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只手柱在床上,另一只手耷拉下去,无奈地说:“那不就是陌生人吗?至于你这样拼死吗?”
“我已经说了是救命恩人了,如果没有乌兰的帮助,我早已丧命雪原,何来今天的自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的恩情,我今日不过洒血,又能如何呢?”
“好,那我要是告诉你,他活不了呢?”她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反映,我却也是心如止水,没有丝毫的波动,一如刚才地看着她,默默道
“那我也不能放弃这尝试,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少女听闻,双眼微眯,眼眸中闪过一丝什么感情,随即,对我说道:
“也罢也罢,虽然你这样弱鸡。但好歹血性还盛,我且就做这一回无用功吧。”
“太好了!谢谢您……嗯……那个,您怎么称呼?”
我几乎兴奋地从床上跳起来,握住她的手满是感激的心情。
“喂喂,你别得寸进尺诶,”她把手抽出来,凶狠地撇我一眼,“黄秋芷,直接叫我就行了。”
“谢谢你!秋芷!”
“但你别叫这么亲切啊,变态!”
“变……变态……?”
“你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哪里不是个变态行为?”
“对……对不起!”
我忙是道歉,自己竟然激动得丝毫没发觉自己做得有些过于亲昵了。
“算了,对你这样本身行为就反常的人来说,也懒得说你什么。别说废话了,不是要去给病人看病吗?带路吧。”
“嗯……”
我从她的床上起身,连忙带着她回去我和乌兰的那辆车。只见她出门的时候居然随手抄起了那杆银枪。
“你还要带枪的吗?”我对她的行为也实在有些汗颜。也许这就是相性不合?反正我们互相是真的看不懂也看不顺对方的。
“这把枪叫隐士,是我家传的宝物,我每每都是随身带着的。”
……我看你倒是平时很随意地把它一丢在旁边嘛。不过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就是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满吗?”
“没有没有……我们快走吧。”
真是和她相性差极了!
出了门,虽然说是我在前面带路,可是她倒是轻车熟路的样子,很快就和我寻到了暂时的住处。
这么想来她几乎是一见到我就对我有些印象,而且也知道乌兰患的不是一般的疾病,说不定黄秋芷其实……记忆力超群?这么想来倒是蛮可怕的,明明记忆力这么好,却看不懂地图吗!想起之前她拿着地图左右旋转满脸疑惑的场面,突然有些有趣起来。
她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在门前又瞪我一眼,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乌兰,你已经睡了吗?”
我走到老人的面前,用桌上我要来的手帕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浮汗。又轻声呼唤了他几句,然而都没能让他醒过来。乌兰只是微微皱眉,均匀地吐着气。看样子是睡的很熟了。
黄秋芷紧握着那名为“隐士”的长枪(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把长枪要叫做隐士),走到床铺面前。她屏住呼吸,把几乎只有我的手掌一半大小的手放在乌兰的胸口,腹部,以及额头。每一次,都由“隐士”的银色枪头闪烁出淡黄色的光芒流入她所触摸的位置,并且持续的时间还相当之长。
然而每一处的结束,她的面色就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我关切地小声问道:
“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给你倒水。”
“闭嘴。”她只一言,我便明白现在我的确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有在旁边等待的份。于是索性在我平时睡觉的地方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看着黄秋芷的身形。
她的确长得十分较小,身高一米六不到的样子,身上穿着护住重要部位的轻甲,似乎是由某种动物的皮结合一些结实的草原植物做成,从护甲上还能清楚地看到这种植物的纹路以及一些用自然涂料进行染色的痕迹。总得来说和孚勒尔德的部族服装很像,但种类上又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衣服看着比孚勒尔德的衣服还要轻便,感觉上像是在丛林或者草原上狩猎的猎手专门的衣服。她的肤色也在淡黄色中偏向于黝黑,是看起来很具有活力和健康的肤色。只不过为人倒像是戾气深重的家伙罢了。也许……只是对我这样?
那衣服上可以看到许多的小口袋,里面一般会放各种各样的工具和物品吧。但最为特殊的还在于她直长的齐肩的黑紫色头发,脸颊两侧的发髻上各用紫红色绸带系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之前已经在进退攻守之间领略过这铃铛的作用,但是还是觉得蛮奇怪的,不一定非要把铃铛系在头上啊。是为了好看?但是如果真的战斗起来的话,一晃一晃地不会很碍事吗?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瞥了一眼她的胸口,虽然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不过……好吧,也许抛去这铃铛,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影响战斗的东西了。
看到这样的奇特妆扮和个性,真是让我更加好奇黄秋芷是从哪里来的旅人了。这个世界真大啊,还有很多很多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虽然从乌兰那里在这两天听了许多基础知识,可究竟总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我还像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许多东西等着我去探索呢。
一并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那个女孩也是……
我又想起那个和死神一道出现在我的记忆中的女孩。你在哪儿呢?你又是谁呢?
“很糟糕。”她低声叹道。眼神中露出很疲惫的神色,就坐在我的旁边休息。当然是因为如果她再远一些,这个声音我就听不清了。
“不行吗……”
“完全不行。”她不容一丝犹豫地告诉我这个噩耗,“我对噬身毒蛛这种东西不是很了解, 只有在古籍和一些以前我认识的老人们之间我才知道一些。这种东西会在给予使用者强烈的毒素的同时,把控制群虫的可自行复制的蛋白质植入被使用者的心脏。随着血液的流动会把这蛋白质遍布人的全身,让虫蛊师能够更加方便快捷地发出控制虫群的信息源,似乎还能让虫子们通过啃食自己的血肉来增强属性。具体的我便不知道了。
只是这种毒素因为留存于心脏,且扩散迅速,无法去除。对于人来讲基本上像是慢性自杀,虽然并不慢就是了。
它能让人的血液呈现黑色,先是血管崩裂,黑色的液体流经全身,在身体表皮显现。随后会由内脏到皮肤被腐蚀化。最终全身因为无法连结而破裂致死。
我还没听说过有能治愈的方法。而我刚刚掀开乌兰的衣服,已经看到他身上的毒素已经蔓延到表皮了。估计……后面的我不说下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吗……原来是这样吗。”
我咬紧了牙,双手指甲深深扎进自己的肉里。
夜都吗……
“脑子别太乱。我回去了,已经不是我的能力可以管得了的了。”
她站起身,很成熟地按了按我的脑袋。只是我无心于她的任何举动了。只是坐在原地,任凭心中五味陈杂。
“他估计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黄秋芷离开之前,给我抛下了这样一句话。意思是,别太期待吗……
我搬来椅子坐在床边,没有心情吃饭,两盘晚餐就摆在小桌上,慢慢变冷。直至后半夜,我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来回收餐盘的人看见我没有吃,也没有收,只是和我说在下一顿饭来之前一定要吃完,便离开了。
我哪里有心情吃饭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积郁的苦闷还是不能解开。我开始无言无声地哭起来,眼泪落在床铺边沿,湿了很大一角,自己也浑然不觉。
脑子里只剩下混乱。什么生啊,死啊,所谓过往短暂的一切,即使就仿佛不过一瞬而已,却总是一遍遍在脑子里重播又重播,像是真的怕它被忘了似的。
每一次的回忆,我心里都像是被绞痛。
茫然不知前方何处去,仿若已是无尽黑暗。
恍然缓过神来,从绝望里被打醒,已经是送来早饭的时候。我没注意到我一夜都就这样坐在这里渡过了。之前来过的那位女士很严肃并且带着生气的腔调在向我说着,不能浪费食物之类的话,可我实在无心听下去。于是被打了。但是也没觉得又什么的。
他们又留下了一盘食物走了,我红着眼愤怒起来——“连你们也觉得乌兰再也不行了吗!?”我想喊出来,去骂给他们听,可是喉咙沙哑到完全出不了声音。
这才觉得肚子不是一般得空。端起三盘食物,几乎不能尝出味道,嘴里发苦,但还是全部吃了下去。
然后又坐在乌兰的旁边。感觉吃得很撑,却远远没有饱。或者说缺乏饱腹感。
我看着他,感觉空白一片。已经不想之前那样难过伤心了,已经不是近乎崩溃的状态了。
感觉这样也不错,至少自己不能一直是那种糟糕的状态吧。
我做着深呼吸,几次之后,终于找回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和理智。这才回过神来,觉得眼睛很痛,似乎是因为哭的红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