊！不好意思，玖珈鲁先生。你的画就留到下一次再给我看吧，现在焉月祭典应该已经开始了。我也要去好好的大闹一场喽！”
“不用在意。等到艾琳醒了之后，我也会带着她四处逛逛的。说不定在哪个地方我们还会碰上呢。”
“那么，再见了。玖珈鲁先生。”
冲着将画板重新摆回原来位置的玖珈鲁打了声招呼后，茜亚也跑出了别墅的大门。
房间之内再次只剩下了玖珈鲁一人。
“也差不多是时候叫醒艾琳了吧。不过····”
转头看了一眼倒在门口的木门之后，玖珈鲁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这扇门怎么办啊？”
2
虚月学院第三图书馆，是虚月学院中三座图书馆之一的一座。
因为某些原因，比起另外两座图书馆，这座第三图书馆内时常处于空无一人的寂静。
也或说是死寂更为合适。
而此时，两道脚步声回荡在阴暗空旷的图书馆内。
打破了这样的无声寂静。
“等一下见到的那个人需要你注意一下。那个人的个性实在有些问题，如果不是非不得已的话我实在不想来这里。”
自从离开黑的宿舍之后一言不发的文森特突然停下了脚步。
“艾利莫纳，这是这座图书馆管理员的名字。不仅是图书馆管理员，她另外一个职务是学院的医生。比起本名，她更喜欢别人用‘医生’这个称呼来称呼她。”
“在这座不正常的学院里，如果有什么人是正常的话我反而可能会有点惊讶。”
“呵，就算真的有你也不会惊讶的吧。”
轻笑了一声后，文森特继续向着图书馆的深处走去。
“这座图书馆之所以会这样的罕无人迹，并且在学生之间被称作‘停尸房’的原因也是因为她。”
“‘停尸房’是吗····是这些东西的原因吗。”
不知何时，两人身旁的书架上早已没有了书本。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被浸泡在圆形容器中的各种器官。
从内脏到四肢应有尽有。
虽然没有真的尸体，但这样的景象在一般人看来应该比见到尸体更加难以忍受。
“这是她的兴趣之一。据她自己所说，这些样本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是取自人类的体内。剩余的三分之一应该是一些动物的内脏吧。还真是恶趣味啊····”
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厌恶的表情。
皱着眉头的文森特掏出了怀中的酒瓶灌了一口。
“对别人的兴趣发表过多的评论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哦。”
随着一座书架后传来的声音，一名女性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我唯独不想被你说教····艾利莫纳。”
金色的长发被随意的扎在脑后，画着淡妆的精致面容充满了成熟的魅力。象征医生身份的白色长衣包裹着她丰满的身躯。
仿佛与‘异常’二字绝缘一般，不论任何人看来眼前的这个人都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而已。
但这样的感觉仅限于她的上半身而已。
从腰际开始向下，在她的白色长衣上就挂满了无数轻薄的手术刀片。
随着艾利莫纳走动的动作，刀片之间碰撞出犹如风铃般的清脆声响。
这样的画面让人不免会幻想她摔倒之后的样子。
“是‘医生’哦。我说过我喜欢别人叫我‘医生’。”
“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想到杀人狂吧。”
“呵呵，这些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实施手术罢了。毕竟发生突发事件后，我也不能心平气和的收拾手术用具的吧。”
“就算是这样····”
“其中也包括一些个人兴趣的哦。”
‘医生’艾利莫纳抢在了文森特之前说到。
“我的兴趣之类的话题暂且先放一下。你应该就是黑了吧····”
走到黑身前的‘医生’如同碰触艺术品般的，将手指在黑的面颊上轻轻滑过。
但在她脸上的，却是狂热。
病态般的狂热。
“真是杰作啊！太棒了！美到无与伦比！让我忍不住想要拥有你！杀死你！肢解你！掏空你！将你的内脏全部用最完美的方法保存、收藏、展示！”
“我不认为你有实现这些话的能力。”
“啊拉啊拉，被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加的想要付诸行动了呢。”
虽然这样说着，但艾利莫纳却转过了身。
朝着她之前走出的那扇书架后走去。
“过来吧。虽然想要将你肢解的冲动已经快要占据我全部的思维了。但是在这之前，还是让我们先把工作解决掉吧。”
“这是····”
跟随艾利莫纳走到书架后的黑看到眼前的画面后，即使是一直保持着冷漠的黑，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诺兰。
东。
两人依靠在书架上躺着。
紧闭的双眼。
沾染全身的鲜血。
以及没有起伏的胸口。
如同死了一般。
就像失去生命的死尸般，无声的依靠在背后的书架上。
“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人没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
“虽说如此，但我还是有些在意····”
说着，艾利莫纳解下了包裹在诺兰左肩上的绷带。
“他们两人的身上都只有一道伤口，只不过位置不同罢了。不过这些伤口有些特别，接像是被什么力量直接撕裂或是贯穿一样。肌肉纤维以及神经的断层都十分的粗糙。”
“只有一道伤口的话，就是说明是被一击击杀的。”
“也不排除是被偷袭的可能性。”
将绷带重新绑回诺兰左肩的艾利莫纳对着黑说道。
“能将他们两人轻易击败的，在学院之中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我的想法和你相同，所以才会把你叫来。”
“你更在意的是我的问题吧。”
“应该说比起他们两个人来说，你这边的问题才更严重啊。”
看着黑的文森特脸上带着一丝焦虑。
“只有我一人的话，完全无法‘制约’你的啊。毕竟一旦Gargoyle guide book
（苍翼魔导书）暴走的话····”
“我已经失去了感情。”
用那双妖艳的赤色瞳孔死死盯住文森特的黑说道。
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
“Gargoyle guide book（苍翼魔导书）暴走的媒介已经不存在了。”
“希望我的担心只是多余的····”
“学区活动我决定参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别会错意了。”
转身朝着图书馆出口走去的黑说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痛揍那个混蛋罢了。····泉·贝萨流士。”
3
虚月学院外围区的一条阴暗小巷中，一名瘦弱的少年正趴在地上。
少年的年龄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如同营养不良一般的身体异常瘦弱，胸腔下肋骨的线条清晰可见。
像是怕被挣脱一般，少年的双手被一根根束缚用的皮带紧紧地绑在背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有若无的低声呢喃从少年口中发出。
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气息般的轻声。
“切，还有说话的力气啊。”
听到少年的声音后，一名站在他身旁的青年用力的踢在了少年的腹部上。
“不明白吗？这是你弄脏我衣服的代价。”
“我已经····我已经道过歉了····”
“只是道歉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为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道歉好了。真是对不起啊。”
说着，青年又一脚狠狠地踹了下去。
或许是削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力，少年痛苦的张大了嘴巴。
无色透明的胃液从张大的嘴中吐了出来。
“为什么····我的任务····只不过是‘回收’左手而已····为什么你要和我扯上关系····难道‘外面’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温柔吗····”
“你脑子坏掉了吗，在说什么鬼话啊。”
“组织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不愿和我说话····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每一个任务我也都好好的完成了····”
“是个疯子吗？怪不得这家伙的手被绑在背后。”
“愿意与这样的我说话····愿意与这样的我有所接触····昨天的那两个人也是一样····他们竟然问了我‘你迷路了吗？’这么温柔的话····”
像是确认自己的存在一般，少年蜷缩起了身体。
“我想独占这样的温柔····虽然很自私····但我不愿与别人分享这份属于我的温柔····所以····”
少年的身影突然从青年的视线之中消失了。
没有预兆的，消失了。
而当少年再次出现的时候，他那瘦弱的身体与青年之间甚至没有任何距离。
因为少年的右腿已经将自己身前的人所贯穿。
随着少年将右腿从青年的腹中抽出，宛如梅雨般的鲜血不停喷涌而出。
那些曾经支撑青年存活下去的内脏也从巨大的伤口处慢慢滑落。
沐浴在鲜血之中的少年看着那个十分不规则的伤口。
脸上露出了有些害怕，但又十分开心的笑容。
“····所以，能够请你去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