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款待~”
“那么……你是迷路了么？大胃王小姐？”乌尔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假设这孩子是“迷路的孩子”吧。
“我不是大胃王！我也不是孩子！”女孩生气地大喊，“我是旅行者！”
要说你不是大胃王……哪个女孩子，或者说是人类能够一次吃掉我三天的食粮的啊……乌尔心中一边暗自吐槽，一边干咳两声，“好吧，那么你的目的地是哪？莎兰斯堡？”
顺带说一下，莎兰斯堡是离贝亚娜城只有2-3天路程的地方。
“我的目的地啊，是斯顿雪山哦。”
斯顿雪山？乌尔的下巴差点要掉下来了。
那里是整片大陆的极北之地，和贝亚娜城的路程要用年来计算。一个什么都不带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去那里？
果然……
“那个……你是离家出走了吧？”
“我跟你说了我不是小孩子！”女孩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吼了一句，“我是……”
“知道知道，我是旅行者对吧。”乌尔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的话，“可是只要是个旅行者都不会做出什么都不带从大陆南部打算去斯顿雪山吧？这简直就和赌气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吧？”
“呜……”她似乎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一般，“可是……”
“可是？你也知道的吧，我要真未经你家人同意把你带出去的话就……”
“我……我没地方回去……”
呃？乌尔赶紧吞下了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没有你们所说的父母，我只有寄宿的地方……但是，那里的人现在好讨厌我……”
孤儿么？乌尔盯着她微微发抖的娇小身体，判断着她这番话是否谎言。
不过……看来不像是撒谎啊。那种脆弱孤独的气质……想了一会，乌尔决定不追问下去，换了一个话题。
“于是……你准备去斯顿雪山干什么呢？”
“修行！”
“哈？”
怎么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答案？拜托能不能来点值得信服的理由啊？乌尔心里暗自吐槽。
没等乌尔说话，女孩骄傲的挺起胸，“我可是最强的战斗法师哦。”
“……”说实话，乌尔不擅长对付小孩子。
“呐，干嘛那副看白痴的眼神啊。”
你也知道你说的话很白痴么……乌尔叹了口气，决定转移话题，“不过，战斗法师最近也越来越少了呢。”
“是啊……”女孩失望地低下头，“呐，你相信贝亚娜做的事情么？”
“唔？”突然听到斗神的名字，乌尔有点反应不过来，“斗神做的事情？”
“嗯，就是她破坏城镇杀害子民的传说。”
“这个嘛……”乌尔看着女孩认真的眼神，不由得思考了下，如何回答才能不打破这个女孩的信仰——对于战斗法师来说，保护子民的斗神几乎是一切。
“我觉得还有很多疑点，所以在没有查证之前，我不会做什么定论的。”
“嗯？你相信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对吧？”听到乌尔的话，女孩眼睛一亮，突然凑到他面前兴奋地追问。
“对我们行走商人来说，传说是不靠谱的。”
没错，只有确实的“情报”和亲眼所见的“实物”，才能作为商人判断的依据。
“真的？”
“当然。”
“哇！太好了！”
刚才还坐在乌尔面前的女孩毫无预兆地跳了起来，然后——
向乌尔飞扑而去。
“咕哇！……”
虽然女孩身材娇小，但是那股冲劲也不是体质平平的乌尔消受得起的。乌尔当即被扑倒在地上，一边忍受着胸口的剧痛一边试图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女孩。
“放开我啦！”
“呜啊~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好开心……”
“啊？”乌尔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孩用侧脸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什么相信？”
“两年来，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女孩的声音里有种安心一般的开心，“他们都说贝亚娜做了坏事。没人愿意原谅她，甚至没人愿意再跟随她的斗神之道……”
乌尔沉默了。因为他能理解此时此刻她的心思。
曾经，大概是五六年前，大路上也曾经有过“召唤师是恶魔的契约者”这样的说法。因为，有一个顶尖的召唤师——后来被称作“月之女皇”的人，召唤出了魔界第五使徒——卡西利亚斯。
人们完全不理解魔界使徒的存在。要不是同为魔界子民的魔法公会会长莎兰从中调停，协同召唤者与卡西利亚斯交流，卡西利亚斯的存在真的有可能引发一场大陆战争。不过，即便如此，召唤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仍旧是被人敬畏和远离的存在。
而乌尔，就是在那个背景下转职成召唤师的。
只有下位精灵和赫德尔陪伴的他，在最孤独，没有人能理解的时候，遇上了他的师父。
“卡西利亚斯能引发灾难什么的完全就是瞎扯嘛，既没死人也没影响我赚钱，无所谓啦。怎么样？要和我一起么？”
那个时候的水羽白鸟才17岁，却已经是小有所成的“水羽平价”的店长了。而她，笑着向乌尔伸出手。
乌尔的世界，从那个时候起，被改变了。而现在眼前的女孩心里感觉到的，大概就和那个时候的乌尔一样吧。
愚蠢的人总是喜欢把单纯的美好毁掉。乌尔心里暗暗叹息。
“啊，对不起……我是不是应该放开你？”
女孩终于注意到了乌尔不对劲的脸色。
“知道……就好啊。”
“对不起！”
用堪比扑过来那是的夸张速度退了回去，女孩把脸凑近，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乌尔，“没事吧？”
“我想……没事吧。”乌尔拍拍衣服上的灰，“不过，不用道歉啦。”
“咦？”
“因为……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想到他和水羽白鸟初见的时候，乌尔的嘴角不由浮上一丝微笑。
“那种在所有人都不认同你的情况下……突然出现那样一个能理解你的人。”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
“那么，你是要去斯顿雪山？”
“……嗯！”
“去斯顿雪山是需要很完备的准备的，你这样空手是去不了的。”
“那么……能让我与你同行么？”女孩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哈？”乌尔一愣。
他刚才完全没有考虑过女孩提出这个要求的可能性。
“不行么？”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么？万一我是坏人把你拐了怎么办？”
“你不是坏人！你不是不相信贝亚娜会做坏事么？”
“……”乌尔彻底头痛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真的单纯得可以……要是把她放在这里的话，真的遇到坏人会很危险啊。如果带到莎兰斯堡去，在法师之都应该会有她的同伴吧……嗯……
“好了，等会再考虑吧。”
“咦？”突然听到了陌生的声音，乌尔不禁惊愕地抬起头。
然后他发现，刚才那个声音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声音，而是女孩发出的声音。
“因为……现在可不是静得下心考虑的时候哦。”
没错，声音是一样的。可是，乌尔感觉得到，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和之前那个人完全不同。
“什么意思？”
“真是迟钝呐，你没注意到你的哥布林的反应么？”
“咦？”乌尔这才转头去看赫德尔——然后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这是……哥布林在感知到外敌时候的反应？乌尔常年在野外旅行，袄索和哥布林的自然感知不知救了他多少次。
他连忙站起身来观察了下视野之内所及的四周——考虑到这周围的自然环境和那些身影的大小，应该是牛头人吧，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
“契约召唤！露……”就在他想要招出主战力露易丝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举起的魔杖。
“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吧。”女孩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杀意，嘴角泛起轻蔑的笑容，“就用这些杂碎，来彰显下我的实力吧！”
“喂……”乌尔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女孩。
难道战斗法师都是这样有双重人格的么？乌尔想起了他那个平时很和蔼友善，一到战斗时候兴奋得不得了完全不管自身一味冲锋的师傅水羽白鸟。
“这个，借我用一下。”
“等，等下！”
压低身子，一根长棍已经漂浮在她的身后。这是魔法师进入战备状态的标志。
“考虑下雇我当保镖的可能性吧，等会见。”
然后不等乌尔有所反应，女孩压低姿态，如箭一般冲向怪物们。
“连魔法盾都不开么……”乌尔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毫无自我保护意识地冲进敌群。
和牛头人动辄两三米高的体格比起来，女孩的体格太娇小了。牛头人才刚刚反应过来，女孩已经在敌群中间站定。
双手持棍，自左手边向右挥出全力一击！
只这一击，女孩右侧的牛头人全部向后飞出几米！
“碎霸……么。”乌尔擦擦汗，“好可怕的力量……”
“嗷呜！”
牛头人们慌乱地开始重整阵型准备对女孩实行包围之势，可是——
“雕虫小技……”女孩轻蔑地转身，闪开身后的两斧子，迎面撞上一个刚刚回归阵型的牛头人。
“白痴。”无视迎面而来的斧子，女孩将战棍用力往前一捅，然后迅速上挑。
“圆舞棍！”
“轰！”牛头人重重地砸在她身后的地上。
“喝！”转头，再送出势大力沉的一掌！
接下来的瞬间，她的身后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光球——然后随着手臂的挥舞准确地打中敌人阵中最薄弱的部位！
战斗法师，顾名思义就是会近身搏斗的法师。利用魔法的力量使自身素质不足的身体也能使出如战士一般强大的力量，并且拥有“炫纹”这种独特的魔法攻击。因为战斗方式的非主流，只有极少数的魔法师能够掌握着独特的强大力量。
而眼前这个女孩，俨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斗法师。
乌尔呆呆地看着在怪物群中轻盈地闪躲腾挪的雪白身影——那是来自于女孩裸露在外的皮肤的耀眼光芒。
那个身影……如同那个一般的从容不迫……
“斗……神？”
乌尔的脑中自动浮现出这个词语。
炫纹，执棍上挑，转身再送出一掌……战斗魔法的精髓在她手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从头到尾，牛头怪们没有碰到她一根毫毛——她不开魔法盾的原因，也正是在于这份自信吧。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牛头怪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然后消失——这是魔物的特质，他们是魔力的凝结。
然后女孩慢慢地走过来。
她全身甚至没有一丝血迹——仿佛是人世间最美的艺术品一般雪白，毫无瑕疵。
“……”乌尔张了张嘴唇，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那么，能让我与你同行么？”
女孩稍稍欠了欠身行了一个礼。
阳光照在乌尔的脸上，还在沉睡的乌尔不由得皱了皱眉。
啊……早上了啊，似乎做了一个不得了的梦啊。
梦里有一个小萝莉扫平了一个牛头人大军。真是的，怎么可能会有……
“醒了啊，早上好~”
“呜哇！不是梦？”
“哇，难道我已经可爱得让你如同身处梦境了？”
女孩的脸离他近在咫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面对女孩的吐槽，乌尔想起昨天傍晚的那场战斗。
“那么，能让我与你同行么？”
“……”
“嗯？”
“好……好的……”
“我……答应了？”
“嗯。”
“……”
在那种气场下我想不会有人敢摇头的吧……
那如同刚刚走出地狱般的修罗气场，与圣洁的洁白气息的矛盾和融合……见者一定都会为之倾倒的吧。、
那是……女王的气息。
乌尔回忆起上一次感受到这个气息的时候。那是……他的师傅水羽白鸟在展露她受到贝亚娜认可的真身的时候。
“那么……”女孩脸上突然换上了顽皮的笑容，“说好的话，是不能反悔的吧？”
“咦？”
“说好的话，是不能反悔的吧？”
“唔……”无法反驳。
看着女孩充满着灵动，纯洁如清澈的宝石一般的眼眸，乌尔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孩子，不能放下不管吧。况且——
她和当时的我，是同类呢。
想到这里，乌尔翻身坐上货车的前座，然后转过身，伸出手。
“我是乌尔斯特拉斯·海因里希，别人都叫我乌尔。”
伸出的手，自我介绍，那是认可对方为同伴的证明。女孩自然心神领会。
所以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手：“我是妮乌！请多多指教！”
妮乌那小小的，白皙的手，和乌尔经历了几年沧桑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长长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