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挂在初秋的夜空中,有着几分寒意的风刮过破败的街道,带起地上行人遗留的垃圾随风飞舞。硕果仅存的几盏路灯艰难的从夜幕笼罩下的街道中挤出一小片光明,如同在黑布上烫出几个窟窿。
这里是F市的西区,和依旧灯火辉煌、高楼林立的市中心不同,这里只有破旧的房子和鲜有人迹的街道,而会破败自此的根本原因则归咎与几任官员将原本预定的开发款项中饱私囊了。而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里却是安身立命的地方,因为相比其他街区而言这里的房租足够便宜。
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处传来,从声音的节奏可以判断出这应该是有人在奋力奔跑。不久,一个面带惊恐的男人从昏黄的灯光下穿过,他跑的很快,时不时的会回头看下身后,显然他正被什么追赶。果不其然,男人跑过的几秒钟后,一个身影也跟着从光源边缘掠过。
这样的场景在西区并不少见,因为在这里的治安可不怎么样,时常有行人被打劫伤人的事发生。如果你要问警察为什么不管这里的治安,官方会给出诸如预算不足啦、人力有限啦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这里的居民则会调侃一句:“警察都在忙着给国际友人找自行车呢,和给国家争脸面的事相比只要不死人那都不是事。”正因为如此,西区的夜晚才会这般萧条。
男人跑过几条街后钻入旁边的小巷,跑过十几米后发现路的尽头立着一睹高墙,转身准备跑出找个绝地,追自己的人便已经堵在了出口处。
男人被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又立马跑到高墙下试图攀爬上去,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男人不是蜘蛛侠,没有那种咻的一下飞上飞下的能力,也不是电影里那些身手矫健的高手能借着墙壁几个弹跳跃上几米的高墙。男人绝望了,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紧贴着墙壁警戒着边“呵呵呵呵”笑着边慢慢逼近的人影。
伴随着呵呵笑声,人影逼近了过来,在灯光映照下,样貌慢慢显现了出来。他,不,应该说是她,只有一米五不到的身高,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下是一张十三四稚嫩却不失美艳的容颜。这漂亮的容颜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看到这张脸都让人心跳加速,只不过第一次是因为女孩的美而惊艳得心跳不已,而这次是因为她容颜而想起她的恐怖。
女孩的恐怖源于她的怪异,无论男人怎么逃跑,女孩都只要用散步一般的步伐就能跟上。男人也反抗过,然而换来的之有被女孩轻而易举的抓着身体扔出一身伤的代价,所以男人只想逃跑,也只能逃跑,而现在他已无路可逃。
在男人略微想的愣神的时候,少女已经贴到了男人的身上,男人鼻尖嗅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同时也感觉到什么尖锐的东西捅进了自己的腹中。男人本能的抓住了捅进身体的东西,发现抓住的是少女那略显瘦弱的左臂,而前臂已经有一半没入了自己身体里。
男人想退后,可身后就是墙壁根本就无处可退,于是男人右手手顶在少女胸前用力想推开少女,却按在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
少女皱了皱眉用右手拍开了男人的手,左手却用力在男人体内用力的搅动了起来。
“啊!”疼痛让男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小巷。
“为什么我非得遇到这种不可理喻的事啊!谁TMD能不能告诉我啊!”男人不甘的想到,疼痛已经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将死的觉悟似乎让的男人心中的恐惧慢慢平息,如同看到走马灯般,而过往的种种慢慢浮现出来。
男人叫史蜕飞,名字是爷爷临终时起的,可能原意是蜕变高飞的意思,男人很不喜欢这名字,因为怎么听都是‘死颓废’所以男人总会叫身边的人叫他阿飞。阿飞的没什么辉煌的经历,可能有个好名字真的很重要吧,阿飞一直活的颓废,今年已经是个三十四岁的人了却依旧是个颓废大叔。
其实阿飞小时候还是很有前途的孩子,人聪明,长得也还行,只不过高中时出了意外变成了植物人,好在直接责任方的国营企业,迫于社会舆论承担了所有医药费。直到某一天突然醒来,阿飞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躺了五年。
刚醒来的阿飞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相关部门慰问,并签下了这样那样的免责协议后被医院方面热烈欢送出了大门。而五年间也发生了很多事,原本不和的父母在自己出事后果断离婚并迅速又重组了家庭,并在两年后给阿飞添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虽然醒来就变成了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但出事时阿飞还是一个十七的未成年人。还停留在少年心性的阿飞找到自己的父母并约他们出来见面,而父母来见到他时除了觉得意外,并没有过多的喜悦,只一味的说着些鼓励的话,概况起来就是:“你是成年人了,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父母能帮你的不多了”然后像商量好一样各自默默的从包里拿出一叠装了钱的信封后就离开了。
阿飞原本想把钱狠狠甩在父母脸上,然后牛逼哄哄的来一句:“收起你们的钱,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然而,一天没吃饭而咕咕直叫唤的肚子让他放下了无聊的自尊心,默默的点了点那两叠钱,各有五千正好一万。“记得那些个有关部门的人说过当年那场事故赔偿了十万吧,嘛,剩下的钱就当还了过去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吧。”看着手中的一万块阿飞默默的对自己这样说道。
不想再看到这让人神伤的地方,阿飞离开了生活了十七年,又躺了五年的故乡,去往了F市寻求出路。离开的时候除了上身的衣服唯一的财产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张有九千金额的银行卡。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而,事实证明阿飞跟这叫俗话的家伙真不熟,所以俗话说出来的话也真的不可信。到达F市的阿飞辗转干过很多工作,因为高中没毕业,基本只能干些别人不愿意干或工资低微的工作。即便如此,阿飞也很努力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可是,阿飞的工作却总是不顺,要么送外卖的时候遇到流氓打架,外卖没送到人还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回来还被老板开除;要么就是好不容易熬过三个月试用期,工资还没拿老板却跑了;要么就是莫名在公司得罪领导,然后就没有了然后;要么就是被过去的同事叫去搞什么零资本创业,结果就是一群搞传销的在兴风作浪,赔了车钱还丢了工作。总之福是没见到祸却没少来,
就这样阿飞虽然努力工作了十二年,那张带在身上的银行卡金额却一直没增加过。最近又因为一个跟阿飞同名的人抢了老板女朋友,结果老板看到阿飞的名字直接就叫人事部把他开了。这让阿飞感叹那个同名人的牛逼,也为之无辜躺枪而神伤。
而后就在今天阿飞没能避开最大的噩梦,和女孩相遇了,然道真是是祸就真的躲不过?
早上,再不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那间一个月两百的出租屋就要住不起的阿飞意外看到路边的一个招聘广告:“招收业务员,无任何要求,试用薪资两千,有提成,包吃住,三个月即可转正,转正工资再议表现优异者可得出国深造机会,有意愿着请到XXXXXXXX幸福路250号面试。”
这真是打瞌睡就给送枕头啊,阿飞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工资虽然不高,但这包吃住,无任何要求正是阿飞眼下急需的,虽然搞不懂为毛一个业务员还能有机会出国深造,但眼下这都不是阿飞关心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阿飞照着广告上低地址找到了面议的地方。
额,怎么说呢,一般敢夸口说给出国深造机会的怎么的也得是家大公司吧,而大公司起码也得有个体面的办公地点吧,而眼前这不足二十平方的小店面怎么看也跟公司扯不上关系,这该不会是谁家小孩搞的恶作剧吧?要知道这年头二十平方的小店还没见过需要招人跑业务的。然而来都来了,阿飞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这神秘的250号小店。
阿飞四处望了望,店里似乎没有人摆设也很简单,中间放着一张办公桌,边上放着一个一米四高的写字台,办公桌后是一排架子上边放着很多大大小小标着数字的包裹,显然这是寄存的快递,再来就只有墙上贴的那些个海报了和几张小凳,仔细一看海报上是一排一排的数字,合着这里还卖彩票啊。
除此以外没别的东西了,这让阿飞还抱有的希望凉到了底,怎么看着这都只是一家彩票站兼收发快递的地方。阿飞不认为这样的店有需要雇人的地方,看到这里阿飞已经打算离开了。
正在这时阿飞注意到写字台那有什么东西在一动一动的,出于好奇阿飞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女孩坐在办公桌后边埋头玩着手机,而阿飞刚才看到的一动一动的正是女孩头上的呆毛。
女孩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故意染成的紫色,左边头发被扎成侧马尾。身上穿着像是学生装的黑色制服。不知道是不是玩得兴起,女孩的头不停的前后晃动,连带着头上的呆毛也跟着一动一动。
可能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少女抬起了头,盯着阿飞看来起来,这时阿飞才注意到女孩的长相可谓漂亮到了极致,细细的眉毛,精巧的嘴巴,小巧的鼻子,眼睛是妖异的紫色瞳孔,看到紫色的眼睛这让阿飞着实吓了一跳,然而仔细一想阿飞就释然了:这世上不是有叫美瞳的隐形眼镜嘛,很多有点中二的人都会用这个玩COSPLAY,显然这个女孩就是带着美瞳玩COSPLAY吧。
阿飞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爱的女孩,虽然还有点稚嫩,但将来一定是祸国殃民级别的美人,被女孩的样貌吸引阿飞不经看得有些呆了,不经想起自己的初恋,如果没那场事故,他们的孩子都有这么大了吧。
“呼呼呼,看汝一脸垂涎的猪哥丑态,定是被吾的美貌所征服,蝼蚁啊,如果汝愿意为吾献祭自己的生命,那么吾依然愿意大发慈悲赐予身为蝼蚁的汝跪舔吾脚趾的鸿愿。”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已经站到桌子上一只手指着阿飞以居高临下的女王姿态对阿飞说道。
刚才还觉得女孩漂亮的阿飞听到对方的话,回过神来,不经意的用手擦了擦嘴角,发现根本没有流口水,察觉到自己被对方耍了,顿时觉得得老脸一红。
不好意思的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下嗓子说道“不好意思,我对小孩子的脚趾没兴趣,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你们家大人找来,我有事找他们。还有小孩子不要站那么高,摔了可不好,顺便说一下虽然叔叔我对小孩子没兴趣,但你那姿势叔叔可是很容易看到小裤裤的哦。”
女孩听到阿飞的话,脸腾的一下染上红晕,发出“呜”的声音捂住了自己的裙子,并迅速的朝着阿飞丢过来一个不明物体,正被刚才女孩的萌态惊艳到的阿飞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砸中脸,抓起来一看是个写字板。而女孩趁着这一会功夫已经从桌子上下来,翘着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正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阿飞。
“汝真乃草履虫一般的好色之徒,水虱一般的卑鄙之人,然,依汝所言,汝要寻之人即身为命运之神使者的吾等”女孩把身子前倾,十指相扣抵着下巴双肘支在桌子接着说道:“汝以孑孓一般卑微的存在,却敢挑衅吾等威严虽宁吾不悦,然吾非心胸狭隘之辈,吾赐予汝选项,报上汝之真名,吾赐予汝神灵赐福之物,或以汝之血汗供奉与吾换取心中所愿”
女孩说完以后做眼观鼻、鼻观心的圣洁姿态等待着阿飞的回答。
阿飞被女孩那一连串不知该如何评判的说话语调搞得一愣一愣的,思索了许久才搞明白女孩的意思是说:“你还是拿快递就报上名字,你要是买彩票就把钱拿出来给我。”至于那什么草履虫啊水虱啊孑孓什么的,直接被阿飞无视了。
“哦,我既不是来拿快递,也是来买彩票的,我是……”
没等阿飞把话说完,女孩已经闭着双眼,右手捏着下巴发出“嗯嗯”的声音不停点着头,呢喃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的自言自语,然后露出一副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然后左手抵着眉心手指朝下遮住左眼,右手手心朝外做剪刀状支在右眼前边,缓缓睁开右眼喊道:
“呼呼呼,汝果真为吾而来,汝虽极力掩藏企图,然,以汝等卑微之存在如何能遮挡身为真理之神使徒的吾辈窥视,吾拥有的真理之眼已然窥视到暗藏于迷雾之中的真相。蝼蚁啊在此郑重自介,吾名莉娜·克拉多尔玛,乃神之使徒,汝虽被吾之美貌折服,却能甘愿献祭一切成为吾之眷属,汝虽存在卑微,然,吾有感于汝等行动,固,吾准许汝之请愿,以卑微之姿成为吾之眷属,冠以汝吾之眷属名号,并永世受子孙称颂。”
这个刚刚自报姓名叫莉娜的女孩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纸张,递到阿飞手中。阿飞已经无力吐槽这丫头的神展开了,你那又遮眼睛又比剪刀手的是搞什么鬼,都这么能折腾吗,还有你之前不是说是命运之神的使者吗,现在怎么又变成真理之神的使者了,你这样前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好吗,你这设定可以这样变来变去吗,还是说你是说着说着自己就忘了设定是什么了?
深感被这丫头雷得外焦里嫩的阿飞瞄了眼手中的纸张,纸张的材质很特别,竟让人产生这纸张既锐利又柔和这样矛盾的错觉。背面画着一个像魔法阵一样的图形,翻过来看了看正面,阿飞顿时嘴角开始抽搐。
“我能问一下你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吗?”阿飞压制下心中的暴走,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此乃神之契约,乃是吾以自身灵魂和血水祭炼而成,签下这份神之契约,汝便可奉吾为主,供吾驱使。感谢吾吧,以汝如同蚜虫一般的存在却可签下此等契约,足以宁汝之子孙永生称颂。”莉娜一脸傲然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似乎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所以这上面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就是你的杰作咯,你是要用这样的东西当劳务合同给我签是吗?这果然是你一时兴起的恶作剧是吗?”阿飞用力的抖了抖手上画满歪七扭八线条的纸张,感觉要开始暴走了。
“汝这无礼之徒,竟将吾倾心之作喻为孩童涂鸦,吾要降下天怒惩罚于你”莉娜双手成爪,露出嘴里的虎牙,开始威吓阿飞,然而这样的娇憨姿态只会让感到可爱而已。
“我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被小孩子的恶作剧耍得团团转,真是有够难看的。”本来还有火气的阿飞看到莉娜那娇憨的样子顿时哑火了,扶着额头大大叹了口气,把那张莉娜画的涂鸦之作放到了写字台上,转身离开了小店。
出了门的阿飞听到店里的莉娜在欢呼着,隐约听到“居然做到了”“太好了”“最后一个”“可以回家了”这样的词语.心说这果然是莉娜的恶作剧,还最后一个,看来被这丫头骗到的并非我一个吗?想着这些阿飞伸出右手看了看,上面被什么东西隔了个口子血都渗到手心了,刚才扶额的时候他就隐约感到疼了。
“看来是刚才用力抖纸张时割到的,我是有多倒霉才会被纸割破手啊!嘛,先去买个OK绷吧,一会还要去老爷子店里帮忙伤口沾水了就该感染了,嗯,得抓紧处理,去晚了老爷子一生气就不管饭了。”阿飞嘟嘟喃喃着就往药店走去,而他口里念叨的老爷子是某家餐馆的老板,虽然性格古怪,然而却是少数几个真心帮助阿飞的人。一开始是阿飞找不着工作饿晕在他们家餐馆,被老爷子收留下来用劳动换取报酬。后来阿飞找到工作了就晚上去餐馆帮忙,没工作的时候就全天在餐馆帮忙了。
就这样阿飞在老爷子那忙活到了晚上,帮老爷子收摊完告辞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虽然老爷子中途就叫他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去,但阿飞以自己身上就几个钢镚,要真遇到打劫的给对方就是了为由坚持留了下来。
然后回西区的路上,遇到了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等在路边嘴里念叨着“找到了”、“血祭”、“可以回家了”这些词汇的莉娜后,就开始了一路的被追逐,直到现在被莉娜用手插在肚子搅动来搅动去,痛的死去活来。
“为什么我……非得要……遇到这样的事……混蛋,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阿飞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口吐白沫的晕了过去。
……
“好痛、好痛……啊!为……什么我还不死……不要啊,不要在搅了……杀了我,杀我了……”阿飞被一阵阵剧痛侵袭,痛的又醒了过来。
……
真正意义的死去活来,因为阿飞已经在痛晕过去和痛醒过来来回回几次了。
“要是……听老爷子的话……早点回家……就好了!要……是听老……爷子的话就……好了……”在意识渐渐远去的时候阿飞从未有过的后悔着、深深的后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