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苟,你怎么了!手上全是血!”
林青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却已经站不稳了。
至于剩下的几个人更是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罗奔和学姐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不知不觉中,我握着消防斧的手更紧了。
林青杉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僵硬,走向我的脚步也停滞了。
“学长袭击了我们,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把学姐带走了。”
明白了,听见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在一瞬间明白了。
“操!”我狠狠地把消防斧砸向了远处的地面。
白色的瓷砖在一瞬间四分五裂,露出了下面灰色的水泥。
“老苟,你先冷静一点!”林青杉强忍着痛想要上来拉住我。
“都这样了你叫我怎么冷静!”我一把把他推开,完全没有克制力度。
林青杉原本就没什么力气,被我一推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摔得很重。
“老苟,你疯了吗!老林可是你的兄弟!”柳一刀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我顿时陷入了刹那的恍惚,自觉刚才好像的确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林青杉则是冷笑着哼了一声,然后拼命地爬了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
毫不犹豫的一拳头打在我的脸上,用尽了全力。
我没有反抗,因此整个人顿时摔在了地上,脑袋撞到了冰冷的瓷砖,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处于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古怪状态,身体每一个角落都在痛。
“就你这样的态度也想去救柳神吗!你只会害死她!”
林青杉蹲了下来,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给提了起来,第一次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柳神需要的不是一条只会乱咬人的疯狗!她需要一个真正能够拯救她的英雄!”
他现在的姿态如同神话中的罗刹一般。
——这也许才是工口组大少爷的真正面目。
而疼痛之中,我陡然变得无比清醒。
死死地咬着牙,无声无息中甚至把舌头都咬破了。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不然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问:“他们去了哪里?”
林青杉看见我冷静了下来,这才走到沙发上,拿起了一个黑色的信封,轻轻地交到了我的手里:“这是学长临走之前留下的信,说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看。”
我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信纸和一把钥匙。
「我们将于灿烂星辰下见面。」
的确是学长飘逸的字体。
“学长说了,必须你一个人前去,不能报警。”
毫无疑问是经常在电视剧中出现的威胁,简单却又有效。
可「灿烂星辰」究竟是什么?理应是地名,但我从来不记得青海市有这样的地名,就算是在网络上搜索也只能搜索到无关的东西。学姐和罗奔的手机也双双关机了。
“你们知不知道「灿烂星辰」是什么地方?”
“听着名字像是咖啡厅什么的。”柳一刀缓缓地爬到了沙发上。
“不,青海市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店面。”我死死地咬牙。
“好好想一想,应该是只有你和学长两个人才知道的地方。”林青杉此刻也恢复了平静,“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比如有星星的挂件之类的。”
不,完全想不到有这种地方。我从来没有和学长在校外约过。
而且如今的夜空已经被黑云所覆盖,根本就不可能有星辰。
“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边笑一边坐在了地上。
像我这种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家伙,干脆去死算了。没能够在学姐的身边随时保护她,自以为是地放松了警惕以为在宿舍就已经很安全,甚至还像是智障一样中了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圈套,最后竟然都不知道罗奔把学姐带到了哪里!
「那你就学一种不管我在哪里都能找到的魔法吧。」
学姐曾经这么对我说过,我当时还以为是玩笑话。
但我现在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这样的魔法。
没有了学姐,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仿佛只剩下了一个空洞的躯壳。
泪水不知不觉地湿润了眼眶,无论看向什么都是模糊一片。
我他吗的竟然开始哭了。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喂,我姐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就这样放弃了?”
柳一刀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根本就不知道罗奔把学姐带到了哪里。”
我用沾满鲜血的右手抹掉了泪水,眼神渐渐地开始变得空洞。
柳一刀把他的脸凑到了我的脸前,却没有任何表情。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能救我姐了。我相信你。”
可我自己不相信我自己。
“我是个废物。真正的废物啊。我从来就没有能够真正地拯救别人。”
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躺了下来,躺在了冰冷的瓷砖上。
夜空已经被无尽的漆黑所笼罩。雨已经变小了一些,但是风却仍旧越来越大,地面上全部都是倒塌的树,甚至就连湖里的咸鱼都被风卷了起来,在空中乱舞。
然而,于如此的黑暗中,我看见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光芒——在黑云的尽头,有一点亮光闪烁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颗不知道为什么从黑暗的封锁中挣脱出来的星星。
“就你这一颗星星有什么用。”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那光芒实在是太微弱了,只要稍不留神就会错过,而且「烛火下的乌托邦」距离夜空实在是太遥远了,就算吃了橡胶果实拼命地向上伸手也无法触碰不到它。
等,等一下!触碰……星辰?
能够触碰星辰的……地方?
「我们将于灿烂星辰下见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大叫着跳了起来。
然后兴奋地大吼了起来,朝着消防斧的位置跑过去。直到看见墙上的电子钟所显示的「12月25日」这个日期,我才意识到,学姐的生日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
于是我停了下来,放弃了消防斧,而是回房间拿出了那把「鸢萝」。
必须把这份生日礼物亲手交给她,在台风过去之前。
“我姐在哪里!老苟你快说啊!”柳一刀扑了上来。
“在帝国大厦的顶端!那里是最接近星空的地方!”
“可是你怎么去?我赶紧让人开车过来接你!”林青杉已经打起了电话。
可就在这时,我看见楼梯下方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
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学姐那辆思域的钥匙。
为什么她的车钥匙会在这里?难道是她刚才在挣扎的过程中掉出来的吗?
正当我需要车的时候,它就出现了。这是巧合吗?还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我向剩下的人挥了挥手中的车钥匙。
无所谓了。如果这就是「命运」,那我就杀死它。
我迎着狂风跑到了学校的地下停车库,找到了学姐那辆黑色的思域,用钥匙打开车门,然后坐了进去。我和学姐差不多高,所以座椅的位置正好合适。
但是我现在却在害怕——虽然有驾照,但我害怕开车。
手忙脚乱的情况下甚至连踩离合换挡都会忘了。
“可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啊……”
就算不会开车此时也必须赶鸭子上架。
我必须去拯救学姐,这是我的宿命。
所以我发动了车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脚油门猛地冲了出去。
以接近八十的速度一路逆风而行,而且由于街道上几乎一辆车都没有,我更是直接一路无视了红灯,自从出了地下车库就一直保持在五档,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我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就像是只要轻轻一弹就会断开的琴弦一样。
身体早就湿透了,而在十二月接近零度的温度下,我感觉自己仿佛都快要结冰了,如同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每一个动作都特别僵硬,能够踩住油门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冷死我了,空调在哪里。”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显示屏上乱按。
然而就在我乱按的过程中,我无意间打开了车载CD。
“……请于我的泪水风干后再来找我吧,湿润的视线此时仍旧模糊不清……”
“……并不是想刻意隐藏,只是不想痛苦的模样被人看见……”
“……所有人都已跨越这片海洋了,跨越这黑暗冰冷的不可思议之处……”
是KOKIA的「Ibelieve~海の底から~」。
而学姐此时此刻的确如同置身于冰冷的深海之中。
“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的!”我用没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大喊。
超速了,超速了,超速了!我几乎已经达到了限速的两倍!
我感觉自己化作了那台风,穿过了整座寂静的城市!
然后,在歌曲结束的那一刻,我终于抵达了帝国大厦!
一把拿起「鸢萝」和罗奔给的钥匙,朝着门口冲去。
现在是午夜,帝国大厦的游客入口已经被封锁了,只剩下了工作人员专用的通道。但门口有三四个威武雄壮的保安在巡逻,看样子是不可能蒙混过关了。
于是我把刀藏在了衣服里,挤出了一个微笑,朝着保安走了过去。
我以为他们会拦住我,就连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没人拦我,那些保安只是看了我一眼,就任由我走了进去。
“等一下先生,你不能进去。”保安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顿时一愣,伸出的脚踩在了半空中,心脏狂跳。
“我,我只是想要躲一下台风啊。”这次是另一个声音。
通过眼角的余光,我看见了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中年男人跟在我的身后,也想要走进来,可是脚还没踏进大楼半步就被保安毫无疑问地拦住了。
“隔壁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先生你可以去那里躲雨。”
“可是这个男的却走了进来!你们是不是在搞歧视!”男人指了指我。
我一惊,赶紧加快了脚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电梯旁。
“那位先生是有授权的。”保安说。
「授权」?什么「授权」?我为什么会有「授权」?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入了电梯,心里却突然咯噔一愣。
我没有门禁卡。这种大楼的电梯肯定是需要用门禁卡激活的。
“糟糕,难不成要靠11路公交车一直走上102楼?”
我忐忑地按下了顶楼的按钮。红色的「禁止图标」一开始闪烁了一会儿,提示我需要门禁卡才行,可是下一秒就突然消失了,顶楼的按钮亮了起来,电梯开始上升。
“是你搞的鬼吗,罗奔。”
我抬起头,望向了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
电梯上升的速度非常快,胸腔都仿佛在被挤压着。
通过金属门的反射,我看见了自己沾满鲜血的额头。
握着「鸢萝」的我就像是刚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我就这样凝视着另一个自己,直到电梯门打开。
一圈一圈拼命地往上跑,直到来到那扇「游客禁止」的铁门前。
拿出了罗奔留下的钥匙,正正好好地插了进去,然后转动。
“啪”地一声,半截钥匙断在了锁孔里。
我拼命地转动着门把手,可它却纹丝不动。
“喂——喂!这什么啊!喂!”
锁孔已经被彻底堵上了,此刻就算是有第二把钥匙也不可能打开。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摇晃着门把手,却仍旧无济于事。
“操.你.妈!给老子打开啊!”
我开始歇斯底里地猛踹门把手,但是直到脚底痛得无法站立,那个该死的门把手却依旧牢牢地伫立着,那段了半截的钥匙仿佛在锁孔里嘲笑着一无所有的我!
对了!「鸢萝」!
现在的我并不是一无所有的!
我拔出了刀,对准把手,狠狠地挥下!
门把手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细得肉眼仿佛都看不见的裂缝。一秒之后,把手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彻底分离开了,缓缓地滑了下去。切面就像是镜子一样光滑。
没有任何阻碍,削铁如泥,俨然绝世神刀。
“胡建仁,我现在欠你一个大人情。”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下的门把手踢掉,推开了门,猛地冲了上去。
天台上的风比地面上的要大太多!狂风把所有的月季都卷了起来,五彩缤纷的花瓣漫天飞舞,香气肆无忌惮地散播开来,宛如真正的仙境一般!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也许下一秒就要被卷走!
罗奔站在天台的中央,静静地遥望着我,手里还拿着那把「火之高兴」。
学姐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被安置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那颗唯一的星辰悬挂在她的头顶,似乎是快要熄灭了。